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江稚稚黑白分明的眼睛又大又圓, 踮着腳尖,幾乎以挂在門上的姿勢,從裏面探出頭, 看着來人。

“你是誰啊?”

程垚被問得有些茫然,幹巴巴地說:“程程程垚。”乍被人問,還莫名有些緊張。

不是。

誰來給他解釋一下,現在屬于一個什麽情況。

程垚還處于懵逼的狀态中, 為什麽敲江知野的門, 裏面出來一個這麽一個小朋友。

江稚稚歪着頭, 思考片刻, 對他說:“不認識哦。”說完,立刻關門。

程垚還沒來得及反應,甚至沒來得及解釋一下。

“……”

慘遭此事。

江稚稚在裏頭一松手, 被關門的慣性一振, 砸到地板上。

江知野着急忙慌出來,就看到人掉在地上那一幕。

江稚稚并不知道剛才那一幕已經被人看到,正準備偷偷摸摸起來, 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模樣。

小手撐在地上, 費勁地爬起來,一直自言自語。

“只是意外。”不可能有從門上掉下來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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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野目睹一切,又生氣又無語。

“沒事吧?”

江稚稚叭叭嘴,忘掉屁股上的疼痛, 堅定地說:“沒事。”

似曾相識的話語。

江知野後腦勺一疼,走過去,把人上上下下檢查一番, 除兩只手有些髒之外,沒發現什麽傷口。

至于手髒的問題, 他估計應該是剛才撐在地上弄髒的。

“去衛生間洗手。”

江稚稚聞言,心一動,似乎還有些迫不及待。

“去去去。”

但是,江知野另一句話緊随其後,“但是,不可以玩水。”明令禁止。

一句話令江稚稚失落不已。

“剛才門口有人?”江知野沒忘記剛才的動靜。

江稚稚點頭,皺着鼻頭,對他把剛才的事情說出來。

“不認識他,把門關上。”說到關門的理由,還多多少少有些得意。

沒想到關門的緣由在這裏,江知野眉梢一擡,前些時間剛說過的問題,都能應用到實踐中,還挺讓人欣慰。

“做得不錯。”不過他還要強調另一件事,“但是更重要的一點,有人敲門的時候,不可以随便給人開門。”

江稚稚将求知欲表現得淋漓盡致。

“為什麽?”

江知野慢條斯理地解釋:“有些壞人會趁機闖進來,把小朋友們帶走。”

“不可以把小朋友帶走。”江稚稚有些生氣地說。

“那就不能輕易開門。”

江稚稚郁悶地點點頭,又不理解地問:“為什麽會有壞人啊?”

江知野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有些事情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

不過,江稚稚倒是沒過于糾結這一個問題,轉而問起別的事情。

“聞叔叔在哪裏啊?”

江知野思考片刻,說:“應該在公司工作。”但也有可能在某個地方荒度時光。

不過,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另一個問題。

“稚稚,對聞叔叔能不能不叫叔叔。”江知野斟酌着開口。

對于叔叔的稱呼,他總覺得有點奇怪,就跟莫名其妙多出來一個長輩似的。

江稚稚不明所以,但是不影響點頭。

“那以後叫聞爺爺。”青丘一族的長輩們提過,要對人尊敬一些。

不叫叔叔,就叫爺爺吧。

江知野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慌亂感。

等等,怎麽莫名其妙又降一輩,他的話應該不是這個意思吧,難道是他沒說清楚。

但是,他不能任由這個事情發生,及時補救:“不用不用,就叫叔叔吧。”

江稚稚搞不清楚,但是還算聽話,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那就還叫叔叔吧。”或者爺爺也可以,假如爺爺不行,就以後再說。

差一點又降一輩的江知野長嘆一口,趕緊轉移話題。

“先去洗漱。”說完,趕緊站起來,帶着人往衛生間走。

就在此時,敲門聲再次出現。

江稚稚趴在他肩上,聽到聲音,又轉過去指着門口,提醒江知野。

“敲門,有人。”

江知野連回頭都沒有回頭,“沒事。”估計還是原先那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人,應該不是什麽認識的人。

再說,還有助理,于是放心離開。

與此同時的助理,正手忙腳亂地整理廚房的殘局,再考慮到江知野在外面,根本無暇顧及敲門的事情。

于是乎陰差陽錯,敲門聲被兩人一同無視。

程垚等得心累,敲門敲得郁悶。

不是。

沒有人過來開門嘛?

