第31章 31 、031

第31章 31 、031

031/木雲木夕

楊素秋的話一出, 衆人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從常寧身上挪到了藺啓身上,當然,她也分去了一點兒短暫的浮光掠影。

這就夠了。

藺啓微微勾唇, 墨黑眸光若有似無地瞟向常寧。

“我想讓常寧幫我完成一個心願。”濃密眼睫半垂,狹長犀利的鳳眸眼尾微挑, 藺啓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撥弄着食案上的酒杯。

語氣看似漫不經心,尾音卻又往下壓,分明是鄭重其事的口吻。

常寧眼眸一擴:“……”

他就不能找別人嗎?

這人好煩。

藺珍雙手捧着喝得紅撲撲的臉蛋,笑嘻嘻道:“三哥,你的心願是什麽呀?”

許智也笑着附和道:“是啊, 陽和說出來, 讓我們聽聽看。你若是欺負常寧,我們可不依。”

常寧唇角一彎,纖長瑩白食指一指許智,露出一個你說得真好的贊許笑容。

她眯起眼睛笑的時候,又軟又媚,勾人而不自知。

許智紅了臉, 心跳快了一拍。他趕緊垂眸, 戰術性地喝了一口酒,壓住心內突如其來的一悸。

常寧對此一無所察, 楊素秋卻看得分明, 心裏一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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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素秋不是對許智沒有好感,只是謝承平實在過分吸引人,她忍不住想去撩撥他,她暗暗希望, 謝承平能對她動心。

此刻, 瞥見許智被常寧的魅力打動, 楊素秋忽然産生一種危機感。

兩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

也許她該牢牢把許智握在手裏,謝承平先放一放。

“許檢讨所言甚是。”于是楊素秋讨好地附和了許智一句,趁機向他遞去一個狡黠的眼波。“公主是代我們受過呢,我們不能不護着她。”

常寧擡眸看楊素秋一眼,她眼明心亮,看得出來楊素秋的心思,她樂見其成。支着臉,慵懶笑道:“六姑娘,偏勞你幫我和驸馬談談,請他不要為難我罷。”

楊素秋求之不得,正好可以借機展示她伶俐的口齒:“藺編修,事無不可對人言,您且說說,究竟想讓我們公主殿下做什麽罷!”

她臉上光彩照人,自有一番動人之處。

謝承平瞥她一眼,旋即垂眸,修長手指把玩着腰間綴着的一塊墨玉。

藺啓摩挲着修長如玉的指頭,眼神落在常寧精致的側臉上,勾唇淺笑道:“你們确定要聽嗎?”

楊素秋眼睛亮晶晶的,燭光映照着她姣好的面容,顯得很興奮:“确定。您就說罷。”

不知為何,常寧心裏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咬着唇,飛快地瞥了藺啓一眼。

藺啓微微挑眉,墨黑眸子一瞬不錯地盯着常寧,低沉道:“我想讓魏靈筠每天晨起用不同的話跟我打招呼,為期一個月。”

屋子裏靜默了一瞬。

藺珍嘴巴微張,眨了眨眼睛,似是沒有料到,三哥那樣清冷性子的人,居然……居然什麽,藺珍想不到合适的詞來形容。

但她從三哥的話裏,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東西,那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也沒有在父親和另外兩位哥哥身上看到過。

楊素秋也是明顯一愣。

她知道驸馬和常寧感情很好,可她沒料到,藺啓看起來那麽清冷矜貴高不可攀的一個人,居然會當衆提出這種肉麻兮兮的要求。

他喜歡常寧!而且非常喜歡。

一種既羨慕又嫉妒的情緒攫住了她,頓了頓,楊素秋才賠笑道:“哎唷,驸馬和公主感情可真好。”

常寧紅了臉,瞪藺啓一眼,知道自己躲不過,不想再與藺啓糾纏,便語氣淡淡道:“一個月太長了,十天,不能再多了。”

