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037
第37章 37 、037
037/木雲木夕
林嬷嬷聽了藺啓的話後, 一個人坐在下房琢磨了許久,她仔細地回憶着常寧嫁過來後的種種細節,登時意識到, 驸馬說的話極有可能是真的。
因為公主拒絕喝合卺酒,還讓紀醫女幫她圓謊, 拒絕圓房。平日裏也從不主動召驸馬一起用膳。
而驸馬對公主則很上心,甚至有些霸道強勢,用嘴喂公主合卺酒,同時又很細膩柔情,會叮囑下人給公主準備佐藥的金絲蜜棗。
聽跟去江古田莊的秋若講, 驸馬還救了公主兩回, 旁若無人地把公主護在懷裏。
方才聽春滿和夏然咬耳朵,說是驸馬親手給公主制了一把梳子,但公主沒收。
照這樣看來,分明是公主變了,可是到底為什麽呢?林嬷嬷怎麽想,都想不通。
按說, 公主這樣的妙齡少女, 面對驸馬這樣芝蘭玉樹、風華無雙的男子,該是很傾慕的才是。
可公主不是個嬌縱任性的, 她突然這樣, 必定有個緣故。
于是,林嬷嬷決定暫且觀望一陣,既不支持驸馬,也不支持公主, 誰有理, 她就站誰。
此刻, 面對主子突如其來要回宮的要求,林嬷嬷有些詫異。林嬷嬷看向抱着玉包兒坐在桌旁的常寧,循循善誘:“主子,□□皇帝留下遺訓,出降的公主,除夕要在婆家過,大年初二才能回宮呢。”
常寧一怔,她想起來了。
出降前夕,母後同她說過這些規矩的,可她當時心不在焉,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太往心裏去。
她黛眉微擰,一股躁郁的感覺攫住了她,她不想留在這裏,她想回她的穆宮去。她想回到自己的地盤去。
“我當然知道這個規定。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今晚一定要回宮去。”常寧胸脯微微起伏,眸光輕閃,盡量壓制內心的煩躁。
Advertisement
林嬷嬷怔了片刻,似是在權衡該如何處置才是最穩妥的。“主子,您看這樣成不成?打發劉直快馬回宮讨個旨意,若聖上同意,咱們就回宮。”
常寧咬唇,父皇會同意麽?
父皇本就不同意她下嫁藺啓,這才不到一個月,還是除夕,父皇肯定不會同意,說不定還會借機訓斥她一頓。
常寧不太确信地點了點頭。
林嬷嬷忙去前院吩咐劉直辦差。
“等等。”常寧出聲叫住林嬷嬷,“多給劉直兩串壓歲錢,讓他把我要回宮的消息遞給母後。”
林嬷嬷答應着去了。
常寧解下腰間綴着的藕荷色繡魚戲蓮葉的荷包,裏面裝着藺啓給她的一把瓜子仁。垂眸沉吟了片刻,常寧把荷包交給秋若,“秋若,你把這把瓜子仁給長東,就說我賞他的。荷包拿回來。”
秋若眨了眨眼睛:“……”
這……?
主子真的好狠的心。怎麽能如此作踐驸馬爺的一片真心呢?
秋若悶悶地答應着,捧着荷包,往前院去了。
春滿、夏然和冬青都立在一旁,顯然也都不太理解主子的做法。
常寧沒法兒解釋,幹脆不解釋,淡笑道:“今兒過年,沒有主仆,你們伺候我一年,都辛苦了。坐下吃點果子罷,陪我守歲。”
常寧知道,父皇是個極重規矩的人,身為他的女兒,更是要為天下禮儀德行的典範,不會縱着她的性子胡鬧的。
春滿等人福身應是,圍着桌子坐下。
常寧給玉包兒喂小魚幹,不時逗弄幾句。
春滿等人也都圍着玉包兒說笑,不多時,林嬷嬷進來,“主子,劉直去了。”
常寧擡頭,看向林嬷嬷,彎唇一笑:“嗯。嬷嬷也坐罷。咱們院子裏的賞錢,可都放了?”
林嬷嬷笑道:“沒呢。等主子放。”
“那把人都叫過來。”
春滿等人趕緊起身,去吩咐叫人。
不多時,常寧的陪嫁婢女、侍衛、醫女、嬷嬷都來了,挨挨擠擠站滿了一屋子。
林嬷嬷資格最老,她領着四大婢女并衆人給常寧磕頭,拜年。
常寧微笑着讓他們起來,“……過去一年,有勞諸位了。明年繼續拜托大家了。”說着,向林嬷嬷遞了一個眼色,唇角一彎,“嬷嬷。”
林嬷嬷招呼人擡了一笸籮壓歲錢出來,還有一托盤金銀锞子,送到常寧跟前。
常寧彎腰,從笸籮裏撿了兩串壓歲錢,又拿了一對金锞子,遞給林嬷嬷:“嬷嬷,過年好。”
林嬷嬷笑得一臉燦爛,福身受了,“主子,吉祥如意。”
常寧又親自賞了春滿等四大婢女,剩下的,由林嬷嬷代為放賞。
一屋子人個個臉上喜氣盈腮,領完賞,常寧吩咐下去,讓廚房給衆人備些酒菜果品,熱熱鬧鬧圍在一起守歲。“……但是有一條,不許賭錢。”
衆人都歡歡喜喜答應着退下了。
林嬷嬷并春滿等人圍着常寧,一起守歲。
外面爆竹聲聲,堂屋裏燒着地龍,倒是溫暖如春。
幾個人圍桌說笑,吃着各色果子。
林嬷嬷料到主子今晚必不能如願,便有意安慰她,特意燙了壺桂花米酒,甜甜的。
這酒喝起來滋味清甜醇香,不嗆喉,幾人都喜歡喝。
喝得多了,秋若便有些不大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緒,沒忍住,開口問了常寧一個問題:“主子,奴婢不太明白,驸馬爺到底做錯了什麽,您為何要這般作踐他對您的一片真心呢?”
