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 、059

第59章 59 、059

059/木雲木夕

四月份, 天黑得沒那麽早了。

藺啓從翰林院出來,同謝承平、許智分手告別。

許智仍舊是不搭理謝承平,也不和他說話, 但有外人在場時,也不刻意讓他難堪。

謝承平自覺有愧, 對許智總是百般謙讓,哄着他,可許智并不買賬。

藺啓很淡然,他知道,許智的這一次傷害一定要等到他下一次遇到喜歡的姑娘才能平息, 着急也沒用, 不如順其自然。等他出夠氣了,事情自然就能過去。

藺啓騎馬回家,再次看見那個提着竹籃賣花的小郎君倪昌,他蹲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

藺啓勒緊缰繩,往回退了兩步, 垂眸看了一眼倪昌籃子裏的花, 見裏面的牡丹似乎是新到的,便來了興致, “給我包一束牡丹, 姚黃、魏紫、洛陽紅、金桂飄香,各要三朵。”

倪昌一見是藺啓,眼睛登時一亮,忙答應着包了, 送到藺啓面前, 仰着頭, 稚氣的面龐滿是認真,“我聽說,您是九公主的驸馬,新科探花郎,這是真的嗎?您這花,是要買給公主殿下的嗎?”

少年的嗓音又沉又洪亮。

藺啓單手接過花束,劍眉微挑,唇角似勾未勾,輕哂:“小孩兒,你打聽這麽多作甚?我只是個普通的買花人罷了,還用向你交代我的祖上三代麽?”

倪昌咬唇,忙道:“您不說也沒關系。左右我已經猜到答案了。聽說九公主是大雍最美麗的女子,而您是大雍最英俊的男子,我覺得這個說法很對。我每天看到這麽多的人打我面前經過,誰也不如您和您夫人好看。”

藺啓勾唇淺笑,“那就多謝誇獎?一共多少錢?不準說不要錢,白送之類的傻話,你再這樣,我以後都不光顧你的生意了。”

倪昌有些着急,趕忙算了錢,“姚黃、魏紫最貴,二十文一朵,洛陽紅十五文一朵,金桂飄香十二文一朵,一共二百零一文,抹去零頭,算您二百文。感謝惠顧。”

藺啓從荷包裏摸出一塊碎銀子,随手擲給倪昌,“沒帶零錢,你也別找了,我荷包裝不下這麽多銅板。你記個賬,下回我還來你這裏買。別人在你這裏買什麽價,我也什麽價。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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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收好荷包,打馬走了。

倪昌呆怔怔地應了,手裏掂量了一下碎銀的分量,約摸有三四兩,回去拿戥子稱一下才能确定。

想到恩公以後要經常在他這兒買花,送給美麗的九公主,倪昌黑沉的眼睛忽然有了笑意。

*

藺啓抱着花,回到了寧院。

長東蔫蔫兒地坐在廊下等着三爺回來,他聽見腳步聲響,忙擡頭看去,見是三爺回來了,便一瘸一拐地迎了上去。

“爺,您回來了。是叫水沐浴,還是……”長東正說着,接過三爺遞過來的一捧牡丹花,忙道:“這花,是要給公主夫人的罷?”

藺啓淡淡地嗯了一聲,大步流星地走着,“你找個借口,就說老爺的下屬進獻了一籃子剛摘的牡丹花好了。”

長東跟起來頗有些吃力,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答應着,“……對了,爺,告訴您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公主夫人晚上請您過去一塊兒用膳,而且,還是您最喜歡吃的清江魚呢。”而且,您知道,我為了讓您能在公主夫人面前優雅地吃魚,跑了多少家魚鋪嗎?

後面的話,長東沒說,他覺得三爺未必能懂他的這點小心思。

藺啓腳步一頓,墨黑眸光掃了一眼長東那走路都打晃的腿,眸光一亮,唇角微微翹起來,又壓了壓,低沉道:“知道了。你這腿怎麽了?”

