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緩緩吐出一口氣,肩膀放松,眼睛看向前方,讓手指自然地去感受球的重量和身體的反應,周圍的一切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變得安靜下來,後撤一步籃球到左手,接着向左前方邁一步,再一次将球繞到另一側,轉身屈膝蓄力跳起,手腕和手臂發力,把滞空的一秒用身體記住。

十分漂亮的抛物線,直中籃筐,一枚空心球。

“真難啊。”

看男籃比賽看到了流暢的後仰跳投,她就也想學,小跑着過去将落下的球又拍起來,橘利佳一邊碎碎念一邊回過來繼續重複着和剛剛同樣的動作,如此單純而枯燥的假想突破加跳投練習,她在球隊共同訓練結束後還可以給自己加訓上至少一小時,無數次打板不進,無數次三不沾,無數次在跳起時落地摔倒,才有可能達到後來的熟練。

她打籃球最起初只會模仿澤北的動作,之後在野球場摸爬滾打磨出了一身本事,可以這樣說除了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過人的體力,橘其實并沒有那麽天才。

在上高中前她就常常被人說是野路子,就算是現在偶爾也會不留神有些打野球時的壞毛病,從前野原監督因為她過于花哨的動作沒有少罰過她,從簡單的八字運球到定點投籃,結果練到後面因為太無聊了所以跟其他人秀起了如何使用交叉步快速過人,精彩是精彩,監督雖是鼓掌了,卻還是開口又說剛剛的內容再來十組。

還能怎麽辦,就這麽重來呗。

扯下頭上綁着的發帶,汗水一滴一滴順着臉頰流下來,揪住領口擦了擦,她将上衣短袖的袖子卷上去站在原地喘着氣,天氣已經越來越熱了,近旁晚的體育館裏因為緊張的訓練而變得更是悶熱起來,敞開的大門并沒有起到什麽作用,回頭看了一眼蹲着坐在籃球上的小川喬安娜貌似在偷懶,橘彎腰拿起地上的籃球朝她扔過去:“來不來一局?”

“好!”驚地一下子從地上彈起來,身體素質最好的小川時常被橘利佳當作是隊裏唯一的鬥牛對象,畢竟就是放眼整個高中女籃不算外援能有這個身高的實在是不多見。

比起野原監督那種事無巨細都要全部包攬的性格,澤北比較喜歡觀察選手,每天的訓練在基礎練習之後便會将隊伍打散了進行對抗賽,有時候是三對三,有時候是一對一,輪換幾輪之後會做點評,很多人在訓練時能夠做到的事情在快節奏的對抗賽裏就常常出錯,主要原因當然是和籃球接觸的時間太短了,就算是三年級都很少有那種熟悉感,球彷佛是陌生的朋友。

橘利佳習慣性在個人加訓時進行假想練習,這一點幾乎也是澤北的習慣,即便是空的球場,即便手裏沒有球,都會在腦海裏設想比賽的場景,讓自己保持緊張的狀态,這樣在比賽的時候就能完全放松下來。

那頭橘和小川的一對一已經到尾聲了,她的動作雖然和今天剛開始時沒有什麽變化,但澤北還是注意到了她撤步時很不自然的停頓,向下看到橘左腳短襪的松緊已經勒住了腳踝,很明顯這個人果然在不留神的情況下過度訓練了。

看了看牆上的時間,澤北拍了拍手提醒大家看過來:“明天是正式比賽開始前最後一場和外校的練習賽,所以今天都不要留太晚,”頓了頓看了橘利佳一眼,“提前說一下首發隊員的安排,風間、櫻庭、吉村和綠間,最後是小川頂四號位。”

“知道了,監督。”衆人應了一聲。

難得被坐板凳的橘在旁邊抱着球,她不情不願的聲音很是突出,明天對上的可是神奈川女籃唯一的A級隊伍,讓她就這麽在場下看着就是在削弱枭谷的戰力,她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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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訓三天,”澤北拿過宮野手裏的計分板輕輕敲了一下她肩膀,并特意對着風間說,“看着她。”

“監督,我不要停訓,為什麽啊?”橘利佳就要上前去伸手拉住轉身要走的澤北的時候,才意識到了來自左腳上的刺痛感,立馬咬着牙皺了眉頭站在原地。

澤北回頭掃了一眼她的腳踝接着緩緩擡起頭,意外地有些冷淡地說着:“做不好身體管理的選手是沒有上場機會的,橘,你明白的。”

“是。”她點了點頭,輕聲回複道。

做好準備的人才可以留在賽場上,這一點澤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當年的山王工業确實沒有任何理由讓他坐板凳,但是美職籃的世界可不是,入球隊以後遲來的第一次首發就是因為同位置的選手在前一晚喝大了完全忘記第二日的比賽,誰都可以當作他是突然撿漏了,他自己不可以,澤北榮治等了太久,才等到了讓全世界都認識他的機會。

後來在采訪裏他有提過一開始的心情,說過的那些話橘利佳都可以背誦了,只是沒想到在攤上自己的事情的時候她還是忘記了,一千遍一萬遍的重複可以讓身體習慣動作,可以擁有熟練度,也會同時消耗身體,她不是金剛不壞之身,休息和訓練本身一樣重要。過去的幾年裏總是這樣的,她受了什麽傷就先忍着,只要等一會兒不痛了就可以繼續了。

