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雖說已經是這個時節了,傍晚時分還是比午後要稍微涼一些,走在自己身邊的橘下午比賽時脫了連帽衫,習慣性地将衣服綁在腰上,剛好起一陣風,凍得她打了個噴嚏,搖了搖頭給她遞過去一張紙巾,木葉提醒道:“把衣服穿上吧,沒幾天開學了,我可不想跟感冒的人一起早訓。”

“我沒這麽容易感冒啦。”橘摘下鴨舌帽,解開腰間的結,完全不注意形象地随意把套頭連帽衫穿上,頭發也弄得亂七八糟的。

伸手替她把翹起來的頭發壓下去,木葉又對上橘始終滿含着笑意的眼睛,好像剛剛流着眼淚的人不是她一樣,好奇心當然應該有,何況她的反應又絕對是反常的,但他又絕對不會開口去問,能夠一瞬間壓垮橘利佳的事情,木葉秋紀相信這個世界上可能沒有第二個人能扛住。

而他之所以站在這裏唯一的理由是什麽,也不過是因為喜歡她而已。

橘利佳客觀來說是長得不錯的女孩子,性格是有點古怪,但因為很開朗又是半個單細胞,所以其實跟誰關系都還不錯,實際上就算綜合了這些因素,她也不應該是木葉秋紀喜歡的類型,準确說不是木葉秋紀以為自己會喜歡的類型。

中學時期木葉也有過喜歡的女生,那是當時他隔壁班一個長相文靜又身材嬌小的姑娘,說話輕聲細語,有一頭漂亮的黑色長發,反正就是十多歲男孩子最容易會喜歡上的初戀一樣的女孩,他記得同班不止他一個人喜歡那女孩,好像在那個時期如果沒有一個所謂的喜歡的人,就是什麽很奇怪的事情似的。某一天比賽結束,女孩在體育館門口等着自己,木葉還有點措手不及,不過畢竟這場打得還不錯,他心裏正有些飄飄然,女孩低着頭臉紅的樣子也挺可愛,便在起哄聲中走了過去。

接過了情書,回去很是認真地看了全文,女孩寫得挺好的,按理來說應該感動或者說心動,但是木葉只是單純地感覺到了被人喜歡的開心,就像虛榮心被意外滿足了,他問了一下自己,如果是另一個女生送情書的話自己會怎麽想,他發現心情沒有任何差別。最終他醒悟到,原來自己不是喜歡那個女孩,他只是覺得在此時的境況下他應該去喜歡一個人。

就像他打排球,他覺得在這個時候他應該拼一把,但是又發現其實只需要付出百分之八十就可以差不多獲得跟別人一樣的東西,那竭盡全力這件事本身就變得有些浪費了不是嗎?

然後木兔光太郎先出現了,這個人一腳踢開了木葉的舒适圈的大門。

接着橘利佳出現了,她伸手把木葉從舒适圈裏拉了出來。

有時候他總覺得用拼命這個詞去形容橘是一件比較失禮的事情,至少在每一次看到她以某種近乎于折磨自己的方式去訓練的時候他都會萌生一種她到底是靠什麽活着的,怎麽能一直像追着光一樣去活着呢,而且怎麽會有人折磨自己的同時卻又笑得那樣開心呢。

在他們共用一號體育館的時間裏,連她的隊友都會看不下去她訓練的強度,他聽到女籃的一年級後輩在收拾球場的時候小聲說過:“橘前輩用壞籃球的頻率真的太高了吧。”

回頭看了一眼,她們手裏那顆籃球,真的已經磨到光滑了。

能不能讓這種人離自己遠一點,他對木兔和橘都是一個态度,木葉真的不想每一天醒來的時候都會産生某種莫名的似乎要被抛在後面的擔心了,可是最終還是會在她邁着輕快的步伐從身旁跑過去的同時加快自己的腳步。他想知道自己其實究竟是不想輸給她,還是僅僅是想去感受她感受到的一切,木葉也分不清這兩種情況是不是有差別。

只是當那種想要看着她一直奔跑的心情出現的時候,木葉秋紀從某種程度上覺得他應該已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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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仍然是坐同一班電車,他們的家離得不是很遠,隔了一個街區而已,遇上了晚高峰正是人擠人的好時間,不過個子高的人在争搶電車空位這件事情上還是比矮個子吃香一點的,畢竟高處的空氣怎麽說也稍微清新一點,趕上了一班車,反應快的橘利佳跨上了車,回頭來就對着木葉伸出了手說:“快上來。”

不假思索地握住了她的手,木葉被她拉進電車,身後的門剛好關上,他無法分辨是自己手指上的繭更明顯一些還是她的,橘的手指很長,用她自己的話來說那就是手大一些就可以單手持球,但是到底也是女生,就算多了那三厘米身高,手還是要比自己的小一些。她右手臂內側上有一條月牙形狀的疤痕,聽說是剛升中學二年級她以首發的大前鋒出場的前一天,被頂替的前輩因為不滿故意撞了她,所以磕到了部室沒修好的碎玻璃窗才弄傷的。

