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比賽時她将帽子随手摘下來又戴回去的瞬間,澤北确實猜測過她是不是當年遇過的小女孩,畢竟要素都對上了,名字是橘利佳,一頭紅色頭發,一雙琥珀色眼睛,加上這過于率直的性格。然而他剛看到了這個女孩在報名時候寫了出生年月,她才十七歲不到,他沒記錯的話,自己跟小紅毛相遇在十年前,真是這樣就意味着那時她才六歲,而照他的記憶,小紅毛的年紀應該要這大上幾歲,怎麽說現在應該也至少滿二十歲了。
不會的,巧合罷了。
才這麽一想,結果就聽到了在這個世界上有且僅有一個人知道的稱呼,小紅毛專用的“神仙叔叔”。
關于她的神仙叔叔的故事,木葉已經聽橘利佳講到耳朵起繭甚至每個細節都能倒背如流了,雖然他深知橘這個人根本就不會撒謊,也不會去吹牛編一段故事出來,但是這件事本身聽起來就足夠夢幻,打個比方,這難道不是好比小時候的他突然在大街上撞見了馬修安德森,且他還教了他打排球嗎?
怎麽想都是假的嘛。
但木葉注意到了這位身材高大的男人詫異的眼神,那些故事竟然是真的。
圍觀的群衆因為比賽結束就都散開了,剛剛擠滿了人的球場現在變得很是冷清,此刻橘利佳正沉浸在自我感動中無法自拔,說完那句話以後就在眨巴着大眼睛一直在等澤北說話,而最後一場輸了的那個隊伍看着很不服氣的樣子,其中一個最兇神惡煞的人拿着手上的籃球就對着正背對着他們的橘這裏砸過來,一旁的木葉還沒伸出手把她拉過來,澤北便上前一步先是攬過她的肩膀将她護在身後,同時單手接住了那個速度并不快的籃球。
眉頭緊蹙,已經不需要再強調身高卻還是不自覺昂起了頭,澤北一翻手腕把籃球投進了那些人背後的籃筐裏,帶着口罩的他很是不滿地看着那個扔球過來的人,一言不發。
被瞪得有些發毛,他們只好是罵罵咧咧地離開了球場。
回頭看到了女孩仍然一副沒怎麽緩過來的樣子,澤北微微彎腰對着她拉下了口罩,稍微湊近了一些小聲說道:“我記得你。”
糟糕,出現了自己完全無法加入的氛圍了。
他木葉秋紀,今年十七歲,在和喜歡的女生的單獨約會中,遇到了人生至大危機。
哪裏有地洞,給他一個好嗎。
澤北念出橘利佳的名字的時候,他就在考慮自己是不是先從這裏溜掉比較更好,而當下一秒澤北轉頭看向他的時候,木葉又在內心瘋狂搖着頭,不必跟我打招呼,不必理我,我只是一個路人,結果對方還是像個普通的長輩一樣開了口。
“您好,我是橘的同學,木葉秋紀。”木葉故作淡定地對着澤北點了一下頭,然後裝作有人來電的樣子,拿着手機走到了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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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橘,她的臉頰上攀上一點他認識她到現在都沒見過的紅色,要是擱在平時,他是怎麽都不會相信這個人還有會臉紅的一天的,也就更不敢相信她能用這樣的一個眼神看着一個真實存在的異性。
據他對她的了解,上一個收獲了這個眼神的,是星球大戰新系列的男主角。
那是木葉秋紀絕對不會忘記的一天,橘利佳拖着自己連刷了三遍星戰EP7,走出電影院的時候,木葉覺得自己的耳朵都不存在了,早知如此就該在一刷結束的時候跟赤葦還有木兔一起離開。
目不轉睛盯着澤北的橘利佳非常順利地陷入了那種神仙太好看了所以要多看一會兒的狀态裏,十年前的澤北膚色比現在白一些,加州的陽光真是養人啊,鼻梁也很挺,說話時的嘴型也很好看,看着自己的那雙眼睛最是吸引人。
和木兔也會看大胸美女泳裝雜志一樣,橘利佳并不是個不看帥哥的人,只是對她來說帥哥一般都很局限,要麽你是超級英雄角色,要麽你是澤北榮治。是這樣的,被女籃隊一致公認長相還有些小帥的木葉并不在她的這兩個點裏。
不過這也很正常,一般被她納入到這個範圍內的異性,都會接受一句同樣的誇獎
——他太帥了我想幹他。
記得澤北去年上籃球雜志封面的時候內頁有一張跨頁是裸着上身的,橘利佳作為一個稱職的事業粉加顏狗,在部室裏指着那個完美的肌肉線條,大喊出了一句:“我遲早要上了這個神仙。”
“你做夢。”風間翻了個白眼。
“對,我做夢都想。”她果斷回道。
目前來看,她應該對木葉沒有這種想法。