就算再出來個小朋友也可以啊,多少出來一個人問候一下他吧。

程垚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正巧電梯門開,從裏面走出來一個人。

兩人對視而立。

聞徹确實有些意外,程垚自牙膏事情之後,也算是有些社會性死亡的意思,銷聲匿跡有一陣子沒見人。

對于他來說,也算是難得一見的人。

思及此處,故意調侃他:“薄荷味終于散啦?”

那管被吞掉的牙膏就是薄荷味的。

“少說點廢話。”程垚直接略過他的戲谑,一副懶得跟他說話的模樣。

沒意思。

聞徹啧聲。

“過來找阿野有事?”程垚雙手交叉放在前面,出聲問他。

有事?

也不能算有事吧。

聞徹點頭點到一半又搖搖頭。

他過來只不過是想要做個小事情而已,就比如說,來認個幹女兒。

“一半一半。”

程垚沒太理解,點頭又搖頭算是什麽意思,一半一半又是什麽意思。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他有事沒事跟他也沒什麽關系,還是另一個問題比較重要。

他想問問聞徹知道不知道那個小朋友的事情。

“問個問題啊。”

“先別問問題。”

程垚:有事嘛?

“不對不對。”聞徹沒注意他,一心惦記着別的事情,反應過來才想起來,他帶過來的那些東西呢?

程垚一頭霧水。

聞徹雙手合十,對他又說:“幫個忙吧。”

——

寂靜。

本來寬敞的過道,放進來一個滑梯後,變得又窄又擠。

程垚被擠在一個角落中。

“應該弄上來再組裝。”同樣被擠在角落的聞徹轉頭跟他說。

程垚無語,有些廢話可以不說,在停車場的時候,他的建議純屬白說。

現在後悔有點晚了些。

不過,經過此事,他之前關于小朋友的問題倒是不問而解。

“沒想到…”程垚立刻就想到前些時候那條莫名其妙的微信。

這人當時還說他跟江知野有什麽沒跟他說的事,現在想想可見一斑。

“沒想到什麽?”聞徹問他。

“沒什麽。”程垚敷衍地催促,“趕緊敲門吧。”他倒要看看,這門得敲多久才會開。

聞徹聞言,表情略有不解。

“還得敲門?”随後,把手指放上面,指紋解鎖。

門瞬間即開。

聞徹看着他,無辜舉起手,沒理解他什麽意思。

“敲門幹什麽?”

程垚:“……”他就想問問江知野,為什麽不一視同仁。

這一點他卻錯怪了江知野,指紋識別的事跟他無關,純屬某個人的私人行為。

江知野對此一無所知。

“進去吧。”程垚動彈不得,只得寄希望于他,想着等他進去,再把滑梯移開,估計就能活動開。

聞徹一動,後知後覺發現被滑梯卡在中間,整個人進退不得,只能慫慫地跟他商量:“要不再等等。”

程垚閉上眼,不想跟他說話。

“……”

“別不說話啊。”

“動手,拆吧。”

……

錯過一劫的助理把三明治和帕尼尼從微波爐取出來,又把溫過的豆漿倒進碗中,咖啡本就是半冰,也無所謂涼不涼的問題。

餐具準備妥當,萬事俱備,只剩喊人。

從廚房出來,出來一看,差點被吓到心髒驟停。

什麽情況?客廳為什麽會有一種被掃蕩過一遍的感覺。

“小心。”

一聲驚呼。

邢川瞬時擡頭,自覺後退一步,躲過一個不明物的攻擊。

不明物掉在地上,在地板上差點砸出來一個坑。

程垚怕砸到人,急忙跑過來,把不明物踢開,問他:“沒事吧?”