謝承平向藺啓遞去一個“你還沒哄好你的公主夫人啊?真可憐”的眼神。

藺啓視而不見,擔心惹惱常寧,淺笑着說了一聲好。

此事就此揭過,晚上睡覺,藺啓特意去問常寧,是否需要他留下來,畢竟他倆是新婚夫妻,分房睡,難免惹人生疑。

常寧擰眉沉吟了幾息,看也不看他,便淡淡拒絕了:“若他們問起,你便暗示他們我小日子到了就成。”

藺啓一怔,心往下沉,劍眉微微揚起,她果真厭惡他如斯,寧可犧牲自己的隐私,也要拒絕他的親近。

“我可以睡外間,這樣便不必解釋了。”他可不願意和其他人去談論她的私密事兒。

常寧沒有再拒絕,只冷冷道:“可以。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進來。否則——”你連睡外間的資格也被剝奪了。

可常寧到底吞下了後半截話,畢竟,他是驸馬,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更是大雍占盡風華的探花郎,翰林院的編修,文人的尊嚴和風骨,由不得她如此作踐。

藺啓深看常寧一眼,他太了解她了,她那未出口的半截話,到底是什麽,他早已讀出。她在顧及他的顏面,不肯把話說得太絕。若她知曉他同她一樣,知道前世發生的一切,她必不會再有一絲心軟。

心好似被扯了一把。疼得他閉了閉眼睛。再睜眼,藺啓壓住了眸底翻湧的情緒,低沉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擡步沉默地離開。

常寧喝了酒,頭有些暈乎,加之白天受到的驚吓,體力消耗也遠遠超出平日,沐浴完,絞幹頭發,倒頭就睡。

藺啓睡在外間,一直到三更天才睡着。

五更天時,聽到裏間傳來細弱的呼喊聲,藺啓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

他掀開被子,穿鞋,就要往裏間去,想到常寧的話,生生止住步子,只輕輕喚她的名字:“魏靈筠,你怎麽了?”

沒有回答。

靜靜等了好一會兒,裏面的聲音似乎止住了,藺啓這才轉身回到床上躺下。

房間沒有燒地龍,藺啓也不喜歡晚上燒炭,回到溫熱的床上,這才打了個哆嗦。睜着雙眸,支着耳朵,聽了半晌,沒聽到新的動靜,才敢放心睡去。

次日一早,常寧坐起身,睡了一晚上,早起腦袋仍舊昏沉沉的,她想起自己答應了藺啓的事兒,便想着去履行。

春滿服侍常寧穿衣時,常寧悄聲問她:“驸馬起了嗎?”

春滿低笑,點頭,“驸馬出去散步了。”

“哦。”常寧心裏一松,既然已經出去了,那她便不着急了。

梳洗畢,常寧出了房門,往院外走去。果然,遠遠地看見藺啓獨立在江邊,不知在看些什麽。

可她沒有過去,轉身回了溫暖的房間。不多時,藺珍來找她說話。

再次碰面,是在用早膳的時候,衆人都在場。

藺啓墨黑深幽的眸子就那麽看着常寧,好看的唇形似勾未勾,似是在提醒她踐諾。

常寧抿了抿唇瓣,半垂眼簾,臉上發熱,咬咬牙,豁出去,微笑着對藺啓道:“驸馬親自來用早膳啊!”

藺啓唇角翹起,清潤低沉的嗓音應了一個嗯字。

謝承平等人:“……”

這是什麽操作?

楊素秋一臉震驚,笑道:“你們、該不會是在,踐行昨天那個,晨安問候罷?”

許智哈哈大笑,對常寧豎起了一個大拇指:“果然還是公主殿下會玩兒。”親自來用膳……哈哈。

衆人都跟着笑。

用過早膳,一行人便回城。

馬車上,謝承平壓低聲線,附耳藺啓道:“你跟常寧到底怎麽了?她沒和你睡同一張床嗎?”按說不是該起床後問候嗎?怎麽等到早膳才說?