原本其樂融融的氛圍一下子凍住了。
林嬷嬷看秋若一眼,眼神有幾分嚴厲,卻并不真的責怪她。實話說,她也鬧不明白主子到底在幹什麽。
冬青看一眼秋若,壓低聲音,“秋若,你這個小蹄子,多灌幾杯黃湯,就不知自己姓甚名誰了?主子寬仁,不同你計較,你還不快點向主子賠罪?”
秋若垂眸,意識到自己逾越了,趕緊起身,垂着腦袋,揪着杏黃衣襟,“主子,奴婢一時狂悖失言,冒犯了主子,請主子恕罪。奴婢知錯了。”
常寧擡眸看向秋若,眼神淡淡的,半晌沒說話,吓得秋若額頭冒出了細微的汗珠。“……秋若,希望你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才好。我同驸馬之間的事兒,是我的事兒,輪不到你,甚至任何一個人,來置喙。”
林嬷嬷等人臉色俱是一僵。
秋若雙膝跪地,眼裏滿是惶恐,“主子,奴婢真的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常寧淡淡掃秋若一眼,平靜道:“你們是我的人,心得向着我。等開春,公主府就會開建,到時候你們要跟着我去公主府。我們不會在這兒長住。驸馬,你們把他當成擺設就好。不許向父皇母後打小報告,若被我知曉,誰是耳報神,我不會輕饒。”
衆人都低眉斂目,答應了一個是字。
“起來罷。”常寧道。
秋若臉上臊得慌,重又在桌旁坐下。
氛圍低落下去之後,重新暖起來,需要一點時間。春滿便自覺把這個活躍氣氛的任務攬到了身上,說了好些俏皮話,引得常寧發笑。
常寧一笑,其他人也都跟着笑。
不多時,厚重的擋風門簾被撩起,吹來一陣涼飕飕的寒風。
進來一個大丫鬟,是陳氏身邊得臉的金花,捧着一個烏木雕花食盒。
金花進來,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福身笑道:“公主夫人吉祥。太太打發我來,給您和三爺送剛炸的糖油粑粑,還熱乎着。”
林嬷嬷等人都起身,冬青忙過去接過食盒,笑着道了聲有勞姐姐。
“嗯。替我多謝母親。”說着常寧看了一眼林嬷嬷,“嬷嬷。”
林嬷嬷會意,拿了一串壓歲錢,給金花,笑眯眯道:“這是公主的一點心意。”
金花心裏一喜,忙福身道謝。見三爺不在,眼底閃過一抹詫異,卻不敢多問,忙退出去了。
林嬷嬷看一眼常寧,擔憂道:“她回去定要到太太跟前嚼舌根子,哪有新婚夫妻守歲不在一處的?”
常寧眸光輕閃:“随她去。左右我遲早要同驸馬和離。婆母早點知道,也好。”
林嬷嬷輕輕嘆息一聲,沒再吭聲。
*
前院。
金花捧着食盒去了後院的消息,傳到了正在下房喝酒劃拳的長東耳裏。
長東也不喝酒了,忙跑到外書房,把此事告訴藺啓,“……爺,金花去了後院,一看您不在,回去定要告訴太太,太太就會知道您和公主夫人關系不睦,她老人家豈不憂心?”
早些時候,長東吃了常寧賞賜的一把瓜子仁,本來還高興得什麽似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得意之色藏也藏不住。藺啓多餘問了他一句,“傻樂什麽?”
長東如實說了,“……爺,公主夫人一向不待見我,今兒個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好啊?她是不是想通了,要和您好好過日子啦。”
話還沒說完,長東便親眼看着自家主子的臉一點一點冷了下來。
唇角翹起來的那點輕淺笑意似是被凍住了,眸底一片黯色。
長東心裏一慌,眼瞳一擴,知道自己一定說錯話了。
瓜子仁有問題!
聯想到上午被退回來的那把木梳,長東瞳仁震了一下:瓜子仁是三爺剝給公主夫人吃的!
長東心裏也狠狠地被揪了一下。
公主夫人怎能如此絕情,竟連三爺親手剝給她吃的一把瓜子仁都不吃!
難怪三爺的臉色那麽難看!
長東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安慰到自家三爺。他心情郁郁地去下房喝酒,想着三爺獨自守歲,不禁悲從中來。
長東猶自想得出神,卻見三爺已經提步出去了。
長東趕緊跟上去。
他什麽都不敢問,心裏想着,三爺該不是要去找公主理論罷?
會吵起來嗎?
長東腦補了一出藺啓舌戰常寧的戲碼,自然是藺啓贏了。畢竟,藺啓不怼人則已,一開怼,總是能拿捏住對手的死穴。
不管是講道理的,還是不講道理的,藺啓總是能贏。
可是,三爺在公主夫人面前慫得很,畫好的畫像都裝一箱子了,裝裱好,卻從不敢拿給她看。
哎,長東在心裏深深地嘆息一聲。
許是嘆息聲太大,藺啓停下腳步,回身瞥長東一眼,語氣淡淡道:“你又腦補了什麽?”
長東一驚,有種被看穿的慌張,忙道:“沒、沒有啊。小人什麽都沒想。”
正好,金花捧着空了的食盒,從後院走來。
作者有話說:
一更送上。晚點還有一更,寫完就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