“沒事沒事。”邢川作為助理,知道程垚跟江知野的朋友關系。

“砸中人啦?”聞徹聽到裏面的動靜,趕緊從外面跑進來。

邢川見到他,不由得頭暈起來,不知道算不算一種錯覺,他總覺得吧,後面一天估計不會很平穩。

“差一點就砸到人。”程垚去踹他,“趕緊道歉。”

聞徹還算知錯能改,趕緊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邢川趕緊解釋,“沒砸到人,就有點被吓到。”他一點沒說虛話,也算是實話實說,任誰看到肢解一地的‘殘骸’,應該都會有被吓到的反應。

“別害怕別害怕。”聞徹稍有不好意思,指着地上的殘骸對他說,“其實就是一個滑梯而已,但是有些大,只能拆開才能進來。”

原來是個滑梯。

“給小朋友準備的嗎?”邢川琢磨片刻,擡頭問他。

聞徹也沒有否認的意思,下巴輕擡,輕點兩下。

“沒錯。”

不過,說起小朋友,江稚稚人呢?

程垚則問:“阿野人呢?”

此時的江知野正看着一大把的毛郁悶。

人脫發還可以靠藥物治療,但是九尾狐掉毛應該怎麽解決?

以及,另外一個問題,為什麽刷牙還在冒泡泡。

“蝈蝈(哥哥)。”江稚稚刷着牙,含糊不清地說。

“等下再說話。”

江知野嘆口氣,鋪開一張幹淨的面巾,把那些掉下來的毛放上面,卷起來放到幹燥的地方。

江稚稚趁他不注意,準備偷偷再吐個泡沫。

“不可以。”江知野餘光注意到,搖頭表示不允許。

江稚稚立即放棄。

牙刷牙膏牙杯使用完畢,刷牙這一環節結束,再洗淨小手,洗漱過程全部結束。

江稚稚迫不及待要出去。

“等一下。”江知野把梳子上的毛揪下來,輕聲說,“把尾巴先藏起來。”

他怕出去吓到別人。

他能理解,但是不代表,其他人會理解,他暫時不想出什麽意外,再帶來一些無妄之災。

江稚稚二話沒說藏起尾巴。

“出去玩吧。”

他一放話,江稚稚一個沒注意,尾巴搖搖晃晃地又伸出來。

江知野還沒說話。

江稚稚先皺着鼻頭,小嘴微噘,指着後面的尾巴,可憐巴巴地告狀:“哥哥,它不聽話,它又出來啦。”

尾巴好似也有意識,故意搖晃幾下,倏地又掉下一地毛。

原本被清理幹淨的地板上,又被一小撮的毛發覆蓋。

江稚稚對他無辜地眨眨眼,又伸出藕節似的小手在後面的尾巴上輕拍,對它說:“不可以出來,回去回去。”

尾巴耷拉下來,而後又消失不見。

等它徹底不見,江稚稚才把頭湊過來,小聲地問:“現在可以出去玩嘛?”

江知野:“……”

從尾巴的出現情況來看,他不太放心,但是又無可奈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去吧。”

江稚稚眼睛一亮,轉身離開,誰知剛一出門,就跟一個人撞上。

程垚連退幾步,才勉強維持住身體,沒倒下去。

等反應過來撞到誰之後,被撞到的位置更是隐隐作痛。

明明撞到個小朋友,為什麽會有一種撞到樹上的錯覺。

江稚稚趕緊跑過去。

他暗自咬牙,害怕痛苦的表情吓到對方,扯扯嘴角,用力擠出一些弧度,說:“沒事,別害怕。”

江稚稚歪歪頭,不解地看着他,而後對他說:“叔叔騙人。”

程垚還想辯駁一兩句。

“就像哥哥一樣。”江稚稚氣鼓鼓地說,“要面面還要醉。”

程垚:“……”

什麽要面面還要醉?莫非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聞爺爺說的。”江稚稚又鼓着嘴巴,補上後半句。

聞爺爺?

