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052
第52章 52 、052
052/木雲木夕
常寧和藺啓的琴簫合奏結束後, 衆人靜默了幾息,才回過神來。
就連侍立一旁的林嬷嬷并四大婢女們也沉浸其中,一動不敢動, 生怕驚擾了他們似的。
随後謝承平拊掌而笑:“妙!妙極了!我平生還從未聽過如此激越契合的琴簫合奏!”
許智也說好,拍着大腿贊嘆, “真是如聽仙樂耳暫明啊!”
楊素秋心像是泡在熱水裏,既激動又豔羨,常寧和藺啓本就是人中龍鳳,這兩人便是什麽也不做,只是安靜地坐在那兒, 存在感就已經強到讓人無法忽視了。
偏這樣的人, 還如此鐘靈毓秀,勾得人心裏那根弦無端自動。
“你們這樣好,襯得我們倒成了瓦礫一般了。”楊素秋笑道。
藺珍也是滿心歡喜,不停地說:“我今晚要睡不着了!聽過這麽美妙的樂聲,我舍不得忘掉啊。”
林嬷嬷等人也都笑着低聲附和說好聽,太好聽了。
常寧擡眸, 淡淡地掃了一眼斜對面的藺啓, 那人墨黑深沉的眸子也正定定地注視着她,似是在期待着什麽。
他的眸光太黑太亮, 似是要把人吸進去一般。
常寧有過一瞬的失神, 但她很快便想起了前世藺啓和紀顏娘合奏的事情來,唇角不覺溢出一抹輕淺的譏嘲,眸光驟冷,款款起身, 回到席位坐下。
不能好了傷疤忘了疼。
不要在同一棵樹上吊死兩次。
Advertisement
藺啓眼底的光漸漸黯淡下去, 修長指節攥得泛白, 薄唇緊抿,唇角溢出一抹淺淡的苦笑。
她果然還是生氣了。
因為他的逾越。
藺啓端起酒杯,壓下眉眼間的失落,招呼許智和謝承平喝酒,端的是一派君子端方,游刃有餘的主人之姿。
放下酒杯,藺啓看向藺珍,用兄長的口吻道:“三妹妹,誦讀話本子太單調了,你還是給大家講個笑話罷。”
藺珍将才已經選好要誦讀哪一段了,可對上自家三哥深沉如墨的眼神,有種被警告的心虛之感,不由得心裏一緊。
她在尊重三哥和推三哥一把之間反複拉扯,最後還是迫于三哥平日積攢的淫威,敗下陣來。
藺珍摸了摸膝上的藍皮話本子,咬唇道:“好罷。”
她也不必站起身了,就坐在那兒,清了清嗓子,搜羅了一個大嫂朱氏往日裏講過的一個很好笑的笑話,繪聲繪色地講了。
“陸某機智善談。鄰家有一婦人不茍言笑。朋友對陸某說,你若能說一字,逗此婦人發笑;再說一字,令此婦人罵街,我就請你吃飯。陸某答應,于是二人同去找那婦人。婦人正站在門口,門外還有只狗。陸某急走幾步,來到狗跟前,撲通一聲跪下了:爹! 婦人一愣,随即笑了起來。陸某又擡起頭,對婦人說:娘!婦人破口大罵。*”
常寧噗嗤一聲掩唇笑了。
楊素秋等人也跟着笑起來。
就連沉着一張臉的藺啓也輕笑了一聲。
許智笑着點評了一句:“沒想到藺三姑娘笑話講得真不錯,都快趕上專業的說書先生了!”
藺珍紅了臉,也跟着傻笑。
宴會氛圍很好,個個臉上都浮現笑意,算是賓主盡歡。
結束時,常寧提議三月初十去京郊的濟慈寺踏青,得到了衆人的響應。
*
常寧回到西次間,撈起玉包兒,在羅漢床上歪着,有些懶洋洋的。
小幾上擺放着藺珍送來的三本話本子,最上面一本便是藺珍說好看的《九寶姻緣》,常寧拿起來掃了一眼,許是喝了酒,又鬧了這半日,白天又陸續有宗親送禮來,這會兒便有些困。
只略微翻看了幾頁,便有些扛不住,閉上眼睛,睡着了。
書從指尖滑落。
玉包兒一怔,異色瞳仁眨了眨。
秋若收起書,給常寧蓋上被子,悄悄走出去。
堂屋已經收拾好了,林嬷嬷看一眼秋若,問:“主子精神如何?”
秋若如實說了,“……晚上主子怕是沒有精神再繼續鬧了。”
林嬷嬷垂眸,“也好,折騰了一日,我也鬧不動了。都早點歇着罷。今日該誰輪值?”
“春滿。”秋若答道。
林嬷嬷點頭,又叮囑了春滿一番,自去下房歇息了。
院子裏掌着燈,假山旁邊的芭蕉隐沒于墨黑的夜色。
外書房徹夜亮着燈。
長東靠着門框,站着睡着了。他中途醒來,揉了揉眼睛,看向還在書案前專心致志作畫的三爺,不禁搖搖頭。
三爺為公主夫人做這麽多,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個半月,結果連個笑臉都沒得到。
還是獨守外書房。
三爺畫這些畫有什麽用呢?