藺啓沒理他,眸光深沉似海,回想起常寧問候他時臉上生動的表情,不覺眸光柔和了許多。

*

送去宮裏的野豬肉,受到了熱烈的歡迎,明成帝一高興,就打發司禮監掌印太監錢德寶親自送了一堆賞賜來。

常寧歡歡喜喜收了,決定分一半給藺啓,但藺啓說他不要,都給她。

常寧也沒多想,讓林嬷嬷都收進庫房了。

用過午膳,常寧歇了午覺。下午起來,常寧坐在東稍間改成的書房內,提筆把前世的一些大事記下來。

原本腦子裏特別清楚的記憶,随着時間的流逝,漸漸像是蒙了一場鋪天蓋地的濃霧,又像是河裏的細沙,全都沉到河底去了。

她得把能記得的,先寫下來,時刻提醒自己。

再過九天,就是除夕了。

前世,她下嫁藺啓的第一年除夕,吃過年夜飯,藺啓便出去了。她一個人守夜,枯坐一宿,固執地等着他回來。

可他沒有回來。

常寧眸光一滞,唇角牽出一抹淡淡的譏嘲,前世的她為何那麽愚蠢,一腔孤勇,以為能打動那個人。就連人家早有心上人都不知道,人家恨她恨得真真切切,她所有的柔情,不過是惹人生厭的枷鎖。

他拒絕她的姿态那麽明顯,而她往上貼的樣子那麽可笑。

茶色眸子浸出些許水色,常寧擱下筆,側身,撈起趴在她身後的玉包兒,摸着它圓乎乎的腦袋,“玉包兒,今年除夕,咱們回宮好不好?”

玉包兒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門簾被撩起,秋若進來,笑眯眯道:“主子,三姑娘來了。”

常寧抱起玉包兒,走了出去。

藺珍向常寧見禮:“公主嫂嫂萬福。”

常寧抿唇一笑,“來,坐。”

兩人在西次間的羅漢床上坐下。

秋若獻茶。

藺珍從貼身伺候的小丫鬟手上拿過一雙用靛藍細布包裹的鞋子,打開來,把鞋子放在床上,腼腆笑道:“嫂嫂,這是我親手做的鞋,您看看喜歡麽?”

目光中透着幾分不安。

常寧拿過繡花鞋端詳,嘴角噙笑,“三妹妹這手藝,都趕得上針宮局的繡娘了。”繡的花樣是蟹爪菊紋,栩栩如生。“……三妹妹費心了,我很喜歡。”

藺珍臉紅了,“嫂嫂喜歡就好。”

藺珍喜歡常寧,不想回去,賴在這裏,陪常寧對弈了幾局,都是常寧贏。

藺珍眼睛亮晶晶的,看常寧的眼神越發崇拜:“嫂嫂,您怎麽連下棋都這麽厲害啊?”

常寧笑,“熟能生巧。你多下下,自然就好了。”

因為兩人棋藝不在一個水準,很快常寧便覺索然無味,提不起精神來了。支着臉,開始出神。

藺珍瞧出來,便趁機告辭,常寧笑着要她常來。

藺珍答應着出去了。

走出寧院,小丫鬟問藺珍道:“三姑娘,您和公主說四姑娘欺侮您的事兒了嗎?”

藺珍搖頭,“我不想拿家裏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兒去煩她。三嫂有自己的煩心事,我一點兒忙也幫不上,我不能再給她添麻煩。”

小丫鬟似是不解:“公主還有不如意的事兒麽?誰能給她氣受呢?聽說咱們家這位公主夫人,可是當今皇後的親生女兒,皇上都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聽看守角門的金婆子說,今兒個三爺夫婦還得了宮裏的賞賜呢。”

“彩屏,慎言。”藺珍臉色一沉,“公主嫂嫂的事兒,不要随便議論。聽到別人議論,你也不許插嘴,回來告訴我。”

彩屏扁扁嘴:“是。”

*

藺啓散值回來,剛進藺府的大門,便聽到門上的小厮說,“三爺,老爺有請。”

藺啓微微颔首,徑直朝朝晖堂去。

藺宜康散值早,回來後,去了一趟柳姨娘那兒。柳姨娘一邊給他揉肩,一邊茶裏茶氣給常寧上眼藥:“老爺,妾前兒個還聽您總誇咱們家這位新娶進門的公主媳婦,說她不僅模樣生得頂頂标致,萬中無一,行事還大氣,說話動聽。妾身雖是個沒臉面的,不配到人家面前去請安,可咱們的儀兒卻是藺府正經的小姐呀,她身上流的一樣是老爺的血。我蠢笨,想不通,怎麽珍丫頭就比儀兒尊貴了呢?”