誰啊?

聞徹他爸?

程垚一方面懵得不行,另一方面也有點生氣,懵主要在于沒想明白聞徹他爸為什麽要跟對面的小朋友說這句話,氣的則在于江知野把事情連聞徹他爸都說了,為什麽不告訴他。

兩個人鬧出來的動靜不小,江知野到得最早。

江稚稚先看到他,急忙跑過去,指着程垚說:“叔叔騙人。”

一語震驚衆人。

江知野輕挑眉梢。

程垚趕緊解釋:“不是,沒發生什麽,就撞一下而已,至于騙人,不至于不至于。”就是為莫須有地維持一下成年人的自尊而已。

“撞?”

江知野頓時了然,被忘掉很久的後腦勺配合得疼起來。

“沒事吧?”

程垚搖頭。

“等下塗點跌打損傷的藥吧。”江知野難得跟他有種同病相憐的共通感。

程垚一時無語。

這人的語氣為什麽讓他聽出來一種可惜的感覺。

實踐證明,江知野沒有幸災樂禍,幸災樂禍的人還在後面。

“不會吧不會吧。”聞徹一點都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夠嘲笑程垚的機會,“被小朋友撞一下,怎麽搞得跟撞到樹上一樣的。”

程垚不想理他。

“充分說明一點,身體素質不行,體質太差。”聞徹給出評價。

卻沒想到,一句話得罪兩個人。

同樣被江稚稚撞過的江知野聞言,面色一沉。

聞徹對此一無所知,一門心思想着嘲諷程垚。

“別人撞樹上,一點事沒有,說明什麽,說明身體素質決定一切。”

程垚疼得冷嘶,根本沒心思跟他辯駁。

江知野冷靜地接過話茬:“別說他,估計你也承受不來。”

聞徹應聲而起。

“不可能。”

江知野等得就是這句話,轉頭對他說:“不如實踐一下。”

實踐出真知。

“但是,萬一不小心受傷…”聞徹卻有所顧慮。

對手畢竟還只是一個小朋友,而且還是一個不到他一半的小朋友。

萬一一不小心,出現一個意外,他估計負擔不起。

本事不大,廢話挺多,江知野在心中暗自想道。

“沒事。”

不會出意外,而且有意外,也會是他有意外。

話都說到這份上,再一味拒絕也不合适,聞徹點點頭,心裏卻想着,就當個游戲,等下實在不行,直接松手就行。

江知野直接站起來,走到江稚稚一旁,蹲下耳語一番。

江稚稚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聞徹往前一步,雙手抱拳,準備先跟“對手”來一番交流。

江稚稚有模有樣地雙手抱拳,小小模樣,準備就緒。

兩個人實力懸殊過大。

程垚有些忐忑,對江知野說:“不會出事吧?”

邢川忙着附和:“就是就是。”萬一等下出事,後果不堪設想。

“沒事。”江知野注意到他,話題轉得很生硬,“雞蛋餅味道如何?”

“……”邢川瞬間後悔貿然開口的舉動,否則江知野怎麽會又提起這回事,“還沒吃。”

“那等會再吃吧。”江知野語氣平靜。

程垚一時好奇,出聲詢問:“什麽雞蛋餅啊?”

邢川心中一動,問他:“程總用過早飯沒有?”

“沒有。”程垚搖頭。

一大早就過來,哪來的時候去吃飯。

邢川頓時心中一安,轉頭跟江知野商量:“要不等下讓程總…”

後面的意思不說江知野也知道。

“可以。”對他來說,誰來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都無所謂。

程垚一頭茫然。

可以什麽可以,他還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呢,怎麽就可以呢?