今日宴席上三爺和公主夫人的合奏,他也聽到了,所有人都贊不絕口,當時他激動得喲,眼眶都紅了,以為三爺總算要熬出頭了,誰知,公主夫人還是冷着三爺。
不是三爺做了什麽難以寬恕的事兒,就是公主夫人心有所屬,但那人不是三爺。
但公主夫人嫁過來不足三月,三爺一直圍着她轉,實在沒見他犯什麽大錯啊!三爺連秦樓楚館的門都不進。
長東覺得自己醍醐灌頂,迷糊的腦子一下子清爽了,往書案前湊,踮着腳尖,望了一眼。只見三爺畫的是下午他倆合奏時的畫面,畫面上主要是公主夫人的美貌,三爺自己只有一個虛影。
長東忍不住搖頭。
“困了就去睡,別在這兒杵着了。”藺啓頭也不擡,低沉磁性的嗓音響起。
長東欲言又止,“爺,您說,夫人她是不是心裏有人了?”否則,沒道理啊!
長東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男子,都快要愛上自家三爺了,怎麽偏公主夫人無動于衷呢?
作畫的筆微頓,藺啓眸光一沉,很快又繼續動作,語聲低沉:“別亂猜。她現在只是不敢再信任我。去睡罷。”
長東聽不懂,稀裏糊塗地回去下房睡了。
*
展眼便到了三月初十這日,藺啓等大雍的官員集體休沐的日子。
這幾日,藺珍時不時來看常寧,還旁敲側擊地詢問她看過《九寶姻緣》沒有,常寧只含糊地應道:“看過一點開頭,還沒看完。”
藺珍忍不住又賣力推銷了一番,“……嫂嫂,這個故事真的和市面上流通的話本子上的才子佳人故事不同,一開始有點小虐,後面真的很甜,有閻羅王之稱的溫将軍,一開始确實很不是個人,後面他被九寶打動,喜歡上了九寶,真的很寵九寶。看得我又哭又笑,真的很好看。”
常寧只是很輕地眨了眨眼睛,撸着玉包兒玩兒,敷衍地答應着,“好,我空了就看。”
柳姨娘見常寧冷着藺儀,便去陳氏跟前上眼藥,反而被陳氏罵了一通,“……柳姨娘,你成日裏調三窩四,糊塗爺聽你挑唆,我可不傻。你不好好教導四丫頭,好好的女孩子被你縱成什麽樣了! 常寧是咱們家的福星,連我都得敬着,你算是哪根蔥,就來挑她的理!還不快回去你自己的院子待着!”
藺珍把陳氏的話學了一遍,聽得常寧和一旁伺候的秋若都笑起來。
常寧想着自己最遲十二月份就會同藺啓和離,從藺家搬出去,到時候陳氏應該會很失望罷。
于是臉上的笑意漸消。
藺珍心裏一緊,“嫂嫂,您怎麽了?是不是我說錯什麽,惹您不開心了?”
常寧眸光輕閃,抿唇淺笑,“沒有。你很好,什麽都沒有說錯。我只是想着明日要去京郊踏青,希望不要下雨才好。”
藺珍點頭,“只是春天雨水本來就多,還真是說不好呢。”
藺珍走後,常寧召見了劉直。
劉直聽了九公主的吩咐,很是疑惑,有些不太确定地重複了一遍:“殿下,您是說,讓我找幾個禁軍兄弟,扮作土匪,在濟慈寺打劫你們?”
常寧眨了眨鴉羽眼睫,“不是我們,是楊六姑娘楊素秋一個人。到時候,我會制造一個機會,讓楊六姑娘落單,你們的人就趁機下手,把人關在一間柴房裏。然後再故意引謝承平前去,當着他的面,放把火把柴房點了。記住,火勢要看起來很大,但不會傷着裏面的人。只是做戲,你可明白?”
劉直躬身應是,“屬下明白。”
“做好僞裝,不要留下任何痕跡。你明日就留在府裏罷,不必跟去。”常寧摩挲着手腕的黑檀木佛珠,語氣淡淡。
“是,殿下。”
幸好,三月初十這日,天氣晴好,春光萬裏。
常寧一行人乘坐馬車來到了京郊的濟慈寺附近,在一片廣闊的草地上,放風筝。
姑娘們都玩得很開心,衣袂飄仙,巧笑嫣然。
長東默默注意着自家三爺盯着公主夫人看的模樣,忍不住又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三爺估計晚上又要通宵作畫了。
要是可以,長東很想仰天長嘯,他就沒見過這樣做人丈夫的。
明明娶了一個仙女似的妻子,卻只能遠遠地看着,不能親,不能抱,不能睡。
那還要成親幹什麽呢?
藺啓、謝承平和許智三人坐在一處桃林下,喝酒賦詩,桃花紛紛落下,好一副春日光景。
謝承平伸手,随手替藺啓拈掉落在肩膀的花瓣。
藺啓劍眉微挑,狀似無意問道:“知有,你哪天去楊家過大禮呀?需要人陪嗎?”
許智視線追随着遠處的姑娘們,眼角噙笑:“月中的休沐日罷。”
藺啓墨黑眸光淡淡掃一眼謝承平,“确定了?不改了?”
許智點頭,“确定了。”
謝承平手中的花瓣被碾碎成汁,唇角抿得筆直。
常寧等人玩累了,便把風筝的線剪斷,讓風筝越飛越遠,直到變成天邊的一個黑點。如此,就把一整年的晦氣全都放走了,只剩下福運。
常寧給楊素秋使個眼色,楊素秋會意,便道:“咱們去濟慈寺燒柱香,求個平安符罷。”
藺珍點頭附和,“好啊。”
常寧:“也好。走罷。”
于是一行人,坐上馬車,往濟慈寺去。
作者有話說:
*出自《笑林廣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