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039
第39章 39 、039
039/木雲木夕
穆宮。
“九妹妹, 我猜着你今日會回宮，便特意來尋你。”魏清婉款款走進來，笑得親熱。
永嘉公主魏清婉梳着婦人發髻, 舉手投足間已然有了新婦的嬌羞，以及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高傲。
她以為常寧會像平常那樣對着她憨笑, 迎上來喊她二姐姐，誰知她見到的卻是常寧坐在貴妃榻上，抱着玉包兒，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笑容極淡地嗯了一聲, “二姐姐新年吉祥。”
魏清婉一怔, 笑容淡在嘴角，随後又繼續綻出更大的笑容，來緩解她內心的尴尬，“九妹妹，新年好，諸事順遂。藺驸馬人呢？怎麽不見？”
常寧一扯嘴角, 淡笑道：“他有事出去了。”
“去哪兒了？出宮了還是？”魏清婉挨着常寧坐下。
常寧垂眸, 唇角微彎，含糊地嗯了一聲, 轉移話題道：“二姐夫呢？不進來喝杯茶, 打聲招呼麽？”
魏清婉選的是鎮國公府的世子蕭昊安，她很滿意。
“他知道我要來尋你，去禦花園散步了。”魏清婉笑得一臉嬌羞。
“他對你好罷？”常寧一眨不眨地看着魏清婉，搜尋一些日常寒暄, 敷衍着。
蕭昊安是個好人, 溫柔多情, 姨表妹、姑表妹，他都喜歡。魏清婉嫁過去，除了要面對夫君心裏最喜歡的人不是她這一點不如意之外，她上頭還有兩層公婆，都不是省油的燈。
究竟是好是歹，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常寧自然希望她過得美滿如意，但她支持的是先王皇後生的二皇子魏琦，立場不同。魏清婉接近她，懷着打探三皇子魏堅的消息的目的，暗地裏給魏堅使絆子，構陷他，令明成帝對魏堅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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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堅為了使明成帝對自己改觀，越發用力證明自己的能力，結果動作越大，越是容易給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反而越發被動。
早前，常寧一直覺得，魏清婉因為生母順嫔不得寵，生存處境艱難，很同情她，有什麽好的東西，都樂意和她分享。
而魏清婉一直展露出知心姐姐的一面，包容她，縱着她，捧着她，套她的心裏話，利用她去母後面前達成自己的目的。
過去，魏清婉在常寧心裏一直是可親可敬的二姐姐，她要護着她，可現在，常寧已然看明白，這一切不過是個假象。
既如此，過去的，姑且不論，但從眼下開始，常寧不會再如此傻乎乎，任她拿捏了。
從前她是天真無知，可她并不是傻，既然沒有真心，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後遠着便是。
魏清婉假意向常寧倒苦水，說鎮國公府蕭家的種種不如意之處，“……九妹妹，當初幸虧你沒選蕭家，這蕭家雖說看着氣派，是百年的世家大族了，外人瞧着鮮花着錦，烈火烹油，其實不過是個空殼子，內裏早已空了。”
常寧微微點頭，“君子之澤，三世而衰，五世而斬。這蕭家能支撐這麽久，已然很了不起了。”
魏清婉眨了眨眼睛，感覺心裏有點堵。
她只是随口說說，并不是認真的啊。
常寧也不轉圜，只是拈起茶杯，抿一口茶。
魏清婉深看常寧一眼，總覺得常寧有哪裏變了，可她又說不出來。想了想，又轉而誇起驸馬蕭昊安，細數他的種種溫柔體貼之處，“……我不小心燙到手，他都要緊張半天，捧着我的手吹，丫鬟們都看着呢，倒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常寧抿唇微微一笑，漫不經心點評道：“二姐姐臉皮太薄了。”
“你不曉得，他黏人得很，我去哪兒，他都要跟着。我實在是沒法子，只好和他約法三章，除了給老太太請安，其餘時候不許他跟着。他這才消停些。”魏清婉說着臉紅了，大約也意識到自己炫耀之意太盛，趕緊調轉話頭：“藺驸馬呢，對你好麽？他看着那麽冷清的一個人，怕是有些端着，不過若是私下裏待你好，也就罷了。”
魏清婉眼底流露出一抹同情和安慰的神色。
常寧眨了眨鴉羽眼睫，眸光輕動，纖長瑩白的手指輕輕摩挲着玉包兒柔軟的脊背，語氣淡淡：“我不知道他對我算不算好。平日裏他要上值，早出晚歸的，我們基本見不到面。”
魏清婉拍拍常寧的手臂，嘆息似的點點頭，“哎，我早就料到這一點的，六品以上的京官必須上朝，不論寒暑，實在是累人。這藺驸馬本來就性子冷，再這般忙碌，确實陪你的時間就更少了。若把藺驸馬和我家那位中和一下便好了。哎，冷的這個和冰塊似的，熱的這個又太黏人，看來世間事果然沒有十全十美的。”
話雖說得好聽，可她眼底的得意之色掩都掩不住。