邢川緊繃已久的神經立刻得以放松,轉頭關注起來“中間”的戰局。

只是戰局一點也不焦灼。

雙方始終秉持着“不動兵戈”的作戰理念,沒有一方主動發起鬥争。

一直持續到江稚稚發出“咕嚕”的饑餓聲,戰局才有所變化。

只見江稚稚氣鼓鼓地上前一步,不太用力地一推。

聞徹只覺得一陣力道襲來,往後連退三步,将将穩住身體。

一推輕松制敵,歷時不超過三十秒。

江稚稚雙手交叉,有些苦惱似的,大聲地對說:“就知道聞爺爺不行。”

話音剛落下就聽到後面傳來一陣慌亂。

“爺爺?”

“咳咳。”

程垚與江知野一個驚訝到站起來,一個噴出來一口咖啡。

兵荒馬亂的一大早總算過去。

江知野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稱呼的問題解釋清楚。

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聲同樣把聞徹吓得不輕。

“稚稚,別叫爺爺。”他怕再聽一遍,就要提前去見他爺爺。

江稚稚點點頭。

“要是實在想叫的話,要不就叫爸爸吧。”聞徹做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

江知野瞪他一眼。

“叫幹爸而已。”聞徹不理他的冷眼,繼續說這件事情,越說越覺得有可行性。

“認你當幹爸,阿野也問你叫爸,逢年過節再去給你磕個頭,你再給他們兩個發個紅包?”程垚也在一早的混亂中理出來江知野跟江稚稚的關系。

“別吧。”聞徹順着他的話一想,想到江知野問他叫爸的場景,不由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十分抗拒,“各論個的。”

江知野用兩個字來否定他不切實際的想法。

“做夢。”

“做什麽夢。”聞徹決定略過他,直接向當事人争取。

江稚稚剛圍上口水兜,被江知野放到餐椅上,兩只藕段似的小腿在胡亂地踢着。

整個人幹勁十足。

“稚稚,要不要做叔叔的幹女兒啊,只要以後問叔叔叫爸爸,你要什麽叔叔給你買什麽,你要月亮叔叔不給你星星,說什麽就是什麽。”

“假如你叫叔叔爸爸的話,叔叔以後不結婚不生孩子,把全部遺産都留給你。”聞徹微笑着說。

江知野眉頭一挑。

這人還挺大方。

他估計要是其他人聽到這個條件,應該就會答應,只可惜,他面對的不是一般人。

江稚稚瞪大眼睛,似乎在思考什麽問題。

沒過太久。

江稚稚舔舔嘴唇,手托着腮幫子問奶呼呼地他:“遺産好吃嗎?”

聞徹下意識地搖頭,遺産就不是用來吃的東西啊。

“那稚稚不要啦。”江稚稚小手一攤,自顧自地把他的搖頭當作是“不好吃”的意思。

不好吃的東西要來有什麽用。

就這樣。

聞大少爺身價上億的遺産被一個小蘿蔔頭斷然放棄,沒有一絲留念的意思。

程垚:?

倒也不算意外。

江知野挑眉輕笑。

江稚稚的注意力很快從他們幾個人身上挪開,原因無它,在于期待已久的早餐終于端上來了。

帕尼尼色澤金黃,三明治松軟可口,豆漿白如凝脂。

與之格格不入的則是一塊焦黑焦黑,看不出原本模樣的餅。

邢川把豆漿以及一半的帕尼尼連帶一半的三明治推到江稚稚面前,剩下一半帕尼尼和三明治分給江知野。

最後,邢川把那塊焦黑模糊的餅推到程垚面前。

“那是個什麽玩意?”聞徹面露嫌棄,問出一個在場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

邢川鎮定解惑:“早上野哥親手攤的雞蛋餅。”

這玩意兒是雞蛋餅?

還是江知野親手攤的雞蛋餅?請問一下,江知野下過廚沒有,分得清鹽跟味精,醬油跟生抽的區別嗎。

聞徹微微張嘴,話到嘴邊,竟是一個字沒說出來。

程垚不動聲色地用筷子輕敲兩下,焦黑的餅發出宛如鐵塊一般的悶聲。邢川随即解釋:“可能放置時間太長有點硬,不如再加熱一下。”

聞徹擡眸看他:“你确定加熱之後,這玩意兒不會更難吃?”

