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第1章 001
◎【修】三尺白绫從天而降◎
重生之首輔掌珠/木雲木夕著
001/木雲木夕
景寧元年春,大慶第十三代皇帝謝談登基不久,金陵下了一整月的雨。
偌大的吳王府雄偉恢宏,雕梁畫棟,朱門深院,一派寂然森森。
天色青灰,雨打海棠,花香入土。
因病滞留在金陵,尚未被冊封為太子妃的桓玉珠掙紮着起床,正要梳洗,卻聽見丫鬟喜鵲來報:
“世子妃,外頭來了一位夏公公,說是京城來的,有聖旨要宣讀,請世子妃速去接旨。”
披散着一頭及腰青絲的桓玉珠,聲音微弱道:“請夏公公、稍等片刻,容我梳妝一下,馬上就去。”
應該是公爹派人來接她去京城的罷。
念及此,桓玉珠對着梳妝鏡微微勾了勾唇角。
鏡中的女子因久病顯得臉色蒼白如紙,卻還是難掩其姝色無雙。唇角漾出一對溶溶梨渦,皓齒蛾眉。
不難想象,若是在盛時,該是怎樣地傾國傾城。
喜鵲轉身出去,很快又返回,面色驚惶:“夏公公……進來了。”
桓玉珠一怔,臉色一沉,不悅道:“他進來作甚?你讓他在前院的花廳候着!”
Advertisement
這個夏公公,怎麽如此無禮!竟敢擅闖她的卧房!
說話間,一個領頭的大太監帶着兩名小太監和兩名穿着铠甲的士兵闖了進來。
來者不善。
桓玉珠心裏一緊,眸子微眯,斥道:“夏公公這是幹什麽?喜鵲,還不快請夏公公去前廳喝茶?”
夏公公一雙陰鸷的眼睛,像打量死物一般打量着桓玉珠,全然不顧她的呵斥,悠悠地展開手中的诏書,陰着一張臉,用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世子妃謝桓氏嫁入吳王府五載,未有所出,不堪擔任太子妃之位,今特賜白绫三尺,送卿上路。欽此。”
說着,一旁的小太監手捧白绫走上前,低垂着頭,“世子妃請罷。”
桓玉珠大驚失色,難以置信自己聽到的話,她睜着兩只大大的杏眼望向貼身婢女杜鵑。
“杜鵑,你告訴我,我這是在做噩夢,對不對?這不可能是真的……父皇沒理由這麽對我……懷不上孩子,不是我的錯啊,世子不和我同房,我自然……就不可能有孩子,我要面見父皇……”
說着,豆大的淚珠吧嗒吧嗒往下掉,像無聲的泉眼,沖刷着她那張清麗無雙的芙蓉面。
杜鵑也急得眼珠子都發直,大喊道:“你們都是什麽人?怎麽敢冒充聖上的旨意?來人啊!快來人啊……”
當初,姚王妃帶着吳王府阖府上下的家眷趕去京城,參加吳王的登基大典,府上的侍衛也被帶走得差不多,只給世子妃桓玉珠留了幾個人看家護院。
這些人經常夜裏聚衆賭博喝酒,此時竟沒有一個人當值。
杜鵑急得心裏直冒火,忙往外跑去,她要去搬救兵,救她家姑娘。
喜鵲是吳王府的家生子,從小便跟在世子謝彥宰身邊服侍,心裏眼裏都只有世子,這次被迫留下來照顧世子妃,她心裏是老大不樂意的。
此刻聽見聖旨內容,她也是大吃一驚,魂飛魄散。
世子妃雖然出身商戶女,可平時待下人極好,活菩薩似的,就算沒有生孩子,大不了逐出府去便是,皇上為何要賜死她呢?
喜鵲心裏發緊,看向纖纖弱質的世子妃,眼神裏充滿同情。
這是第一次,她覺得桓玉珠可憐。
以前她總嫉妒世子妃,憑什麽她一生下來,就什麽都有了,而她卻注定只能當一輩子的下人,世子眼睛裏永遠也看不到她?