藺宜康臉色一沉,沒吭聲。

“一樣的見面禮,兩姐妹,原是一樣的,都是庶出,怎麽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呢?珍丫頭哪裏就配使那麽貴重的沉香紅寶石頭面了?她才幾歲!這也就罷了。去莊子玩兒,怎麽偏帶珍丫頭,不帶咱們儀兒呢?這不是明着打妾的臉麽?是了,妾算是個什麽人呢?怕是人家是在借機諷刺咱們爺,娶了我這樣的女人呢?”

藺宜康臉色一變,冷哼一聲,“她敢!”

“怎麽不敢?”柳姨娘被他突如其來的怒吼吓得把手收了回去。随即又繼續道:“爺若不信,大可去周姨娘的房間看看呀,給了她好大一塊野豬肉,她白天還叫人送了一塊大的出去,估計是給她娘家人。剩下的,她都切成塊,用炭火熏成臘肉了。”吸吸鼻子,“您聞聞,這股肉香可不就是她那屋飄出來的嗎?”

藺宜康起身,快步往周姨娘的房間走去,一腳踢開房門,果然看見屋子裏在熏肉。

周姨娘本就膽小,被他唬了一跳,半晌才怯怯請安,問道:“老爺怎麽了?”見他一直盯着炭盆上的臘肉,便小聲道:“還要點時辰,才能制好。老爺若是想吃,回頭我給老爺送去朝晖堂。”

藺宜康黑着臉,沒吭聲,走了出去。

見兒子來了,藺宜康冷冷地瞥了藺啓一眼,沉默半晌,方道:“藺啓,管好你妻子。不要讓她爬到你的頭上作威作福,更不要讓她插手我房裏的事兒。”

藺啓墨黑眸光一沉,略沉吟了幾瞬,便明白了事情的緣由,冷笑道:“父親這話說得莫名。我妻子溫柔賢淑,端方有禮,出身高貴,好得很,從未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哪裏用得着我來管?倒是父親,您才該好好管管自己的房裏人,成日裏調三窩四,撥弄是非,鬧得家宅不寧。”

藺宜康怒斥:“她若真是個好的,為何捧高踩低,如此作踐儀丫頭?不就是仗着權勢,沒把我這個公爹放在眼裏麽?哼。”

藺啓氣笑了:“她怎麽作踐儀丫頭了?不就是送禮沒送她更貴的麽?您摸着自己的良心,當初你們又備了什麽樣的好禮給她?不是看她送的禮太貴重,實在不過意,才回去換的麽?她堂堂大雍的公主,親手繡的荷包,心意難道不比金銀俗物更貴重嗎?”

藺宜康臉色一白。

“她雖是公主,也是新婦,和四丫頭本就不熟,三丫頭讨喜,愛往她跟前湊,她有好事兒了,想着點三丫頭,不也是人之常情麽?總不能她一出去,要把全家人都帶上罷?您耳根子軟,聽了柳氏挑唆,便上綱上線,冤枉常寧挑戰藺家家主的權威,這不是子虛烏有麽?”

藺宜康臉色讪讪。

“常寧剛嫁進來,人還沒認全呢,她哪裏顧得上插手您房裏的事情啊?我的事情,她尚且不怎麽上心呢。父親若沒別的事,兒子就先回去了。”藺啓說着躬身一揖,轉身離去。

藺宜康喊住他,讷讷:“別告訴常寧,我找過你。”

“哦。那父親好好管教一下柳氏,否則,下次她再這麽空口白牙誣賴我夫人,我可不會再這麽好說話了。”說完大步離開。

藺宜康:“臭小子,你還想怎麽樣?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了?”

回答他的,是兒子越走越快的身影。

被兒子搶白一通,藺宜康覺得很沒面子,轉身又往柳姨娘那兒去了。

哼,這個柳氏,竟然拿他當槍使。真當他是好糊弄的麽!

作者有話說:

明天上夾子,要等到晚上才會更新昂。

下夾子後穩定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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