大約是腦袋裏堆了太多想要對她的神仙叔叔說的話了,從知道澤北要退役到現在她幾乎每天都有無數個為什麽想要知道神仙為什麽不打球了,但即便橘利佳是個一通到底的直腸子也不可能就這麽說出我希望你接着打球這樣的話,何況她正被他那一句“我記得你”給感動得暈暈乎乎的,已經過去十年了,他居然還記得自己。
平靜下來之後,眼淚再次像連串的珠子一樣滾出來。
臉頰微紅的女孩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很是漂亮,加上這毫不掩飾的眼神,被注視着的澤北心裏先是停了一拍,然後便擡手用袖子輕輕擦掉這個小姑娘眼角的淚水說:“你剛剛的球賽打得很不錯。”
“因為我每天都有在努力地訓練,”橘利佳依舊是對任何誇獎都來者不拒,“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或者是将來,我都很想像神仙叔叔那樣帥氣地打球。”
“你現在多大了?”有些不信命地開口問了一句,澤北可能真的不願意承認自己當時把一個六歲的孩子當成了十幾歲。
“十七歲,開學就高三。”橘乖乖報上年齡。
得,三十三歲的澤北榮治為自己前一秒近乎于是犯罪的心動感到了一絲羞恥,這是個女高中生啊,你個禽獸,要這個年齡差是什麽概念,也就是說山王工高的澤北第一次拿下全國冠軍的時候,橘利佳很有可能還沒有出生。
不,不是很可能,就是沒出生。
他們之間有一個絕對不可能實現卻依舊存在着的約定,橘沒有忘記,澤北也沒有忘記,因為他在她第二次說她笑着說真的很喜歡看他打球的時候,猶豫着說道:“很抱歉,我沒有讓你看一輩子。”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她從來都不是那種執念于“合理性”的人,擡頭看着他的眼睛,聽着這一句抱歉,橘覺得自己好像突然間就平靜下來了,除去感動與欣喜之外的情緒,實際上在澤北退役以後長時間在她的大腦裏盤旋的是她不願意承認的一種背棄,她似乎在躲避這樣一種結局。
也就是,人總有一天要面臨終結自己的熱愛的時候,這樣的終結越熱愛就會越想躲避,越艱難。
眼淚一下子就止住了,她只是搖了搖頭,接着綻開一個難得的不是完全出自真心的笑容。
口袋裏震動了兩下,澤北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又摸了摸她的頭說:“利佳,今天我還有些事,之後還是在球場見吧。”
對着他揮了揮手,橘利佳攥緊了手裏那頂澤北十年前送給他的鴨舌帽,黑色的牛仔布早就褪色得不成樣了,而先前留給她的那顆籃球也已經被磨到光滑不能再用了。
她就這樣看向那個人的背影,輕聲默念:“我不明白,我不理解,我想不通。”
普通的粉絲可以輕易地對着澤北榮治喊出這樣的質問,她不可以,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可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把自己擺在那個特殊的位置上,好像其他人接受了澤北的一個面,她要接受的應該是一整個他。
為什麽橘放棄追求所謂的合理性,因為她都無法解釋自己開始打籃球的理由,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一個打籃球的澤北榮治出現,是不是也就不會有一個打籃球的橘利佳出現,那個存在的前提不見了,那麽這個存在着的她還是不是存在着的。
她反扣上鴨舌帽,扔下手裏的籃球,用力地跑向籃球架,拼盡全力跳起來,手指碰到了球筐,同一時間木葉剛好回過頭看她。
呆愣愣低頭看着自己紅起來的指尖,原來已經可以跳到這裏了,原來自己真的努力了這麽久了,橘利佳止住的眼淚這一次是真的掉下來了。
人可以像橘利佳一樣對憧憬與愛慕毫不掩飾,也可以選擇對忽視憧憬掩藏愛慕,把一切的情緒都當做是沒有來由的,甚至于是不應該來影響自己的,所以在這個情況下木葉給了自己兩個選項,走上前和轉身走開。
“傻不傻,不知道痛嗎?”
伸手握過她的手,揉着手指關節,木葉選擇了第一個選項,她的眼淚掉在自己的手背上,一滴又一滴。
“很痛。”
橘吸了吸鼻子,點了兩下頭。
“回去嗎?”
過了一會兒,橙黃色的路燈亮起時,木葉問她。
“回!”
她又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