長東沒有錯過三爺眼裏的光,心裏也是一喜,忙道:“哦,公主夫人打發小人去買魚,小人不知道清江魚原來這麽搶手,走路去的,多跑了幾家鋪子。”

其實不是幾家鋪子,而是幾十家……

藺啓颔首:“辛苦了。你從賬上支二兩銀子,明天放你一天假,買點東西,回家看看。”

長東大喜過望,登時腰也不酸,腿也不痛了,響亮地應了一聲:“不辛苦。謝謝爺。”

長東:他還可以再跑幾十家……

長東抱着花,去後院交給秋若,按照三爺交代的說了。末了,又添了一句,“驸馬爺正在沐浴更衣,一會兒就過來。”

秋若笑嘻嘻接了花,誇了幾句花好看,“知道了,我會和主子說的。”

秋若忙把牡丹花剪枝,插瓶,換了水,這才捧了一瓶姚黃,去書房回禀了此事。

常寧從賬冊中擡眸,瞥了一眼撒了水的牡丹花,茶色眸子微微一亮,“今年的牡丹開得不錯。你去和林嬷嬷說一聲,給老爺買兩壇金華酒,再去李老頭鹵肉店買一只燒雞,給他佐酒。”

秋若答應一聲是,轉身出去傳話了。

走至半路,秋若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咦,主子又沒去老李頭鹵肉店買過東西,她怎麽知道這家店的?

莫非是冬青告訴主子的?

正好迎面撞見冬青,秋若便低聲問出了自己的疑惑。誰知冬青搖搖頭,“我沒和主子說過呀。而且,就連我,也并不知道這家店呢。”

秋若眨了眨眼睛,更加困惑了。

不是冬青,那還能是誰呢?驸馬爺麽?可主子和驸馬爺根本就不是這種可以分享哪家店的鹵肉好吃的關系呀。

會不會是三姑娘?她和主子關系最近,又從小生活在這裏,知道這些,是理所應當的。

此時,對于秋若心裏陡然升起的小小疑惑一無所知的常寧,也合上賬冊,從書案前起身,撈起一旁打盹的玉包兒,往外間走去。

“主子,晚膳已經備好了,是否擺飯?”冬青走進來,笑眯眯問道。

常寧走到廊下,看一眼暮色将将籠罩的院子,不自覺往前院的方向看了一眼,料想藺啓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便道:“再等等罷。先給玉包兒弄點吃的,小家夥該餓了。”

冬青答應着,抱着玉包兒下去喂食。

常寧閑得無聊,便走到秋千架旁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緩緩蕩漾着,腦子裏想着事兒,思緒便很快跑遠。

院子裏開始掌燈。

常寧恍若未覺,只是呆坐在蟹殼青的暮色裏。

*

藺啓快速收拾好,擦幹頭發,只束了半發,用一根白玉簪子簪了,又不想表現得太過急切,便故意在書房磨磨蹭蹭,等着人來請他。

誰知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他只好放下根本看不進去的書,背着手,緩緩往後院走來。

他見常寧坐在葉子已經長得巴掌大的梧桐樹下發呆,不覺放慢了腳步。

她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不知在想些什麽,想得那麽出神。

她是否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在為此擔憂?

冬青喂完玉包兒,從下房走來,遠遠地瞥見驸馬爺的身影,不覺一喜:總算可以開飯了。

可是,驸馬爺為何要站在那裏偷看主子呢?

冬青走上前,輕輕喚了幾聲主子,小聲提醒道:“驸馬爺已經來了。”

常寧回過神來,掃了一眼走過來的月白色身影,不覺眸光微亮。

“你來了。”常寧淡淡地說了一句。

藺啓走近,低低嗯了一聲,“抱歉,我來遲了。”

常寧不甚在意地往屋裏走,“沒什麽,左右我也不餓。”

藺啓跟在常寧身後進了堂屋,視線掃過花幾上擺着的洛陽紅,顏色亮麗,紅得很漂亮,唇角微微翹了翹。

常寧吩咐将飯擺在堂屋,桌子中央有一道紅燒魚,魚并不大,不到兩斤,但也足夠兩人吃了。

酒也備了,是度數不高的梅子酒。

藺啓抻住月白繡竹紋廣袖,給常寧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他也不說話,臉上神情淡淡的,既不過分熟稔,也不過分陌生。

常寧拈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上次,還沒謝謝你救了我。”

藺啓深看她一眼,唇角微勾,低低地嗯了一聲,然後一飲而下。

喉結滑動。

常寧眨了眨眼睛,只好也一口氣喝完。

藺啓再次斟滿兩只酒杯,然後他拿起筷子,動作優雅地夾了一筷子魚肉,放到自己的碗裏。他嘗了一口,輕輕地咀嚼着,并不發出一點兒聲響。

“好吃嗎?”常寧沒話找話道。

藺啓微微點頭,“嗯。”

