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先前三月澤北剛回國時去哪兒都還會有狗仔跟着,暫住在深津家那段時間總要小心翼翼,但好在經紀人換了國內公司,有人來處理這些事情就不用操心。雖說現在澤北已經是高中球隊的教練,但包括還沒有結束的兩個代言合約跟一檔關于體育項目的電臺節目,他短期內仍然摘不掉頭頂上這半個公衆人物的帽子,然而說到底也只是份工作而已,無論是在役期間還是退役以後,運動選手總要有運動選手的活法。

從公寓到距離最近的野球場慢跑大概需要二十幾分鐘,澤北常會在夜跑的時候經過那裏,若是時間趕得巧的話還有空能看一些差不多是高中生或是大學生年紀的籃球愛好者打街球,基本上都集中在晚上八點的光景,這時候不僅球場上人多,觀衆也多,平時經常來露臉的幾個人時不時還會聊幾句,從小在這個街區長大的橘利佳自然是常客。可真要說起街球氛圍不錯的野球場,她第一反應一定會說是離體育館近一些的那片場地,周末時要是不訓練她還常坐電車去湊湊熱鬧。

啊,言歸正傳。

除去那次被橘拉着一起打三對三的比賽,澤北第一次在學校體育館之外的地方看到她打球就是在這裏,也就是這個他們初遇十年前初遇的球場,起初兩手都抱不住一顆籃球的小女孩,現在正在衆人的注視之中理所當然的成了焦點。漂亮的交叉步過人,同時又用并不過分的花式動作挑釁對手,就這麽看着橘臉上毫不收斂的笑,澤北總是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過去的自己,又不可避免地開始設想她的未來。

約好的時間是過了球場使用高峰期的晚九點,這聽起來确實不太像是個女高中生還應該單獨出門的時間。只不過橘先生這兩年被商社總部下派到茨城縣工廠裏,每個月借着回東京述職開會的機會才能在家留兩天,實在沒什麽時間管女兒,至于橘太太作為一位普通的專職主婦,最大的願望是女兒不要出門惹別人,要是有人能把她欺負了,橘太太自己都要說一句嘆服。

所以雖然已經是這個點了,橘利佳還是只跟自家老母親說了聲“我去打球了”然後就抱着籃球穿上鞋跑出了門。

說“去打球了”的頻率是最高的,其次就是“我去找秋紀了”這句話。

一路小跑,休息了三天的腳踝意外很是輕快,加快了速度也不覺得吃力,拐了個彎走出街口,橘擡起頭跟不遠處已經到了的澤北揮了揮手,他正穿着那件她曾經在機場照裏見過的一件米色上衣,作為粉絲本能地在心裏尖叫了兩聲

——澤北榮治,你真他娘的帥。

“利佳。”見面前人抱着籃球盯着自己逐漸露出有些傻氣的表情,澤北一邊用指節敲了一下她的額頭,一邊叫她的名字。

“啊,”她回過神來,“我太喜歡阿北穿這件衣服了嘿嘿。”

聽她略有這直白的誇獎澤北不自覺輕嘆了一口氣,又偏過頭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接着伸手從她那裏拿過籃球開口說:“不浪費時間,就直接開始吧。”

“宮野特地去找了一些桐皇那兩個新生的資料,除了我今天看過的這場比賽之外,只有一些她們在國外上中學時候的錄像,幾乎沒有完整的比賽,”橘利佳在原地做着拉伸,“我想着在體格差已經不可逆的情況下,能不能讓我們打得不要太被動。”

“體格差似乎一直就不是你擔心的東西,小川也不會在一個星期就能擁有對方五號位的技巧,但是......”澤北轉了兩下手裏的球,皺了皺眉頭頓了一下,“該換新球了,利佳。”

“這個也才用了沒多久呢,只是室外球場太廢球了,”橘用手指捅掉籃球,另一只手接住,回身來了個低手上籃,“我們先來五個球好不好,總要熱個身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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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要找我熱身?”澤北雙臂張開做好防守的姿勢。

“當然确定。”她笑着點頭。

對于橘利佳來說的五球當然只是個開始,因為她會在吃了零蛋之後喊着再來五球,然後又吃零蛋又來五球,汗水浸濕了她的短發,她卻看起來還和最初一樣,眼裏始終閃着那标示着某種期待的光。

她很清楚自己幾乎是不可能順利從澤北手裏拿下一球的,但她仍然對此樂此不疲,就像是在習慣什麽狀态一樣。體格差不可逆,技巧差同樣不可逆,她不會在短短幾天內就可以讓自己的技巧水平超過對方,究其原因不是因為她練得不夠,是因為很明顯對方在身體素質優于她許多的情況下也進行了高強度的練習,成長的速度是不一樣的,若是真有這樣的天賦者,隊裏也只有小川喬安娜可以算得上是一個,畢竟她是升入高中後才開始接觸籃球的。

旁的人談起橘利佳總愛用上“有所熱愛使人無所畏懼,無所畏懼使人無懈可擊”一類的詞句,若是被她聽見,像她這樣反感被定性的人必然會先反駁說這世界上沒有不會恐懼的人,所有不會被壓垮的人并不會否認人就是有所畏懼的動物的事實。

——是啊,我就是很怕輸,這有什麽可恥的呢?

按了一下按鈕,澤北彎腰從自動售貨機裏拿出兩瓶水來,一瓶抛給身後的橘,一瓶自己擰開後喝了一口對她說:“實際上你雖然知道沒有解決辦法,但是卻又沒有開口讓我教你什麽,我很想知道你今天和我打球的時候其實一直在想什麽?”