夏公公也不去理會杜鵑,只是冷笑一聲,“實對世子妃說了罷,今日奉旨來金陵辦差的,除了我,同行的還有張公公。張公公可是奉旨去白雲路桓府抄家的,判的是滿門抄斬!我勸世子妃還是不要做夢了罷,趕緊上路,省得耽誤我們回去交差。”
滿門抄斬四個字,猶如一個焦雷,直接擊中了桓玉珠的天靈蓋,她的眼淚忽地止住了。
默然半晌。
桓玉珠額角青筋乍現,目眦欲裂,秀挺的鼻尖冒出冷汗,蒼白的嘴唇氣得直發抖,聲嘶力竭道:
“天底下,怎麽會有謝談這種忘恩負義的狗皇帝!我詛咒他們謝家王朝,終有一日,會斷送在謝家子孫的手裏!我若看不到這一日,我情願永不超生!”
夏公公臉色一沉,大手一揮,兩個士兵走上前,把桓玉珠死死架住了。
桓玉珠只覺得滿心地厭惡,掙紮着瘦削的身子,像一頭落入獵人陷阱的小獸,發了瘋似的恨聲嚎叫。
“啊!!!我詛咒他們謝家王朝腐爛潰敗!害我的人不得好死!”
兩個小太監走上前,往桓玉珠的嘴裏塞了一塊絹布,将白绫套上了她纖細脆弱的脖頸,一人一邊,用力拉扯,白绫越勒越緊……
桓玉珠漸漸地便喘不過氣來,她瞪着兩只無辜的眼睛,在滅頂的憤怒和仇恨中沒了氣息。
“世子妃——殁了。”夏公公拖着長長的尾音冷然道。
*
桓玉珠到死也想不通,為何自己會是這種下場。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她桓家為吳王謝談造反奪位,前前後後共出了一千萬兩銀子的軍需費用,這不是大功臣是什麽?
為何要對他們桓家趕盡殺絕?
就算謝談不想履行當初的諾言,給他們桓家一個皇後之位,那也犯不着這麽急吼吼地置他們全家于死地罷?
還真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啊!
想當初,桓玉珠的父親桓鴻朗貪慕吳王府權勢,而吳王則看中了桓家富可敵國的財力,于是兩家便結了親家。
桓玉珠對謝彥宰,也算是一見鐘情。
當時在街上偶遇,桓玉珠正好撞見謝彥宰樂善好施,日行一善,便芳心暗許,覺得他是個良人。
因此,得知父親要把自己許配給他時,桓玉珠內心是歡喜的。
然而,婚期還未到,謝彥宰卻被人打得半死,差點活不過來,吳王愛子心切,讓桓玉珠嫁過來沖喜。
桓鴻朗滿口答應。
桓玉珠也不想他死,所以抱着可能要守一輩子活寡的覺悟,嫁到了吳王府。
她打小金尊玉貴地長大,十指不沾陽春水。
若論照顧人,她自問比不過一個大丫鬟,但她還是衣不解帶地照顧了謝彥宰一個月。
可謝彥宰醒來後,阖府上下,并沒有一個人感激她的付出和辛勞。
就連她嫁的這個夫君,也是在人前風流儒雅,溫柔敦厚,在人後麽,實則是個冷心冷面的冷郎君。
他雖然活過來了,可對她始終是客氣疏離,從不給她親近的機會。
後來,桓玉珠才知,原來謝彥宰有一個表妹,叫作溫夢雲,兩人青梅竹馬,早已私定終身。
結果吳王謝談為了自己的雄圖霸業,犧牲了兒子的婚姻,所以謝彥宰才對她帶着怨氣,一直冷冰冰的罷。
自此,桓玉珠便自覺欠了謝彥宰,對他越發溫柔謙恭,也曾試着提過,要不要納表妹入府,她定會好生待她的,但謝彥宰不同意,甩袖而去。
她也就不好再提。
畢竟是她鸠占鵲巢,占了正妻的名頭,如今再提出給世子納表姑娘為妾,旁人非但不會贊賞她識大體,反而會諷刺她居心叵測,竟讓人家冰清玉潔的一個大小姐給人做妾!
所以她一直心懷愧疚,越發謹小慎微,受了委屈,也從不往外說,更不敢對謝彥宰的冷酷無情心懷怨憤。
是她妨礙了他的幸福,桓玉珠時常這麽想道。
一直到今時今日,桓玉珠氣若游絲之際,她才恍然大悟,原來謝彥宰拒絕她,不單是因為表妹溫夢雲,而是他們謝家,從一開始就在謀奪他們桓家的家産。
世子拒絕她的感情,拒絕她履行作為一個妻子的義務,不讓她懷上謝家的骨血,是因為他早就預見到了今日的結局。
所以,她從嫁入吳王府的那一刻開始,便注定了今日被人利用完了一腳踢開,然後賜死的結局。
怪道此次她的病起得這樣突然?