常寧再次舉杯,“許智的事情,也辛苦你了。”

藺啓仍舊舉杯,和她碰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然後一仰脖子,便将整杯酒喝下。

常寧只好跟上。

兩人沉默地吃菜,但桌上氣氛并不顯得端凝,只是不太活躍罷了。

輪到藺啓沒話找話道:“許知有已經和謝時安冷戰好些天了,看樣子,許知有若是不遇到一個比楊素秋更好的姑娘,怕是過不去了。”

常寧咬唇,“此事确實對許知有不公平。但許知有若真的和楊素秋成親,而楊素秋心裏卻裝着謝承平,這才是對他更大的不公平。長痛不如短痛,想清楚了,早點放下,對誰都好。”頓了頓,又道:“我瞧着,藺珍同許知有就挺般配的,只是不知道許知有是否有這個福氣,能娶到我們藺珍了。”

說完,頓覺失言,忙掩飾性地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藺啓聽着常寧的話,陷入了沉思。她看待別人的問題,總是如此地一針見血,毫不留情,這是否也說明,在她的感情世界裏,早已把他當成該舍棄掉的那部分了?

或者說,她早已做出了選擇。

雖然上次她已當着所有人的面做出了選擇,可再次從她嘴裏聽到這種快刀斬亂麻的論調,藺啓的心還是會不受控制地抽痛。

腦子裏嗡嗡的,藺啓見常寧神色有些緊張,不覺有些疑惑,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方才原來不小心說了我們二字。

唇角一時控制不住翹了翹,怕臊了她,趕緊壓住,接口道:“嗯。你看人的眼光總是很準的,既然你看好許知有和三妹妹,那便錯不了。回頭我請他來府上吃飯,給他和三妹妹創造機會多接觸接觸。”

常寧桃花眼眸微微一擴,似是有些訝異,他這是什麽鬼話?

她若是看人的眼光果真好的話,前世又怎麽會看不出他不喜歡她呢?剃頭挑子一頭熱,還傻乎乎地把他當成自己命定的良人。

不過許智和藺珍,倒确實是蠻适合的。就看他倆有沒有緣分了。

“哦。”常寧不以為意地應道,用筷子夾了一塊八寶肉,放到碗裏,卻又不吃,“……許智那個退親的理由,是假的罷?總不能這麽剛好家裏有老人去了?”

藺啓用公筷給她夾了一筷子青菜,一本正經道:“對。他祖父已經去世快十年了。”

常寧目光落在碗裏的青菜上,有些發怔,随後回過神來,又忍不住輕嗤一聲:“他這膽子倒是大得很,就不怕被人挖出來,謊言不攻自破麽?”

藺啓看她一眼,視線停留在她彎起來的唇角上,暖黃的燭火映照進她的酒窩,她看起來美麗又嬌俏,無端令人心癢。

他壓下心口的悸動,面上一派老神在在,劍眉微挑,勾唇淺笑道:“可許智說了,他官職小,家鄉又在南方某個偏僻的縣城,朝中不可能會有人為了驗證此事的真僞而大費周章去考察。畢竟,他退的是楊家的親,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兒,他往外推,那便說明此事基本可信。大雍朝以孝治天下,許智此舉,倒也合情合理。反而還給他刷了一波好感度呢。”

常寧笑,“他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人。藺珍若能得他青眼,想來這一生也能過得順遂無憂了。”

藺啓墨黑眸光靜靜地看着她,她對藺珍似乎和前世不一樣。

這一世,她明顯更護着藺珍,出去玩也帶着她,經常留她一起用膳,還想給她張羅一門好親事。

可是對藺儀卻明顯更冷淡了,連前世的敷衍都欠奉。

正胡思亂想着,藺啓聽常寧開口道:“對了,我差點忘了重要的事兒……我記得,四月份,會有一場針對簡松甫的刺殺,是罷?确切日期,我記不清了,你、還記得嗎?”

作者有話說:

這章足夠肥了叭?

今日小年,祝各位寶貝們小年吉祥如意!

我還要掙紮着日萬,為明天存稿。

明天肥家,在高鐵上趕不了稿子了。QAQ

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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