而很少意識到自己身體出現了什麽問題這才是最大的問題,因為這個時候的橘利佳仍然是那個會将籃球與未來劃等號的高中生。

盤腿坐在籃球場的中心,兩手盤着最後那顆還沒有收進筐裏的籃球,風間走之前連連警告了三次,說她要是敢繼續加訓就燒了更衣室裏放着的澤北海報跟雜志切頁,本來想着跟她們一起走的,但不知道怎麽就是覺得走早了心裏不舒坦,寧可是坐在這兒等到天黑。

從男排的體育館前走過時風間特地趴在門邊上對着站在角落裏的木葉勾了勾手指,疑惑地轉身湊過來,木葉聽到風間小聲在自己耳邊說:“別說兄弟不罩着你,今天記得送那家夥回家。”

等他這裏訓練結束時天已經差不多全黑了,本來想着什麽都不理就直接回去的,最後還是沒能狠下心,什麽時候能真的不在意橘利佳發生了什麽事情的話他可能也就成熟了。

躺在球場上看着頭頂的燈,單手把球抛上半空又接住,每次落下來的時候都時剛好用手指停住,讓球和掌心間留出了空隙,就和平時持球的動作一樣。

就這麽看着她這樣熟練地彷佛球和手上連着一條線一般地玩着籃球,排球也會有類似的訓練,但是他知道橘只是單純地因為不玩球就感覺別扭而已,這個人是從來都靜不下來的。只有很少的時候,木葉會去思索排球和籃球之間的差別,然後又同時覺得思索這個問題的自己很無聊,還是說他只是在考慮怎麽接近橘而已,其實不管是哪個都挺無聊的。

鼻子一癢,突然打了個噴嚏,分了個神球沒拿住,橘反應特別迅速地把頭讓開去,球掉在地上彈了幾下便滾到了木葉腳下,翻身爬起來看到了木葉,她笑了一下做出了接球的準備:e on!”

彎腰兩手将球撿起抛過去,說實話木葉也試過想像她那樣一只手就能把地上的籃球抓起來,當然,橘利佳怎麽可能沒有教他呢,結果她又是個不愛解釋太多的人,單單演示了兩遍罷了便說:“秋紀你的手指比我長一定能做到的。”

結果後來發現不管用什麽方式都不可能做到之後就放棄了。

單手就接住了這個略微高傳了的球,橘挑了挑眉将球投進了不遠處的筐子裏,回頭看向他露出了一個“我很厲害吧”的表情,就算她平時也喜歡笑但現在的頻率确實有些不尋常,向她走近時才聞到了止痛劑的味道,貼在腳踝上的膠布被襪子遮住了一半。

等着她把體育館的門鎖上,跛着腳下臺階時木葉主動地向她伸出了手:“能不能走?”

沒等到對方給自己回音,他就已經拉住了她的手繞過自己的肩膀,然後為了扶穩她便将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盡量地讓她把更多的重量負擔都壓在他的身上。

這樣的走路姿勢也不是第一次,橘利佳卻覺得有些怪怪的,可能是因為以前都是自己很自然地主動去攬木葉的肩膀,而今天卻是因為走路不太方便所以被動地依賴着他,貼着腰部的手心有些燙,身上的隊服不是很厚,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手指是用了力的,偏頭看了木葉一眼,她問:“其實我是不是給挺多人添了麻煩的?”

“嗯?”對上她的眼睛,用一個皺眉的動作表示了你在說什麽屁話以後出聲回答,“你自己也知道啊。”

“明明還穿着四號球衣呢,”橘又笑了一下,“一點都不像個隊長嘛。”

木葉停下腳步将手收回來,在兩個人之間拉開了距離,接着很是不留情地捏住她的臉向兩邊拉,一直到她叫痛都不松開,他說:“如果不是你的話又可以是誰?”

橘眨了眨自己瞪大的眼睛,表情變得有些呆呆的,然後搖了搖頭艱難回道:“唔吱道。”

“所以穿着四號球衣是你又如何了?”木葉繼續反問,“被停訓又如何了?你和西田學姐發過誓的吧,會一直贏下去,會拿冠軍。”

“我想拿冠軍,”站在原地揉了揉被捏的臉,她終于是發自內心坦然地笑了,“想給學姐看到枭谷捧杯的樣子。”

她總是這樣的,木葉秋紀知道橘利佳總是會因為很多看起來無關緊要的小事而突然消沉,所以越是消沉就越是喜歡找其他的事情把消沉的事情蓋過去,比如說忘我地訓練加上蠢兮兮的傻笑,實際上她沒有比任何人更強大,也沒有比任何人更不容易被擊垮,她最多就是比其他人稍微擅長給自己找到一個所謂的逃避出口而已。

這種時候不管她也可以,因為每次橘在找到逃避出口之後僅僅會停留一陣子,很快又會回到戰場上來。

可是,木葉就是做不到,他做不到在看見她失落的時候什麽反應都沒有。

于是他上前一步右手撫上面前人的後頸,手指摸過短發将她擁進懷裏。這幾乎是在腦海裏設想過無數次的動作,原來三厘米的身高差并沒有想象中那樣的誇張,察覺到她稍微一愣,但是卻沒有立刻推開自己,嘴角慢慢地勾出一個弧度,他輕聲地在她的耳邊說:“何況添再多的麻煩我也不覺得是真的麻煩,所以繼續也沒關系。”

——如果是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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