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060

第60章 60 、060

060/木雲木夕

藺啓回過神來, 他早就料到,常寧今晚叫他過來一塊兒用膳,應該就是為了這樁日後會牽扯到三皇子魏堅的刺殺案。

“嗯。四月十八日淩晨, 卯時初刻。”藺啓語聲淡淡道。

常寧眸光一亮,“你記性真好。這都能記清楚?此事應該是戚貴妃的兄長戚高旻策劃的, 目的是為了鏟除簡松甫,拉二皇子魏琦下馬,再把髒水潑到哥哥身上,最後坐收漁翁之利,扶持大皇子魏延上位。”

藺啓深看常寧一眼, 點點頭, “你說得不錯。”

“此事,對哥哥不利,壞了他的名聲,失去了朝中文武百官的支持,咱們得想想辦法,來個禍水東引, 或者金蟬脫殼, 把哥哥摘出去。”常寧說起正事兒,自然就變得一本正經起來。

藺啓眸光微動, 他被常寧嘴裏的咱們二字取悅了。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

“或者來個李代桃僵, 甕中捉鼈呢?”藺啓拈起酒杯,又喝了一杯酒,搛了一筷子魚肉吃。

常寧眨了眨眼睛,消化了一下藺啓這句話的意思, 有些震驚道:“你的意思是, 你坐到簡松甫的馬車上, 然後捉住那名刺客,再提交三法司共同審理此案,将幕後主使昭告天下?”

這倒确實是個釜底抽薪的好主意。只是,藺啓卻要冒很大的風險。畢竟,那名刺客武功高強,當街殺人,還能全身而退,錦衣衛動用全國的關系網,竟然都抓不到人。

常寧咬唇,看了藺啓一眼,“你、有把握麽?”

藺啓從常寧的眸中看出了擔憂的神色,心裏一暖,勾唇淺笑道:“一半一半罷。刺客是江湖人士,武功高強,武力排行可居前三。此人輕功極好,像泥鳅一樣滑不溜丢的,等閑是捉不住的。”

常寧默了默,“那你是打算去送死?”

藺啓抿唇,眨了眨眼睛,無所謂地道:“也不能算是送死。我從不打無把握的仗。我還是有機會反敗為勝的。”

常寧還想追問,藺啓卻岔開了話題,“總之,這件事就交給我,你不必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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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寧忽然有些生氣,剜他一眼,“藺啓,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在使苦肉計,你是不是覺得你為了我的事兒受了傷,我就能原諒你了?告訴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原諒你。”

說完,又自悔失言,讪讪補了一句:“總之,不必你如此犧牲,我們還可以再想別的辦法。”

藺啓墨黑眸光看着常寧,她那句狠話,确實像利刃一般紮進了他的心髒,他痛得幾乎捏不住筷子。

可聽到她又找補,便明白她其實是不想他出事,才口不擇言,方才那種窒悶的痛楚便神奇地被撫平了不少。

“魏靈筠,不要憐憫我。”藺啓勾唇淺笑,自斟自飲,唇上挂着一抹凄恻的笑,“我不會随随便便死掉的。”

常寧覺得這人沒法溝通了,他簡直有病。有大病。

“藺啓,你聽好了,這個主意不好,我不同意。你若是不聽我的,你前腳死了,我後腳就搬走。我說到做到。”常寧低吼道。

藺啓垂眸,淺笑,“魏靈筠,你不是恨我入骨麽?我死了,不是正合你心意麽?你幹嘛這麽大的反應?”

“随便你! ”常寧憤然起身,“你若是這麽想不開,真要去送死,你便去。我攔不住你,我也不想攔。藺啓,你、真是個混賬! ”

常寧說完,自己跑到西次間去待着了。

藺啓一動不動,慢條斯理地吃了半個時辰,把一整條魚全都吃拆入腹,只留下一副整齊的魚骨,這才擦了擦手,起身離去。

*

這天晚上,常寧躺在床上,腦子裏思緒繁雜,輾轉反側。值夜的不是秋若,是睡覺雷打不動的冬青,常寧便忍住沒有叫冬青過來給她讀話本子助眠。

常寧氣得捶打柔軟的床鋪,怪自己到底還是太心軟了。

他這麽想不開,要去送死,那便由他去好了。

人生自古誰無死?她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何必這麽執着于生死呢。

不過,也正是因為她死過一次,所以才格外怕死,因為她可太知道,人死如燈滅,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的道理。

是,她恨藺啓,他不可原諒。

她執念最深的部分,其實是他給了她最美的希望,轉眼又親手葬送的殘忍;是他毫不顧念她,幫着五皇子魏昆對付哥哥的狠厲無情。

罷了,狗男人,死便死了,不值得她傷神。

常寧又在心裏狠狠地想了好多遍藺啓的可恨之處,這才平息了心頭那股莫名的躁郁,漸漸入睡。

*

轉眼到了四月十五日,常寧進了一次宮,和謝皇後、三皇子魏堅一起吃了頓飯。

席間,屏退左右,常寧提醒了母後和哥哥,說她聽到消息,戚貴妃和她的兄長戚高旻可能要搞事,“……母後,您別看戚貴妃每日裏不争不搶,進退有度,是個柔順的性子,殊不知,這種人才最有心計。她善于忍,其實就是在蟄伏,伺機而動,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要咬掉對手的一塊肉才肯罷休。”

謝皇後面色一沉,眸光幽冷,“常寧,你放心,我會注意的。這後宮如今還是我說了算,戚氏想搞事,怕是沒那麽容易。”說着,往碗裏搛了一筷子松菌,嘴角有些下沉。

魏堅神色沉郁,濃眉微蹙,“阿筠,你這消息是從哪兒聽來的?可靠嗎?”