原來,從那時起,她便已經成為一枚棄子了。
他們謝氏皇族怎麽可以如此無恥?!
怎麽能讓這樣背信棄義的小人統治萬民,受萬民的供養與愛戴?
他們不配!
桓玉珠死不瞑目,死後魂魄終夜飄蕩在大慶的宮殿,她要看着他們謝家人遭到報應,否則她絕不離開。
*
皓月當空,月色如洗。
東宮內,已貴為太子的謝彥宰獨自在寝殿內喝酒。
一個侍衛領着一個藝伎抱着琵琶推門而入。
“滾!”謝彥宰大吼道。
飛出一個銀酒杯,啪的一下,砸中了那個侍衛的臉。
侍衛捂着臉,眼神有些委屈,卻溫聲道:“太子,這位王娘子,色藝雙絕,尤其是她還長得……頗像太子的一位故人,太子不妨看一眼?”
玉珠看清楚了,原來這個侍衛是謝彥宰的貼身侍衛劉五。
太子聽說,便漫不經心地斜眼看過去,慵懶道:“擡起頭來。”
王娘子猶抱琵琶半遮面,緩緩擡起頭來,露出一張閉月羞花的臉。
太子一怔,半晌沒回過神來。
就連桓玉珠也吃了一驚:這個女子,怎麽長得和她有七八分相似啊?
所以把她殺了還不夠,還要找個和她相似的替身過來,繼續羞辱她?
桓玉珠對謝家的人總算是看透了,都是變态!
她正要怒而飄走時,卻見謝彥宰忽然流着眼淚喚了一聲:“玉兒——”
聲音沙啞悲痛。
桓玉珠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如果她此時尚有身體的話。
王娘子瑟縮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替身,她還沒想好該怎麽動作,才能讨得眼前這位英俊的太子爺的青眼。
劉五推了王娘子一把,然後退了出去,合上門。
下一瞬,謝彥宰便叫王娘子把琵琶丢了,招手道:“玉兒,你過來——”
桓玉珠:呃……他這是有什麽毛病,非得對着別人的臉這麽親昵地喊她的小名?
她生前,一次也沒有聽他這樣喚她。
王娘子纖腰楚楚,緩緩走近謝彥宰,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有些膽怯地望着他。
謝彥宰一把拽住王娘子的皓腕,眼圈猩紅,似是要把人吃拆入腹。
正在桓玉珠以為謝彥宰可能要毆打王娘子時,卻見他把人一把拽進了懷裏,死死按住,恨不得要把人嵌進骨血裏一般。
桓玉珠:……???
狗世子和他親爹一個德性,病得不輕。
後來,桓玉珠親眼所見,謝彥宰把王錦嬰藏在東宮,還為她贖身,制造假身份,嫁入東宮,成了太子妃,獨寵她一人。
桓玉珠不是很理解狗男人的腦回路。
她死了,沒人擋道了,不是該把表妹溫夢雲娶回來再續前緣麽?
如今做出這副深情款款的樣子給誰看?
桓玉珠翻了個白眼,再也沒去東宮聽牆角。
桓玉珠等了很多年,終于在一個電閃雷鳴的大雨滂沱之夜,親眼看着吳王的三個兒子互相殘殺,血濺城門,兩死一殘。
謝談晚年癡迷煉丹術,經常不上朝,朝政大權逐漸旁落到了首輔桓颢的手上。
終于,謝談在吃了國師進獻的一顆金丹之後,不久就一命嗚呼了。
而這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首輔大人桓颢,竟然頂着桓家子孫的名頭為桓家平反了,還用一顆裝着謝談人頭的木匣子祭奠了桓家的列祖列宗。
桓玉珠:???咦,她怎麽不記得桓颢和他們家有什麽親族關系?
不管怎麽說,在大慶的皇宮飄蕩這麽久,桓玉珠也早就倦了,她終于可以解脫了。
若有來世,她可不想再和吳王府扯上任何關系了。
作者有話說:
本章大修過~
~
我會努力把這個故事寫好噠,信我~
坑品有保證,放心入坑啦~
前三章2分評論有紅包,24h後統一發放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