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容忍度1%
容忍度1%
不知是因為連日來的趕工,因溫盞急迫的想要歸家的心而生生壓縮的行程,還是因為溫暖那一席話的緣故,溫盞在登機前便發起了高熱。
還是機場過安檢時,工作人員發現溫盞身上燙得吓人發出提醒時,周圍人才察覺。
“盞盞,你這樣坐飛機可以嗎?要不延緩一天,先去醫院?”經紀人看溫盞臉燒得通紅,仍裝着一副沒事人的模樣,着實有些擔憂。
“沒關系,就是有點疲累而已。回家休息兩天就好了。”溫盞順利過了安檢,身形還有些晃,她撐在放置行李的臺子邊緣稍稍緩了一會兒,才道。
小助理喬菲趕忙扶住她,伸手摸了摸溫盞的額頭,而後朝唐籌用口型道:“特別燙,您再勸勸盞姐吧!”
溫盞被她的小動作逗得失笑,戳戳喬菲的額頭道:“你不出聲我就不知道你和籌姐打小報告?我又不……瞎。”
她話剛說完,不知道想起什麽,剛映上臉頰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菲菲,你說……我辨識度很差嗎?”
喬菲望着她清豔的容顏因生病而泛着異樣的紅,如展開的扇面一般的眼眸盛滿無法與人訴說的落寞,趕緊道:“不是的!盞姐怎麽會和別人一樣呢!”
語音和視頻,溫盞都沒背着她們,喬菲覺得她這種不知道前因後果的外人聽到都覺得氣憤,更何況是身為當事人的溫盞呢?
“溫盞姐,您別聽信那個人瞎說,您就是您自己,陸部長與您朝夕相處了七年,怎麽能将您錯認成別人呢?!”小助理說的時候神色激動,手上也跟着比劃:“無論是容貌還是品性,盞姐都是讓人羨慕的存在,那人一定是羨慕嫉妒盞姐,在這裏挑撥離間呢!”
溫盞被她的模樣逗得稍稍開懷:“嗯,我不信。”
唐籌想了想,也跟着叮囑道:“盞盞,你和陸部長這麽多年,我們也算是一點點看過來的,要說陸部長将你看作別人,我們是萬萬不相信的。我不知道溫暖那邊到底有什麽意圖,但總歸是不安好心,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都不想讓你好過。她越是這樣,你越不能落入她的圈套,等回去,一定好好同陸部長把話說開,別意氣用事。”
溫盞知道唐籌是怕她聽信一面之詞,和陸昙吵架引起更多的誤會。畢竟在她們眼裏,在婚姻裏她更愛耍小脾氣,而陸昙卻是包容的那一方。
但其實,她只是想回去求證一個答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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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說的,她也不知道該聽信幾分,畢竟理智分析,陸昙不是個會将自己秘密輕易吐露的人,她花了七年時間都不曾獲得陸昙的信任,那這些重要的信息,只與陸昙認識不過幾日的溫暖又是從哪裏得知的呢?
除非,溫暖曾經是溫清沅很親近的人,或者如溫暖自己所說,她的确是轉生後帶着記憶的溫清沅。
只是這些都是她自己的猜想而已,在未獲得陸昙的回複之前,她不會妄下定論。
無論溫暖想要做什麽,觊觎她的婚姻也好,暗指她鸠占鵲巢也罷,抑或者,只是不想她好過,這都不能成為溫盞做出任何決定的理由。
在婚姻裏,愛與不愛都只是她和陸昙兩個人的事,與他人無關。所謂資格,只要陸昙願意給,那她便有足夠的底氣。
下了飛機時,天色已有些蒙蒙的黑,溫盞微微吐出一口熱氣,身子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今天來接機的粉絲并不多,唐籌原本考慮溫盞的身體狀況想替溫盞拒絕簽名,卻被溫盞制止。喬菲怕她昏倒,滿目憂色地托着她的手臂。
“沒事的,別擔心。”溫盞安撫她們,接過這幾張熟悉的面孔遞來的照片和油性筆,利落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盞盞,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盡管溫盞帶着口罩帽子,仍有細心的粉絲看出她的不對勁。
唐籌順勢道:“盞盞今天有點發燒,希望你們稍微體諒一下,簽完名字就讓她趕緊回去休息好不好?”
“啊……”
“盞盞發燒了?吃藥了嗎?”
“盞盞別太累,一定注意身體!”
“我們不要簽名了,盞盞快回去休息!”
粉絲們自覺地将圍成的圈稍稍拉開,為了讓溫盞能夠呼吸暢快一些,說出的話語裏透着實實在在的關切。
溫盞被她們的言行暖了心,眼神雖然有些迷糊,卻還是堅持将簽名一一完成後,才遞了回去:“不礙事,感謝你們。”
原本會耽擱一點功夫的機場之行,因為粉絲的幫忙較往日更加順利,不一會兒,溫盞便被粉絲們送到來接她的商務車前。
“天氣轉涼,你們也要及時添衣,早點回家。”等坐上商務車,溫盞特意搖下車窗道:“我也會繼續努力,拍出更好的作品回饋大家。”
她一向很珍惜世間的善意,對于這群一直默默支持她,關心她的陌生人,溫盞願意回饋自己最大的誠心和溫柔。
“工作不用這麽拼的!好好注意身體!”