常寧吞咽下了一小塊糟肉,怔了怔,她就知道哥哥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一定要問消息來源的。

她在告訴母後和哥哥真相,與編造一個可信的謊言之間來回猶豫了很久,她不是不相信他們,而是,她很擔心,他們會否接受不了重生這種離奇的事情,因而把她當成腦子不正常,或者被不幹淨的東西附身了呢?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而一旦他們認為她生病了,或是不正常了,那她能夠發揮的作用就更少了。

為了穩妥起見,常寧最終還是決定說謊。

“嗯,哥哥,要是我說,我這是做夢夢見的,你們信嗎?”常寧眨巴着茶色眸子,有些忐忑地看着魏堅。

魏堅輕笑一聲,繃緊的神情也放松了下來,擡手輕輕刮了一下妹妹秀挺的瓊鼻,無奈失笑道:“你啊。弄得我将才都要以為這是真的了。”

謝皇後也笑,給常寧搛了一筷子炒蝦,“來,常寧,吃點蝦仁。”

常寧見他們不信她的話,有些着急,想了想,說:“阿娘,哥哥,你們別不信。我今兒就把話撂這兒了,你們且看看事情究竟會否發生罷。我夢見有刺客當街刺殺簡首輔,刺客跑了,後來就有謠言流出來,說是哥哥幹的。刺客一直抓不到,謠言無法平息,那些針對哥哥的懷疑和指摘一直都在。父皇也因此冷落了哥哥呢。”

謝皇後和魏堅:“……”

就不怎麽信的樣子。

常寧咬唇,無奈道:“不怪你們不信我。我自己也覺得這個夢太過蹊跷,可是,這個夢實在太過逼真,就跟真的發生過似的。醒來後,我就反複地琢磨,到底是誰要害簡首輔,又是誰要嫁禍給哥哥,到底是誰有這個能力策劃這一切,而又能從中坐收漁翁之利呢?”

“答案很明顯,不是嗎?就是戚貴妃和她的兄長戚高旻。”常寧看向謝皇後和魏堅,希望能從他們那兒得到一絲認同。

謝皇後嘴角噙笑,點了點頭,“常寧,你長大了,開始操心你哥哥的事情了,這是好事兒。來,咱們娘仨一起喝一杯。”

常寧抿唇,目露無奈,母後就還是不信她嘛。

罷了,先讓他們看到事情發生再說罷。

常寧舉杯,和母後、哥哥分別碰了一下杯,最後說:“就算你們不信我說的,那咱們謹慎點總沒錯罷?”

魏堅點頭,笑道:“阿筠,你說,你想讓我和母後怎麽個謹慎法呢?如你所說,這是戚貴妃和戚将軍在宮外組織的一場針對簡首輔的刺殺活動,有心人繼而散播謠言,說是我幹的。我便是什麽都不做,這些事還是會發生,是不是?最糟糕的是,若此時我站出來提醒簡首輔,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

常寧眨了眨眼睛,哥哥說得沒錯。不論怎麽做,這口大鍋都會扣到他頭上來。

所以,藺啓的法子,才是最有效的方式,但付出的代價也最大。

“一定有辦法的。”常寧垂眸,盯着面前的一盤菜發怔,“……母後,您可以派人暗中監視戚貴妃和戚高旻,掌握他們的動向。再有,他們造謠,總有個造謠的渠道,咱們不能揪出這個造謠的源頭麽?又或者,咱們也可以反造他們的謠嘛,至少可以把水攪渾,拉他們下水,誰也別想全身而退。總之,不要坐以待斃,晚了,就來不及了。”

謝皇後和魏堅對視一眼,意識到常寧是認真的,不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複,她恐怕回去了,還在憂思此事。

雖然常寧的話,并沒有什麽依據,可淫浸皇權鬥争的漩渦這麽多年,謝皇後和魏堅稍一深思,便會意識到,常寧所說,并非完全的杞人憂天。

帝位只有一個,可他們這麽多兄弟,都是父皇的兒子,誰不想坐上去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呢?

于是魏堅點頭,向常寧做出保證,“阿筠,你放心,我一定會按照你說的,時刻注意大皇兄那邊的動向,不會坐以待斃的。”

謝皇後也附和道:“嗯,阿娘也會派人盯着戚氏兄妹的,囡囡,你就放心罷,回去了,就不要再想這事兒了。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常寧嘴角翹起來,又擔心他們只是為了安撫她而敷衍她的,便與他們每人都拉了勾,才作罷。

飯後,魏堅又拉妹妹到一旁,悄聲問她,“阿筠,上回回門,你也和我說,要我注意五皇弟魏昆,莫非也是做夢夢到了什麽?”

常寧點頭,“哥哥,若我說了,你可別太放在心上,夢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魏堅點頭,目露疑惑。

“我夢見五皇兄最後登基,他、還派人、砍斷了你的雙足,把你幽禁在莊王府。”常寧說不下去了,說着早已淚流滿面。

她永遠也忘不了看着哥哥坐在輪椅上,成日裏坐在陰暗處,像個活死人一動不動的模樣。

她本不想告訴哥哥這個殘酷的景象,可她又擔心若不能引起哥哥的警覺,前世的慘劇還會再次重演。

五皇兄魏昆扮豬吃老虎,隐藏得最深,大家鬥得你死我活,都是他手中的棋子,而他才是笑到最後,坐收漁翁之利的最大贏家。

魏堅沉默良久,背在身後的手捏緊成拳,最後又緩緩松開,用拇指指腹擦掉了妹妹眼角的淚花,笑道:“知道了。阿筠,你別太擔心了,哥哥不會讓這些不好的事情發生的。”

常寧點頭,“嗯,我會幫助哥哥的。”

出宮的轎子上,常寧還在想着,一定要和藺啓再談一次,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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