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051

第51章 51 、051

051/木雲木夕

常寧手裏拿着紫檀描金木盒回到西次間, 被楊素秋打趣了幾句,鬧着要看,常寧卻不過, 只得給她看。

“這、這只狐貍倒是蠻別致的。”楊素秋滿眼期待地打開盒子,結果發現是根普通的黑檀木簪子, 雖然簪形流暢,精美,但也只是一根木簪子,不太值錢。

其實東西是好東西,也很雅致, 但這可是常寧公主啊, 她的生辰禮自然要貴重些的,方能與她的身份匹配。

只好硬着頭皮誇。

“是他親手做的。”常寧瞧出楊素秋的尴尬,淡淡解釋了一句。

藺珍也仔細看了看,原本也覺得嫂嫂生辰,三哥送她一根木簪子,似乎有些寒碜了, 聽見說是三哥親自做的, 不由得目露驚訝:“三哥這手藝,比木雕師父也不遑多讓罷。三哥太讓我驚喜了, 他怎麽連木匠的活兒也幹得這麽出色啊!”

說着, 藺珍看了一眼那本她正追得心癢難耐的《九寶姻緣》,艱難地收回視線,捏緊手中的帕子,狠狠地克制住了想要把真相說出來的沖動。

楊素秋也跟着眼睛一亮, 心尖兒好似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了, 嘴巴微張, 眸底浮現一抹羨慕,“天爺,竟是藺驸馬親自雕的麽?怪我,太膚淺了!就沖藺驸馬這份心意,這根簪子,有市無價!”

常寧抿唇淺笑,把簪子裝進盒子裏,随手遞給秋若。秋若雙手接過,拿到卧房收好。

“謝時安和許知有都來了,準備開席罷。”常寧含笑道。

楊素秋心髒重重一跳,看常寧一眼,抿唇一笑,眸光閃過一絲不安。

常寧拍拍她的手背,安慰似的沖她颔首,閉了閉眼。

楊素秋大着膽子握住了常寧的指尖,輕輕捏了捏,發現好軟,像包子一樣。

茶色眸子浮現的是理解和支持。常寧代入自己出降藺啓前,自己滿心的緊張和期許,便毫不費力地化身為一個寬容的朋友,給予楊素秋純粹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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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素秋低聲道:“謝謝您,公主。”

常寧輕輕抽出手,虛虛攬了一下楊素秋的胳膊,引着她往外間走來。

藺珍也跟了出去。

*

林嬷嬷已經領着人把堂屋的地毯、食案和坐墊布置好了。

一共布了六張食案,常寧和藺啓坐主位,坐北朝南,常寧居左,藺啓居右。

楊素秋、藺珍分別坐在常寧左下首和左二的位置。

許智、謝承平則坐在藺啓右下首和右二的位置。

冬青領着人把美酒佳肴送至每一張食案前,有條不紊。

常寧作為今日的壽星,又是公主,照例是她先發言,說兩句場面話,“感謝諸位撥冗前來,替我過生辰,我很歡喜。謝謝。”

說着,舉杯,揚起白皙修長的脖頸,帶頭喝了一杯桂花米酒。甜絲絲的,很好喝。

藺啓等人也都紛紛舉杯,回敬一聲:“生辰喜樂!”然後仰起脖子,幹掉。

食案上有兩壺酒,一壺是度數低的桂花米酒,一壺是竹葉青,看各人喜歡。

酒過三巡,謝承平忽然提議道:“光吃沒意思,豈能沒有絲竹之聲?”

楊素秋一直謹慎地管理自己的目光,只落在對面的許智和常寧身上,真是連眼角的餘光也沒漏給謝承平。

此時,聽謝承平提議要演奏樂器,便心中一動,接話道:“公主,不若我們每人都來表演一段,為今日的宴會助興罷?”

常寧掃一眼衆人,笑道:“好啊。你們需要什麽樂器,我讓人去庫房取來。”

謝承平選了埙,許智是二胡,藺啓是簫,楊素秋是琵琶,常寧是琴。

等待的間隙,常寧看一眼默不作聲的藺珍,知道她不善彈琴,笑眯眯道:“三妹妹,你一會兒給我們伴舞如何?”