那場對的是風間的學校,風間記得第二節快結束時橘利佳白色的護肘就已經被傷口滲出的血染紅了,中場休息時她偷偷換了一副深色護肘又上了場,賽後也對前輩做的事只字不提,最後反而自己被教練以逞強上場的理由懲罰不允許跟車讓她一個人跑回學校。

“我當然有生氣,因為她讓我差一點缺席一場重要的比賽。”

聽她這麽說,木葉心想不愧是橘利佳,生氣的思路都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但這種時候還是請多為自己的身體考慮一下,或者說讨厭別人也絕對沒問題。

到下一站開了另一邊的門,又上來了不少人,橘被擠得退了兩步,往着木葉身上撲過去,浪漫的男生抱住懷裏的女生的場景并沒有出現,倒是出現了橘兩手撐在門上壁咚木葉的場景。一旁穿着中學生校服的女生的竊竊私語聲讓木葉無法忽略,他有理由懷疑她們可能把短發的橘利佳當成了男生。

“你不覺得這麽站着不舒服嗎?”木葉擡眼問了她一句。

“沒覺得啊,”橘歪了歪頭,“這樣反而站得比較穩。”

“我是說你不覺得靠得太近了嗎?”木葉收了收下巴,逼着自己把眼神從她的嘴唇上移開。

“嗯?”她嘴角向上勾起,“這可是通勤電車,本來就很擠啊。”

說不出口,因為覺得你靠得太近所以自己心跳到快瘋了這種話根本就沒辦法告訴她,因為覺得你的嘴唇看起來太甜了想吃一口這種話也根本就沒辦法說,木葉根本就沒有錯過任何機會,他只是完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機會,只要等一等的話橘利佳總會明白的,所以這家夥究竟明白了什麽。

第一次開口說要一起上學放學的人是橘。

第一次開口說要不要一起看電影的人是橘。

同級生裏第一個改口叫自己秋紀的人是橘。

其他人看起來都是橘有些黏着他,但是只有木葉能感覺到,橘利佳離他很遠,或者說她離所有人都很遠,遠到就算一下就能将這個人拉近都無法伸出手,如果出現另一個讓她覺得很值得信賴的朋友,她會不會也朝那個人走去,木葉真的不知道。

出了電車站,走在被路燈染成了朦胧的昏黃色的小路上,橘利佳突然停住腳步,深吸一口氣說:“秋紀,我啊,最喜歡籃球了。”

木葉啞然失笑,應了一聲,她看來又想通了什麽問題吧。

在岔路口分開,他一邊往着自家方向走,一邊回頭看了一眼橘提着紙袋一蹦一跳走着的樣子,還是在心裏用那句“再等等吧”安慰了自己,至少目前來看,做朋友還挺好的。

臨時從街球場離開的澤北接完一通電話便坐着車去了野原老爺子目前住着的療養院,其實以前本來也就有過一次小中風了,這次能救回來真是老天保佑。過幾天學校就要開學了,澤北也是昨天剛回東京,考慮到六月前東京都預選就要開始,所以幾乎沒有任何休息的時間,他必須立刻接下監督的任務。

老爺子精神還不錯,至少罵人的聲音還挺響,變着法兒的數落了他幾句,最後還是來了一句,恭喜退役,歡迎回來。

才準備感動一下,又聽話鋒一轉:“這是我帶出來的隊伍,你搞砸了的話,做鬼都不放你。”

說着澤北便從旁邊的看護人員手裏接過了厚厚一疊的個人訓練計劃,低頭翻開草草看了一眼,應該是隊裏每個人都有,不僅是首發,就連最末的二軍都寫滿了,野原監督大概比誰都放不下這些隊員,中三時堂本五郎要将自己邀請去秋田縣的山王工業時,老爺子操心的比他爸都多。

最近因為新買的公寓還在裝修,但是父母家離之後要去的枭谷太遠了,所以便以十分正當的理由在深津家暫時落了腳,高中時期的隊長深津一成從著名國立大學畢業之後就走上了人生康莊大道,高薪工作加溫柔妻子,一個剛剛學會走路沒多久的小兒子,還有一條聰明的大金毛。當年澤北就覺得隊長這個人不管做什麽都一定會比別人順利,畢竟他确實想象不出深津手忙腳亂的樣子。

“嚯,橘利佳,”坐在沙發上翻資料,翻過下一頁時深津剛好從身後經過,他指着上面的名字出了聲,“去年的國體我去看了,她打大前鋒挺猛的,跟男選手有得一拼。”

澤北再次确認了一遍右上方的照片,號碼還是四號,也就是說小紅毛是枭谷女籃的隊長,輕嘆一口氣,他笑了笑,這段緣分未免有些太奇妙了,他覺得自己跟她有一種很奇怪的聯系,這種聯系讓他們一直相遇。打開了枭谷近兩年的比賽視頻,看到她眼底透着的自信的光,霎那間澤北榮治以為看見了自己。

“啊——嚏!”

站在禮堂內聽着新生代表發言,又被風間用紙巾糊了一臉,伴随着新學期第一波的鼻敏感,橘利佳成為了枭谷學園的一名高三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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