“你好好的,我們就很開心!”
“盞盞一定要多愛護自己一點!”
“不用擔心我們,趕緊回去好好休息。”
粉絲們大聲回應着她。
溫盞看着她們眼底的晶亮,想了想摘下口罩正色道:“謝謝你們的喜歡。”
這些粉絲之中,有溫盞常見的,也有新來的小朋友。她們因她而不畏懼寒暑,常常提前打聽好消息,盡量抽出更多的時間,來機場接她。
溫盞仍記得,她曾在超話裏看到粉絲間的讨論,那些她根本對不上誰是誰的網絡昵稱大方地在超話裏分享接機的照片和見到溫盞的喜悅,哪怕有的粉絲和溫盞連句話都說不上。
“不辛苦嗎?”溫盞用小號問。
“怎麽會辛苦,我們是在接她回家啊。”有粉絲驕傲地回她。
溫盞到現在都記得,那時候眼眶一熱的感覺。
有的喜歡可以這樣不講道理卻又熱烈直白,哪怕只是單方面的付出和追逐,都不覺得後悔或遺憾。
可有的喜歡,卻像是隔了霧霭重重,盡管她一直有意探尋,卻仍有所保留,叫她看不分明。
就像前幾日還積極地問她什麽時候回來,說要來接她,同她好好聊聊的陸昙,卻在她今天回複她會回家後,連一個“好”字都吝啬回給她。
與粉絲道別後,商務車很快駛入車流中,車裏,唐籌伸手過來攏了攏溫盞的風衣衣領。
“真的不去醫院?”唐籌探了下溫盞額頭的溫度,發現一點好轉都沒有,擰着眉心問。
“嗯。”溫盞固執地點點頭。
“盞盞。”唐籌嘆了口氣,又道:“雖說,我希望你好好同陸部長聊一聊,但是你做出任何決定,團隊都支持你。”
“籌姐……”溫盞喊出一聲,卻卡了殼。
說實話,溫盞在此之前,沒有考慮過團隊的難做,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以她和陸昙之間的感情為先,卻忘記了,無論是她還是陸昙的職業,都會引起媒體的關注。
所幸,唐籌願意在這時體諒她,不僅事事替她考慮,還默默給予她最有力的支持。
思及此,溫盞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唐籌,長睫下的神色顯得有些無措。
唐籌組織一下語言,才道:“哪怕她是部長,也要講道理,盞盞,你只管關心自己的感情問題,你們到底适不适合在一起。如果她真的辜負你,那她也是德行有虧,這樣的人遲早是要遭報應的,盞盞,不用因為她身居高位就束手束腳,假如……你們出現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工作上的風險,我們替你兜底。”
“盞姐,部長大人要是敢因為你們的婚姻問題封殺你,我就舉着牌子,去她們單位門口實名舉報她假公濟私!”小助理心直口快道。
“封殺個頭!”唐籌上手敲了一下小助理,轉頭又對溫盞道:“盞盞,我們只是防患于未然,你不要有太大壓力。”
溫盞噗哧一笑,她神色柔和,露出幾日來少見的輕松神色,輕聲道:“好,我記下了。”
唐籌和喬菲将她送到家門口,又叮囑半天讓她注意身體及時就醫後,才離開。
溫盞笑着點頭應下,等進了家門,原本鋪在面上的明麗笑容卻一點一點的散去了。
屋內漆黑一片,陸昙似乎不在家。
她強撐出一點體力,将行李提了進來,而後一邊扶着玄關的牆壁,一邊将自己滑靠在鞋櫃旁。
在外面終歸要注意女明星的基本形象,如今在屋內,溫盞已經沒有維持管理自己的力氣,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
頭腦在壓抑許久後越發昏沉,連眼皮都擡不起來,神思也跟着變得更加沉重。有關溫清沅的事就像是一塊壓在心頭的巨石,不搬起來,她連一個覺都睡不安穩。
趁着陸昙沒回來,先在玄關坐一會兒攢攢力氣吧。溫盞一邊這樣想,一邊将自己的頭靠在膝蓋上閉目養神。
燈卻在這一刻毫無征兆地打開,與此同時,正廳內響起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既然回來了,為什麽不進來?”
溫盞被突然打開的光亮晃了眼,微微眯一會兒眼睛,才擡起頭,去瞧那聲音的來源。
正廳裏,陸昙坐在真皮的長沙發上,她交疊着長腿,一手放在膝蓋上,另一只手把玩着一塊玉佩,就這樣定定地與她對視,一點過來看看她情況的意思都沒有。
溫盞坐在地上與陸昙遙遙地望了一會兒。
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挑,勾出一抹涼薄的弧度,眉心處的小痣點綴精細,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起,下巴收緊,一副波瀾不驚的神色,好像萬千俗事都不能進她的眼,入她的心一般。
看着陸華優那精雕細琢的容顏,溫盞卻忽然覺得很沒有意思了。連粉絲都能通過細枝末節看出來她身體不适,可自己真真切切愛了七年的人,卻安穩地坐在不遠處,就這麽看着她坐在地上,連一句關心都沒有。
她這樣巴巴地趕回來,圖什麽呢?