藺珍臉紅了,“不行,嫂嫂,我不會跳舞。”四妹妹倒是會跳舞,可三嫂不讓她來。

藺儀拿了柳姨娘的一根赤金佛手提藍的簪子來向常寧道歉,常寧沒收她的簪子,也沒讓她跪,只說:“心意領了,東西拿回去罷。”

藺儀還想繼續軟磨硬泡,希望常寧答應讓她來參加宴會,但常寧沒理她,只淡淡地說:“我還有事,四妹妹請自便罷。”

藺儀回去,氣得捶床大哭,藺珍去安慰她,還被她刺了幾句。

藺珍不想掃嫂嫂的興致,便紅着臉讷讷道:“嫂嫂,一會兒我給大家誦讀一段話本子罷?”

藺啓黑沉的眸光掃了藺珍一眼,藺珍垂下眼眸,緊張地捏緊了自己的帕子。

常寧黛眉微挑,并不想為難小姑子,笑道:“也好。”

不多時,各色樂器都搬來了,藺珍則請秋若去裏間幫她把那本《九寶姻緣》拿了出來。

藺啓墨黑深幽的眸光注視着藺珍手上的藍皮話本子,盯她一眼,奈何藺珍把話本子的封面壓在自己膝上,垂眸盯着眼前的菜肴,不看自家三哥一眼。

藺啓只好收回視線,清隽的眉峰輕輕蹙起。也不知長東那厮,是不是把話本子是他寫的透露給三妹妹了。

三妹妹到底想做什麽。

他并不想自己寫的話本子被當衆念出來。

于是藺啓吩咐秋若去前院找長東,“……把我書房裏的那支白玉簫取來。”

秋若答應一聲是,正要起身,藺啓又低低地問了一聲:“三姑娘拿的是什麽話本子?”

秋若一怔,如實答了:“回驸馬爺,是《九寶姻緣》。”

藺啓眸光一沉,微微颔首。他大概明白藺珍在打什麽主意了。她想讓衆人都知道話本子是他特意為常寧寫的。

放在膝上的修長手指握緊,藺啓并不想給常寧負擔,他不需要讓她知道自己幹了什麽,他只想看她歡喜,哪怕只有一瞬,那也是值得的。

他很怕看到常寧臉上流露出來的抗拒和厭惡。

修長手指輕輕在膝頭敲擊着,藺啓薄唇緊抿,該怎麽讓三妹妹放棄誦讀《九寶姻緣》呢?

秋若起身去找長東取簫。

許智拿到二胡,調了調音準,笑道:“我拉得不好,就先上,算是抛磚引玉罷。”

常寧輕輕鼓掌:“知有太謙遜了。”

林嬷嬷親自在宴會廳的中央擺放了一個蓮青色的足有一米寬、一米長的厚實坐墊,許智盤腿而坐,臉側對着楊素秋,耳朵有些紅。

事實證明,許智還是太謙虛了,他的二胡拉得非常好,琴音絲滑悠揚,婉轉纏綿,能攪動人的心腸。

就連楊素秋都入了迷,看向許智的眼神流露出幾分欣賞。

謝承平眸光一滞,唇角的笑意微僵,自斟自飲了三杯。

對面的藺珍擡眸,偶然看見,不覺在心內嘆息,這三個人的關系,還真是撲朔迷離呀。

一曲終了,許智憨憨笑道:“獻醜了。”

楊素秋用崇拜的眼神看了許智一眼,随後飛快地低下頭,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她害羞了。

許智心裏一喜,回到座位上,忙撺掇着藺啓演奏。

藺啓搖頭,淡淡道:“讓楊六姑娘先來罷。”

楊素秋也不推辭,起身,跪坐在坐墊上,她也不看許智,只正對着常寧。

常寧向她投以鼓勵的微笑。

調好音,楊素秋又啓朱唇,笑道:“素秋祝公主殿下朱顏長似,頭上花枝,歲歲年年。”

常寧臉上笑意加深,雙頰的酒窩深得可以盛酒,比美酒還醉人。

藺啓不動聲色地偷看了常寧一眼,唇角不自覺勾起。

藺珍将這一幕盡收眼底,再次忍不住在心底嘆息,為何這麽般配的兩人還不能心意相通呢?