“我在看自己,”橘利佳垂眼有意無意地盯着地上的那個腳印,“我總覺得在每個人身上本來就該有兩個我,一個我一直在懷疑,而另一個我一直在被懷疑,我會不自覺地把被懷疑的那個人忘記,所以時常考慮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麽樣的。”

“那從我這裏看到的你是什麽樣的?”澤北問。

“一個把超越你作為最次要的事的人,”橘擡眼對上他的眼睛,始終閃爍着光芒的眼眸裏全是他一個人,“我的敵人不是每一個對手,我的敵人是籃球。我知道什麽樣的對手都壓不垮我,這一切中最沉重的只有它本身。”她指了指腳邊的球。

“這話聽起來真有道理。”澤北笑出了聲,剛剛她說的是他上個賽季落敗時在采訪裏說過的話。

“因為是神仙叔叔說的嘛,”橘眨了一下右眼。

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拇指撥開額前的劉海,澤北稍微湊近了一點看着她:“利佳,你一定會變成不需要懷疑自己就很強大的人的。”

“不,”她緩緩搖頭,将每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我會成為時刻懷疑自己也仍然強大的人。”

手上的動作定住了兩秒,接着像是突然轉移話題一樣地用指節敲了一下她的頭頂,“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家了。”

“欸——再打兩球嘛——”她歪頭撒嬌似的說。

“回家,”澤北笑着推開這貼過來的紅毛腦袋,“明天還要上學。”

遠遠看着橘轉着籃球離開的背影,澤北長舒一口氣,拍了拍臉頰,晃了晃頭,試圖把剛剛說出那句話的她的臉拍出自己的腦海。後來的很長時間以來,澤北榮治都可以清晰地描繪出這天晚上他們對話的這個場景,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她的聲音,這可能是小紅毛在澤北的心裏徹底以橘利佳本身存在的時刻到來的時候,也就是他遇見了那個唯獨不一樣的人的時刻。

很多事情當然可以當作多心,就好比在對面的便利店門口拿着幫媽媽買的止痛藥的木葉秋紀剛好朝着這裏的籃球場多看了的這一眼,他本來可以不用在這個點答應出門,而讓還在公司加班的爸爸順路帶回來,但看着這個時間點,他總覺得會在野球場碰見橘。

很顯然事實是木葉确實碰見了她,只是也看見了那個站在球場上跟她面對面的高大男人。

而這一眼盡管只是一秒鐘,或者說是零點幾秒鐘,但木葉秋紀已經可以斷定,澤北看橘利佳的眼神絕對出現了變化。

該怎麽說,這算是假想情敵成真嗎?

每個人的小小的心思最後還是會被藏在生活的背面在時間碾壓下印在地面上,就這樣留在了人的身後,可以是意外的心動,可以是賽前的緊張,可以是越發複雜的喜歡,它們可以是一切,反正都不會被擺到人們的面前來,生活中簡單而重複的事情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和往常一樣踩着晨訓的點到操場加入跑步的隊伍,木兔帶頭跑在最前面,木葉習慣性地用不會太累的速度停留在中間的位置,男排常是整隊一起跑,只是正式選手在第一梯隊,替補和一年級多半都在第二梯隊而已。

通常在他們跑完第一圈四百米的時候橘利佳便會領隊從籃球館出來,女籃平時訓練的運動服顏色是淺藍色的T恤,左邊胸口印着枭谷的字樣,這個季節隊裏大多數人還沒急着換上短袖,只有橘一個人在僅僅二十攝氏度的早晨穿着單薄的短袖,手臂上月牙狀的傷疤仍然惹眼。

看到橘剛上跑道就追着木兔加快了腳步的樣子,木葉想着都是第三年了,她幾乎每次晨跑都要跟木兔來這麽一次沒什麽意義的賽跑,偶爾還會用聊天組的名字打個賭,前段時間是木兔王國,後來随意改了很多亂七八糟的類似于“夏天要到了”、“車站門口的章魚燒居然漲價了”、“昨晚的月曜有人看了嗎”這樣的名字,不過最近似乎又改回阿橘領地了。

誰都不知道明明每天都見面的高中生們為什麽還要在聊天組裏聊得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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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橘領地(16)

——7:50 a.m——

平成拿破侖:[圖片]我在部室樓梯上撿到了這個,你們知道是誰的嗎?

木兔大王:電王!啊,這個超級難買!

平成拿破侖:你們要是不知道我就去問隔壁足球部的了。

芽美是條惡犬:@今天包裏也被我哥放了幸運物是你的吧。

今天包裏也被我哥放了幸運物:啊......抱歉小見學長,是我的。

木兔大王:@今天包裏也被我哥放了幸運物綠間你也喜歡假面騎士嗎[變身.gif]

今天包裏也被我哥放了幸運物:[貓貓皺眉頭]是我哥哥放在我包裏的幸運物來的。

木兔大王:幸運物?什麽幸運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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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課鈴響的前半分鐘,綠間理子總算是硬着頭皮給木兔講了什麽是幸運物,但是看着這位學長這麽想認識自己的哥哥跟他聊假面騎士的樣子,她覺得他應該完全沒能理解自己說的話。第一節課下了跑去隔壁教學樓跟小見拿回了電王的挂件,綠間理子一邊從小見春樹手裏接過東西,一邊偷偷瞟坐在座位上低頭看著書的橘利佳,在教室裏安靜學習的隊長原來是這樣的。

只是她不知道橘認認真真看着的并不是什麽書,而是盯着周刊籃球上那個今夏最受矚目的高中生球員的欄目裏的自己的照片正在內心狂喜。

迅速把挂件塞進裙子口袋裏,綠間理子回身嘆了一口氣,幸運物管不管用她倒是沒感覺,幸運物被發現了以後的莫名尴尬場面她已經經歷了不止一次了,她永遠不會忘記上一次櫻庭學姐不小心看到自己從包裏掉出來一條沙灘褲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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