邢川不确定。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江稚稚不明所以,把一半的帕尼尼推過去,伸手就要交換那塊焦黑的“鐵餅”。

“稚稚跟哥哥交換,稚稚要吃哥哥做的雞蛋餅。”

聞徹連忙阻止。

隔岸觀火的江知野終于開口說話:“不能交換,都要把自己的早餐吃完。”

江稚稚沒能吃到哥哥親手攤的雞蛋餅,顯得有點失落,轉頭用一種羨慕的眼神看着程垚。

“哥哥,你要好好吃。”

程垚:“……”突然搞這麽鄭重莊嚴的一套幹什麽。

說實話,他其實很樂意交換,帕尼尼再怎麽難吃,也應該會比焦黑模糊的餅好一些。

但是,迫于各種不得已的原因,他只能無奈點頭。

俗話說,誰不入地獄,我入地獄,不過是一口餅而已,他在心中說到。

于是,閉眼,張嘴,咬餅,當苦澀中略帶點酸的味道一出現,他實在忍無可忍。

“——嘔。”

他迅速起身,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立刻沖向衛生間。

江稚稚一頓,轉頭茫然地看着江知野。

江知野面不改色,幫她把口水兜調好位置,對她說:“程哥哥有些急事。”

嘔吐一番以後。

程垚面色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任個人都能知道這一吐估計折騰得不輕。

“沒事吧。”邢川有些心虛,要不是程垚出現,原本遭罪的人應該是他。

程垚搖頭。

江稚稚從沙發上探出個頭,奶聲奶氣地問:“程哥哥,你為什麽吐啦?”

江知野輕咳兩下。

“……”程垚扯扯嘴角,沒直接說出某些不可言明的原因,“命吧。”

命中注定,該有此劫。

江稚稚叭叭嘴。

江知野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問程垚:“一早過來有事嘛?”

程垚被他一問,才想起來此行的目的。

“說說小淮的事。”

*

雲境水岸。

江知淮剛起來,還有些困,哈欠一個個地接連不斷。

管家蹙眉,神情嚴肅,對他說:“據新聞統計,每年因心源性心髒死亡人數超過五十五萬,其中70%的人發病原因都是由熬夜導致。”

同樣的說教,幾乎每過幾天,都會再聽一遍。甚至,數據還會與日俱進地更新一次。

江知淮止住哈欠,跟他保證,以後肯定再也不熬夜。

只可惜,他的保證不太具有效力,也不太能讓人信服。

管家不為所動,決心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繼續機械地說着後面的數據。

“熬夜會導致血液黏度增加,從而導致腎上腺素分泌旺盛,容易引發心髒出現心率過速以及房顫等疾病。”頓一頓,繼續往下讀,“對于青少年來說,持續睡眠不足,甚至會出現身體發育遲緩等問題。”

成長遲緩?

江知淮眉梢一擡,用湯匙撥弄兩下米糊,不知道他讀這些,究竟想做幹什麽。

管家沒讓他等太久。

“小少爺應該有一米八一?”

江知淮咳嗽一聲,差點被一口米糊燙着,吐着舌頭,用手扇風。

殺人誅心。

“大少爺應該要更高一些。”管家自問自答,根本不在意他的反應,“應該有一米八六。”

“一米八五。”江知淮無法接受一丁點的誤差,立刻指出他數據上的錯誤。

管家颔首。

“不過,一米八五應該還是要比小少爺高一點。”

江知淮豈能輕易認輸,不服氣地說:“他還比我大呢,我還小呢,還可以再長,到時候一定比他高。”

管家不置可否。

江知淮有些來勁,對他說:“等着瞧吧,絕對不差。”他還就不信,以後經常運動,再配合健康的作息,不能再長個五厘米?