感性在一瞬間占據大腦,那一刻,她真想指着陸昙的鼻子臭罵一頓,可現實中的溫盞也只是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将自己重新撐起來。
高跟鞋在進屋的時候就被她踢到了一邊,溫盞實在沒有力氣去鞋櫃裏拿拖鞋,幹脆赤着腳,一步一步地走到陸昙的面前。
反正陸華優也不在意,她需要一點涼意來警醒自己。
陸昙目光落在她微微顫抖的腿和白皙的腳背上,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道:“坐。”
溫盞卻不領她的情,一屁股坐在她對面的地上,望着她手上的玉佩出了會兒神。
這就是……溫暖提到的那塊玉佩嗎?
“你有什麽話要對我的說嗎?”還是對面的陸昙先開了口。
溫盞沉定一會兒,指着玉佩道:“玉佩是……你送給溫清沅的那塊嗎?”
陸昙狹長的鳳眸微眯,盯着她半晌沒有回答。
這是還對她有所提防?溫盞苦笑,支着自己冒着火的臉頰,繼續道:“你畫的畫,都是你和溫清沅的過往對嗎?”
陸昙依舊緘口不言。
溫盞不願意再繞圈子,直接道:“從前你什麽都願意順着我,是以為我是溫清沅,而今溫暖回來,你才發現認錯人了對嗎?這才是你對她好奇的理由,這也是你之前對我說要去求證的事,既然,這塊玉佩如今在你手裏,那你也該認清楚了,溫暖才是你尋了千百年的溫清沅轉生,是吧?”
她其實不想用這樣變相逼迫陸華優承認的語氣,她想了千百種要回來耐心同陸華優問清楚的方式,可當見到陸華優,心中的怨氣卻再也控制不住。
她不明白,不過幾日不見,她們怎麽就走到這樣一步田地,她和溫暖分明這樣不同,怎麽會錯認呢?只是因為……她也姓溫麽?
居高不下的體溫燒得她沒辦法做太多的思考,索性憑借直覺。
只要陸華優反駁一句,她就相信,将溫暖那些惱人的話通通丢在腦後。
“陸華優,是或者不是,我不要任何模棱兩可的答案。”
溫盞問完,氣息有些喘,在心中為自己最後一絲與陸昙善終的可能性祈禱。
反駁我好不好,陸華優,你不是神仙嗎?可不可以,在此刻聽一聽我的心聲……
可面前的陸昙無動于衷地瞧了她一眼,薄唇輕啓:“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問我?”
何必問?
陸昙說得那樣理直氣壯,好像溫盞明知故問似的。
溫盞心中那點微薄的希望跌進深淵,殘留在腦海裏的只剩下積怨。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語調裏都漫上經年壓抑的委屈,質問道:“我不該問嗎?陸華優,你蒙蔽我七年,看着我傻子一樣的喜歡你,就像是在看戲一樣,連一句實情都不肯透露給我知道,如今,我只是作為你的妻子問上一句也錯了?”
“那你呢?”陸昙烏眸簇浪,她猝不及防地握住溫盞的手腕,薄唇勾出一點漫不加意的嘲諷:“那你又瞞了我多少?”
她手勁很大,溫盞現在體力不足,根本掙脫不開她的禁锢,眼眶都憋紅了:“我瞞你什麽了?!”
“那我不妨說得直白一點。”陸昙舉着她的手,神色是她根本讀不懂的陌生:“你蓄意冒充溫清沅的這七年,又是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名還是利?”
“冒充?”溫盞氣得眼前發黑,咬着牙堅持把話說完。
“我連溫清沅是誰都不知道,我冒充她有什麽意義?”
“哦,溫清沅是溫暖對吧?她那種人值得我冒充?!”
“陸華優,你自己将白月光認錯人,倒來給我亂扣帽子!”
她終是忍不住染上了哭腔,顫着聲道:“你問我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麽,呵……陸華優,你扪心自問,這麽多年,我除了像個乞讨者一樣小心翼翼地朝你讨要一點點感情以外,有求過你任何事嗎?”
“可你給過我嗎,你舍得在我身上費心麽?你不屑的……”
“付出七年感情,被你诓騙得團團轉的是我,陸華優,你有什麽資格質問我!”
淚水瞞過眼底沾在長睫上,溫盞終于用盡全力甩開陸昙禁锢她的手。
陸昙怔愣一瞬,再擡眼,卻見面前的姑娘美眸中那點星火被驟雨澆滅,只剩下決絕。
她心忽然一慌,正要開口,卻被豁然起身的姑娘截斷。
“陸昙,關于離婚的問題不需要再考慮。”溫盞眼淚順着下巴滴落,聲音卻恢複了冷靜,一字一頓地道:“我要同你離婚。”
話音剛落,溫盞便利落地朝門口走,可繃着的身體此時卻不聽使喚,她人還沒走兩步,眼前就一黑,徹底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