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82 、082
第82章 82 、082
082/木雲木夕
藺啓接過巾帕, 一邊擦汗,一邊打量張循矩,胸口仍有些起伏, “你跟着常寧了?挺好,好好幹。”
張循矩點頭, “是。藺大人,常寧公主派奴婢來,是有文書讓您簽……”
巾帕丢給長東,藺啓留下一句:“看茶。我先去更衣。”
長東答應着,把張循矩請到了花廳, 上了茶。
長東一路小跑着到了後院, 鑽進了浴房,探出一顆頭,“爺,要小人給您搓背嗎?”
屏風後,藺啓一件一件解掉身上的衣裳,丢在衣架子上, 長腿一邁, 浴桶裏的水嘩啦淌出來一些,灑在地磚上。
“嗯。”藺啓應了一聲。
長東跑進去, 撸起袖子, 給三爺平直寬闊的肩背上打了胰子,用力刷了起來。他垂眸看着三爺流暢的腰線,甚是欣慰:“爺,您總算恢複到了昔日的五成了。”
藺啓從他手裏接過搓澡巾, 低沉道:“可以了, 我自己來罷。”
長東蹲在一旁, 舀水洗掉自己手上的泡沫。
“爺,”長東撇撇嘴,眸光有些黯淡,望着三爺的側臉,小心翼翼道:“公主夫人讓您簽的文書,是什麽呀,您知道嗎?”
藺啓擦身的動作一頓,眸光輕閃,“知道。”
長東沉默了下來, “爺,小的給您洗頭罷?”
藺啓:“嗯。”
Advertisement
花廳內,張循矩喝了三盞茶,左等右等,不見藺啓回來。他起身在廳內來回踱步,盯着牆上的字畫怔怔地出神。
也不知過去多久,張循矩終于聽見了一陣輕穩的腳步聲傳來。
他循聲望過去,逆着門口的光影,出現的是藺啓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穿戴整齊,一絲不茍,深邃的眉眼,利落的五官,皮膚白得晃眼。
藺啓大步走過來,語聲清潤低沉,“抱歉,讓你久等了。咱們去書房罷。”
張循矩忙道:“沒事,沒事。藺大人,您先請。”
藺啓在書案前坐下,撩起眼皮看向張循矩。
張循矩從懷裏掏出兩個信封,雙手遞到書案上,“藺大人,上面這個是二萬兩銀票,下面這個是兩張和離書,公主說,您簽了字後,由奴婢帶回去一張。”
藺啓拆開信封,看了一眼原封不動送回來的銀票,默了默,放在一旁,然後拆開了另一個信封,取出和離書,攤開來,垂眸看。
上面赫然寫着和離書三個字……
張循矩攥着自己的手指頭,緊張地觀察着藺啓的表情。
盡管他沉穩如山,可他眸子裏的光一瞬間黯淡下去,唇瓣也抿得緊緊的,盯着和離書上的內容看了半個時辰,足以說明他的內心不似表面上平靜無波。
可張循矩不敢催促藺啓,一直安靜地等着。
長東在一旁磨墨,扁着嘴,觑着三爺的神色。
藺啓看了許久,久到他能把和離書上的內容一字不落地倒背如流,他才終于取了一支狼毫筆,蘸墨,舔墨,在落款處寫下自己的名字:藺啓。
一式兩份。
他把和離書裝進信封,将兩個信封一起遞給張循矩,“送出去的禮金,沒有收回來的道理。除非哪天,常寧想要給我還禮。否則,我是不會收的。”而他這輩子,大概是不會再有收禮金的機會了。
成親、生子、喬遷,他往後餘生,都沒有這些選項了。
張循矩只好帶回去,躬身對藺啓說了一聲:“藺大人保重。”
藺啓起身,送張循矩出了外書房。
*
常寧看着退回來的兩萬兩禮金,以及簽過字的和離書,她發了很久的呆。
盼了那麽久的和離,終于實現了時,為何她的心裏卻空落落的,并沒有解脫帶來的歡喜。
但是常寧并沒有失落太久,她把禮金以及和離書收起來,帶上四大婢女并劉直等護衛出了門,去酒樓看戲去了。
出門前,她交代給司正張循矩和司副丁泰二人一個任務,“把我和藺啓和離的消息散播出去。和離理由,就說性格不合,雙方冷靜分開。”
張循矩和丁泰商量了一會兒,丁泰說:“要不然咱們去菜市場前面的公告欄貼個公告,那裏人流量最大,傳播起來也快,再蓋個公主府的章,比較正式。”
張循矩點頭:“也行。”
二人琢磨了半天措辭,挨到下午才去菜市場張貼。
這會兒沒什麽人,大多急着回家過年,因此看到的人很少,也就沒有掀起大的水花。
常寧從包廂出來,正好撞見出來辦案的陸嘉鳴。
兩人視線對上。
常寧淡淡一笑。
陸嘉鳴鷹隼一般的眼睛盯了常寧一瞬,似乎有些詫異道:“我以為,今天這種日子,九公主該是待在家裏的。”
常寧以為他知道了她和藺啓和離的事兒,冷笑一聲,“我想待在哪裏,是我的自由,就不勞陸指揮使瞎操心了。”
陸嘉鳴眸子半眯,微笑道:“陸某沒有別的意思,九公主不要誤會。怎麽,藺驸馬沒有陪您一塊兒看戲麽?”