“嗯，是呀。”常寧抿唇，白皙如玉的雙頰漾出一對酒窩，半真半假道：“不過，他也不全是一無是處了。他給我讀過話本子，給我剝過瓜子，前兒除夕，還巴巴地親手做了一把木梳給我，手藝還不錯，比市面上賣的梳子還強了一星半點兒。”
魏清婉嘴巴微張，眼底滿是驚詫之色，“九妹妹，你說得這是真的嗎？這真是藺驸馬幹的嗎？”她瞧着，藺啓是個君子端方，老成持重的男子漢，絕不可能做這種溫柔小意的事兒。
“對啊。”常寧語氣淡淡，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二姐姐，你可能不知道，像藺啓那種看着很正經的人，私底下其實也挺沒皮沒臉的。”
“哦？”魏清婉眼睛睜得更大了，忙道：“你快說說，他怎麽沒臉沒皮了？”
常寧卻咬唇，不肯說了，只假裝紅着臉道：“就是……二姐姐懂得呀。”
魏清婉臉刷的一下，紅了。
都成親了，也經了人事，自然明白常寧在說什麽了。
坦白說，蕭昊安哪哪兒都好，不過他身板不怎麽結實，和藺啓高大偉岸的身軀比，那就更是太嬌弱了。
婆母居然暗示她，要她和蕭昊安分被子睡，不能每晚都要，怕把世子身子掏空了。
魏清婉看着常寧，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所以，她自以為撿了常寧的大便宜，結果根本不是這樣嗎？
*
中午溫寧宮設宴，款待諸位回宮的公主和驸馬們。
魏清婉挽着常寧的手往溫寧宮來。
一路上，魏清婉一直旁敲側擊問常寧，藺啓的去向，常寧只含糊敷衍着。
這讓魏清婉産生了一個疑惑，莫非常寧和藺啓吵架了，她一個人回宮的？也許常寧和藺啓根本沒有她說得好，常寧只是在打腫臉充胖子罷了。
想到這些，魏清婉的唇角翹起來，她在等着看好戲。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馬上見分曉。
常寧咬着唇，忽然有些後悔，哎，方才一時昏了頭，沒事和她瞎攀比什麽？
這下好了，她獨自跑回宮，藺啓肯定還在氣頭上呢。而且先前他也說過，她啥時候回去，提前通知他，他來接她回去。目下，她既沒通知他，那他肯定也不會來。
大年初二，是迎婿日，是公主驸馬一起回娘家的日子，現在驸馬人都沒來，那她将才打的嘴炮不是都不響了麽？
嗐，就很後悔。
明成帝一共生了九個女兒，其中五公主夭折，常寧是幺女，生得粉雕玉琢，又是嫡出，所以最得寵。
八對夫婦，倒是頗為壯觀。
常寧眨了眨眼睛，絞着手中的帕子，心中有些忐忑不安，默默在心中給自己打氣：罷了，就當做提前讓他們适應，她和藺啓感情不睦的事實，好為一年後的和離做鋪墊罷。
至于面子，罷了，不要也罷。
裏子才是自己的，傻子才為了別人的看法委屈自己呢。
常寧和魏清婉步入宴會廳，其他人都來了，彼此見禮，寒暄，好不熱鬧。
常寧抿唇含笑，淡淡敷衍着，方才她進來時，粗略掃了一眼，沒有藺啓的身影。
果然不該期待的。
面子什麽的，丢了就丢了罷，撿不起來了，不撿了。
一身象牙白圓領長袍的蕭世子走了過來，親熱地拉住魏清婉的手，低聲問她怎麽去那麽久，有沒有凍着之類。
聽得常寧黛眉微挑，等他倆膩歪夠了，才和蕭世子見禮。
魏清婉目露同情，柔聲：“九妹妹，怎麽不見藺驸馬？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常寧嫣然一笑，正要擺爛，順勢承認，卻聽蕭世子往前走出兩步，驚喜叫道：“陽和，你摘花去了？”
魏清婉循聲望去，見藺啓穿一身帝青色出風毛鶴氅，手裏捧着一束鵝黃色的臘梅花，逆光站在門口，整個人高大挺拔，岳峙淵渟，眉眼深邃如畫，似天神下凡。
她眸光大亮，本來還不信常寧的話，這會兒見了他手裏的那束臘梅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一種奇怪的感覺攫住了她。
身側的蕭世子忽然不香了。
常寧心裏一緊，擡眸看去，沒想到藺啓竟然來了，他手裏的臘梅花是怎麽回事？要給她的嗎？
可她沒動。
雖然需要他配合演戲，可這只是為了她的面子着想，她不想讓別人看她和母後的笑話。可他真的不請自來，她反而有些慌亂。
常寧說服自己相信，也許他只是怕父皇母後怪罪，不得已，才來跑這一趟，周全禮數。
如此一想，常寧陡然波動的心緒重又平靜無波。
藺啓沖蕭世子微微颔首，目光鎖着常寧，大步流星走過來，把臘梅塞到她手上。
知道她的脾氣，她不會伸手接，便拉過她的手，放在她手心，再将她的手包起來，讓她握住花束。
動作輕柔，一氣呵成。
雖然一句話沒說，可誰看不出來，藺啓寵愛常寧？
公主們誰不羨慕常寧？尤其是當初對藺啓動過心思的六公主，看向藺啓的眼神充滿傾慕和驚訝，她嫁的是簡首輔家的嫡孫簡晁，是個不愛讀書的武将，和她簡直沒有半點共同語言。
“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殿外忽然響起司禮監掌印太監錢德寶那尖而細的嗓音。
作者有話說：
晚點還有一更，寫完就發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