原來目的這麽輕松就能做到。

管家有些意外,裝作為難的模樣,勉為其難地點頭。

江知淮自以為扳回一城,又作無所謂的态度對他說:“再說,也就差個四厘米,也沒差多少。”

管家:“……”

不在意差多少,還會一口一口四厘米,一口一個無所謂?

有些事不說破而已。

管家剛帶着人離開,江知淮的手機震動起來。

程毅昭的微信。

「糟糕,出大事啦。」

「你早戀的事情好像被我哥告訴野哥了。」

江知淮:咳咳。

一口被米糊卡住。

講清楚,誰把什麽事情告訴誰了?以及誰早戀了?

*

“早戀?”江知野眉頭擰緊,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聞徹坐在一邊,邊聽邊打岔:“程垚,你會不會有點小題大做。你看聞勳三天兩頭換女朋友,我說過什麽了嘛?”

江稚稚動動耳朵。

“說什麽呢。”江知野瞪他一眼,示意讓他注意一點。

“又忘記了,對不起。”聞徹這才想起來懷裏還有一個不能聽這類話的小朋友,趕緊跟她解釋,“有些男人就不行,朝三暮四的算什麽男人。”

江稚稚一臉茫然。

程垚聽在耳中,總覺得他有一點指桑罵槐的意思。

江知野嘆口氣,忍住想要揍他的沖動,按着額頭,對聞徹說:“你先別說話,專心玩游戲吧。”

聞徹正在教江稚稚玩游戲,玩什麽游戲,問就是某個對抗類游戲,至于玩什麽項目,也很直接。

“這個黃色的衣服好看,穿它。”江稚稚興奮地指着那個套裝。

“……”聞徹被江知野一警告,閉着嘴繼續陪江稚稚換裝。

黃色結束換綠色,綠色穿上還要背一個白色的翅膀。

這複雜的審美。

聞徹一時無語,只當作一個無情的付款機器。

江知野把打岔的人嘴巴堵上,示意程垚繼續說。

“要是一般的打打鬧鬧,我也不說了,但是聽小昭的意思,小淮好像這次是來真的,不僅為那女生跟外面的人逃課打球,還天天給那女生帶早餐。”

聞徹偷偷聽着,根本一刻都憋不住:“這麽殷勤?”

程垚沒理他,繼續往下說:“但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女生好像還是個有男朋友的。”

“卧槽,小淮這是準備強取豪奪啊?”聞徹感慨。

江知野面無表情地跟他說:“你不說話,沒有把你當啞巴。”

聞·不是啞巴·徹:尴尬一笑。

“那我去上個廁所,你們聊你們聊。”又把手機塞到江稚稚手上,跟她說,“先自己玩着,想要換什麽直接買。”

江稚稚開心地點點頭。

聒噪的人一走,客廳裏瞬間變得安靜了,只能聽到游戲的機械音。

江知野見江稚稚趴在沙發上,玩游戲玩得正投入,也沒過問太多,繼續聽程垚說江知淮的事情。

“……反正小昭那邊就這點信息,估計他現在應該也跟小淮通風報信了。”程垚問他,“你準備怎麽做?”

江知野其實沒想太多。

江知淮小的時候還是很黏人的,不管他去幹什麽,後面總會有個小尾巴跟着。

但是,後來父母出事以後,他一個人搬出來住,他跟江知淮的溝通變得很少,一年見面的次數基本上屈指可數。尤其最近一年,幾乎每見一次,都要吵一回,他幾乎很少再過問江知淮的事情了。

“不知道。”江知野對他實話實說。

程垚輕嘆一口氣。

“他那脾氣,竟然還有人喜歡。”江知野忽而感慨道。

程垚:“……”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脾氣不受你待見,但是小姑娘們都待見呢,而且,你以為你的脾氣好到哪了?

當然,這些話他一句都沒說出來,有些事心知肚明即可。

“那就以不變應萬變?”他問。

江知野沒有意見,不知又想到什麽事,半晌,對他說:“還是想不明白。”

“什麽?”

“有人竟然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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