常寧一怔,原來他不知道她和離的事兒呀。于是她淡淡嗯了一聲,便往樓下走去。
陸嘉鳴看了眼酒樓門外,“天快黑了,陸某送九公主回府過年罷。”
常寧:“不用。我有人護送。”
陸嘉鳴執意要送,“無妨,我也只是順路。”
“我怎麽不知道,陸指揮使住在我家附近麽?”
“嗯,就在你家前面一條巷子。”
常寧:“……”
陸嘉鳴騎馬,和常寧的馬車一起往常寧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常寧回了家,院子裏早已張燈結彩,布置好了,張循矩和丁泰回禀了差事的進展,林嬷嬷詢問常寧,“主子,是否擺年夜飯?”
常寧在外面看戲,吃了一些酒樓的茶點,肚子是一點兒也不餓的,但年夜飯總是要吃的,于是她點點頭,“好。把飯擺在前廳,把大家夥都叫上。”
林嬷嬷點頭:“是,人多熱鬧。”
能上桌子的,只有林嬷嬷、紀醫女、劉直、春滿等四大婢女以及張循矩和丁泰,其餘人在別的屋吃。
大家都敬常寧酒,常寧高興,沒有拒絕,喝了好些酒。氣氛并不冷清,反而有些過分熱鬧。
飯後,衆人給常寧磕頭拜年,常寧給大家發壓歲錢,然後公主府的核心成員陪着常寧一起守歲。
所有人都努力說些逗趣的話來活躍氣氛,逗常寧發笑,常寧也努力融入,笑得眉眼彎彎。
可她心裏總有一個角落空蕩蕩的,就好像破了洞的房子,有陰冷的北風往裏灌,好冷。
常寧又借着熱鬧的氣氛,喝了好些燙得熱熱的酒,她想把自己灌醉,這樣她就不必再忍受輾轉反側的漫漫長夜了。
果然,梳洗畢,常寧躺在寬大的拔步床上,一沾着枕頭就睡着了,一直睡到次日的大中午。
春滿過來喚她,“主子,陸指揮使來給您拜年了。”
常寧抱着被子咕哝道:“他有病罷!我跟他非親非故,用他拜什麽年?讓他走。”
春滿有些為難,小聲道:“主子,奴婢不敢。陸指揮使瞧着挺兇的。”
“藺啓瞧着也不好說話,怎麽不見你們怕他?”常寧脫口而出,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緩緩睜開了眼睛。
“藺驸馬看着冷情,不茍言笑,可他對主子溫柔呀,奴婢們自然不怕他了。”
常寧坐起身,頭有些痛,咬唇道:“以後別再提他了。”
春滿一怔,忙應了一聲是,伺候常寧起床。
春滿:“主子,今兒個大年初一,穿喜慶些的顏色罷。”
常寧不置可否,她素來不愛穿大紅大紫的顏色,可既然正月初一嘛,偶爾穿顏色鮮豔的衣裳,也無妨。于是她穿了一身豇豆紅繡金線菱花紋出風毛窄袖褙子,同色系襖裙,整個人看起來就像紅燦燦圓溜溜的冬青果一樣,讓人眼前大亮。
夏然給常寧梳了一個靈蛇髻,發間插了一些珠翠,恰到好處地點綴,越發襯得常寧天姿國色,傾國傾城。
冬青端了醒酒湯來,常寧喝了,這才撈起玉包兒,迆迆然往前廳走去。
陸嘉鳴坐在前廳喝茶,嗑瓜子兒,旁邊的高幾上,擺着一束紅梅。
見着常寧的身影,不覺眸光一亮,丢下手中的瓜子,沖常寧拱手抱拳:“九公主,新年吉祥。”
常寧颔首,“新年吉祥,陸大人。”
“園子裏紅梅開了,摘了一束,給您插瓶,賞着玩兒。”陸嘉鳴拿起紅梅,遞給一旁的秋若。
常寧看一眼紅梅,确實開得正好,便點頭笑納了,“陸大人費心了。坐。”
陸嘉鳴重新坐下,打量一眼常寧,“抱歉,九公主,昨日,是陸某唐突了,我并不知道,原來九公主同藺驸馬已經和離了。”
常寧心裏一沉,這厮怎麽回事,一大早跑到她府上來尋晦氣。她冷笑道:“陸大人不必介懷。我同藺啓和離,這是事實,沒什麽不可說的。”
“九公主,您生氣了?”陸嘉鳴賠笑道。
常寧起身,“沒有。我還有事,恕不遠送。張循矩,送客。”
陸嘉鳴一怔,讪讪笑道:“是我不對,不該提九公主的傷心事。這樣好不好?初三,我府上宴客,請了京城最有名的餘家班唱戲,九公主賞光來吃酒看戲?”
常寧:“不去了。”說着,常寧抱着玉包兒走了。
陸嘉鳴目露遺憾,看着常寧離開的背影,他忽然大聲道:“九公主,您穿紅色好看。”他就沒見過比常寧穿紅色更好看的女人。
常寧腳步一頓,這厮真是蹬鼻子上臉,調戲到她頭上去了,忍無可忍,遂喚了一聲:“劉直——”
劉直閃身進來,徑直走向還坐着的陸嘉鳴,比手道:“陸指揮使,請。”
陸嘉鳴不慌不忙地剝了手上的兩粒瓜子,這才拍拍手,起身,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常寧吩咐秋若道:“把紅梅拿出去扔了。”
秋若:“是。”
明日初二,是迎婿日,是嫁出去的公主帶着驸馬回宮的日子。
常寧想好了,帶着和離書回去,同父皇母後說清楚。
作者有話說:
常寧:我真沒想到,和離後,居然還有陸嘉鳴這種級別的爛桃花黏上來,真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