因為心底太愁了,藺珍忍不住給自己斟了一杯嗆喉的竹葉青。

她自己的終身還沒有着落呢,一天天的,為他人的感情瞎揪心。

楊素秋的琵琶聲娴熟流暢,曲調婉轉悠揚,可堪與教坊司的樂伎媲美了。

一曲終了,收獲了衆人的吹捧和贊美。

許智忍不住誇贊了未婚妻一句:“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

楊素秋回到席位上坐下,紅了臉,咬着唇,“知有,你別這樣誇我,怪難為情的。”

許智憨笑:“好,好,我不誇你了,不過,我說的都是心裏話。”

常寧掩唇大笑,指了指許智,“我沒料到,知有原來嘴巴這麽甜的!”

藺啓看常寧一眼,勾唇淺笑:“嗯,知有今日格外開懷。”說着舉杯,和許智遙遙幹了一杯,彼此喝了。

藺啓瞥一眼謝承平,見他臉色沉得能滴水,不覺失笑。這家夥,果然還是悔不當初了罷。

常寧今日一直撮合許智和楊素秋,楊素秋也對許智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這到底是她倆的策略,想借此刺激謝承平,逼他看清自己的內心,還是已經徹底放棄謝承平,轉而選擇許智了呢?

謝承平主動上去吹埙,埙聲低沉悠揚,意境遼闊,與山水纏綿,與天地共震。

楊素秋雖然低着頭,漫不經心地喝着桂花米酒,吃着菜,心卻似被絲絲縷縷的麻線纏繞住了,忍不住想擡頭看那人,但她不能,竟忍得捏杯子的手指都泛起了白。

謝承平視線虛虛掃過藺啓和常寧,也偶爾帶一眼許智和楊素秋,但遺憾的是,楊素秋從頭至尾都沒有看他一眼。

心尖兒微顫。似是失落,又似悶疼。

謝承平照例收獲了衆人的吹捧和贊揚。

終于輪到常寧彈奏古琴,秋若和冬青搬了一張琴案,将古琴放好。

常寧款款走到琴案前,跪坐下,靜了靜,左手按弦,右手撫琴,琴音铿锵,節奏明快,是一首頗帶豪情的曲子。

藺啓墨黑眸光靜靜地凝視着常寧垂眸撫琴的樣子,她似美麗的仙鶴,粉頸低垂,姿态高貴優雅,美得令人心折。

修長如玉的手中握着一管白玉簫,他在猶豫,要不要在下一個間奏,加入常寧的演奏,與她來個琴簫二重奏。

琴音徐徐蕩漾,一下一下撞擊着藺啓的心髒,他的手先于自己的意志做出了反應。

一陣龍吟般的簫聲咬合着常寧的琴聲汩汩洩出,猶如天籁,激得在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便是常寧也是心中一顫,擡眸看向手執玉簫,正與她合奏的那人。

他、他在幹什麽?

他怎麽連個招呼也不打,就自己加入了合奏?

常寧雖然有些震驚,手上的動作甚至有過一兩個小失誤,但她對這首曲子很熟,很快便調整了過來,若非專業的樂戶,根本聽不出來她的失誤。

收回視線,常寧更加投入撫琴。

琴音和簫聲似鳳鳴龍吟,彼此像是有了生命和實體一樣,嚴絲合縫地咬合在一起,如入深海,如上雲霄,聽得人心情激蕩萬分,無不沉醉其中。

謝承平看藺啓的眼神發生了變化,他沒料到,藺啓在追逐常寧之時,竟會迸發出如此攝人心魄的光彩。

是某種神秘的力量,改變了這個看似清冷寡言的男子。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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