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分離度100%

分離度100%

“那您就一句話都不解釋,放溫盞姐走了?”

建章華府,畢舒城聽完陸昙的近況,氣得連手中的小酥肉都沒吃下去。

“當時情況緊急,阿盞又在氣頭上,我來不及說別的。”

“那您一句話不說不是更要命嗎?”畢舒城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哪怕反駁一句呢?”

“我反駁了。”陸昙盯着畢舒城筷子上将掉未掉的小酥肉,“你要不先吃下去。”

畢舒城把小酥肉放入口中,恨恨地咀嚼半天:“真是急死本軍師!”

陸昙看她咽下去,複又開口:“當時情況緊急,我只來得及跟她說我不在乎什麽世間的感情,我只是喜歡她。”

畢舒城一拍大腿:“可算說到重點了!雖然聽着有些不實誠,嗯……後來呢?”

“後來阿盞問我,七年都不喜歡,為什麽一談離婚就開始喜歡了?”陸昙露出挫敗的表情:“我……沒答上來,她以為我又騙她,招輛出租車就走了。”

畢舒城捕捉到重點:“……又?”

“對。”陸昙捏捏眉心:“我之前為了挽回婚姻,騙過她幾回。”

畢舒城稍稍探頭,好奇道:“比如?”

“以單位對重大家庭關系變動有規定為由,騙她離婚手續沒辦之前,不能搬出去。”

畢舒城眼睛都瞪大了些許。

“裝着眼疾沒好,騙取她的憐憫,讓她帶我去她工作室。”陸昙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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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舒城倒吸一口涼氣。

陸昙頓了頓,繼續道:“诓她陪我去單位,給別人介紹她是我太太,算是變相公開婚姻關系吧。”

畢舒城聽了直搖頭:“沒救了!”

“可我不是因為馭神印騙她的,我只是……想和她多相處,把原本屬于她的名位和身份還給她而已。”陸昙為自己辯白,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但她好像曲解了我的意思,以為我是利用她的同情心,拖延婚姻的時長,算計她。”

“不冤枉。”畢舒城向自家師姐投去一個絲毫不同情的眼神:“溫盞姐誤會您真是一點都不冤枉。”

“可是我每一個行為,都是為了挽回婚姻,挽回她。我說的都是實話,不摻雜任何虛假,為什麽會被曲解成這樣呢?”陸昙有些苦惱:“我不知道我還能怎麽解釋。”

畢舒城迅速扒拉完碗裏的米飯,打了個飽嗝後,摸着下巴慢條斯理地道:“讓本軍師理一理思路,如果師姐可以為本軍師準備一壺飯後熱茶就更好了!”

陸昙:“……”

畢舒城沒有食言,在陸昙給她端茶倒水後,毫不吝啬地開始為陸昙解惑。

“師姐以為,溫盞姐為什麽執意離婚?”

陸昙用杯蓋将茶湯的浮沫刮去,道:“大概是因為,她認為我們的婚姻是個錯誤吧。”

“的确是由一個誤會開始的。這是事實,您沒辦法反駁。”畢舒城贊同道。

陸昙斜了她一眼:“我喊你來不是為了讓你來奚落我的。”

畢舒城在陸昙看不見的位置做了個鬼臉,又很快恢複正常,繼續道:“還有呢?”

陸昙停住動作,疑惑地回望她。

“還有兩個非常重要的原因。”畢舒城伸出兩個指頭在陸昙面前擺了擺。

“什麽?”

“第一,是您這七年的欺騙和隐瞞。盡管您有您的苦衷,但在溫盞姐看來,哪怕您有一點點信任溫盞姐,願意對她說一句實話,都不會瞞她七年。您辜負了感情,也辜負了她。”畢舒城認真地替陸昙分析:“結果現在都要離婚了,您還在用謊言來試圖挽回,您覺得溫盞姐會怎麽想?”

陸昙狹長的眼尾微微眯起,擰着眉細細思索。

“人與人之間一旦失去信任,誤會便很容易産生。從前是您不信任溫盞姐,所以只憑別人的幾句話都能誤會溫盞姐另有圖謀。”畢舒城為陸昙擺出事實:“現在溫盞姐同樣對您毫無信任,您又的确在這七年裏隐瞞她很多,那溫盞姐怎麽判斷您如今的诓騙不是因為其他的隐情呢?”

陸昙随着畢舒城的思路,站在溫盞的角度想了想,頓時覺得自己弄巧成拙,事與願違。

“第二,我認為也是溫盞姐最在意的,您不喜歡溫盞姐。”畢舒城說完,料到陸昙會反駁,又趕緊道:“至少溫盞姐不相信您是喜歡她的。”

“那我表白之前,必須獲取她的信任,可是這麽多年的隐瞞,她又不信任我。”陸昙忍不住捏捏鼻梁,怎麽想都覺得這件事很棘手。

“其實溫盞姐問得沒有錯,師姐這麽多年都沒動心,為什麽一談離婚,就開始喜歡上溫盞姐了呢?”畢舒城吹了吹茶,稍稍抿一口,繼續道:“在去說服溫盞姐不離婚之前,師姐不妨自己先想清楚。”

“我不是因為離婚才開始喜歡。”陸昙說得篤定,眼神裏卻終究滲出了星星點點的迷茫來。

“那是什麽時候開始的?”畢舒城循循善誘。

什麽時候開始的呢?陸昙沒有定論,只好一點點在腦海中回憶。

也許是笨拙的姑娘裝得像情感大師一樣耐心教她什麽是喜歡,表現卻比她還青澀的時候。

也許是溫盞求婚之後,聲音因激動還有些微微的抖動,卻能神采飛揚地對她道“你是我的人啦”的時候。

又或許,只是因為那一聲聲稱呼,腼腆的,嬌軟的,情深義重的“陸華優”。

喜歡,是她多年不肯承認的悸動,是她諱莫如深的占有,是她無法掙脫的盲從。

陸昙不知不覺想起許多,但仍不能将喜歡固定在某一個具體的時間點,只得道:“我不清楚,也可能是被我刻意忽視掉了。”

“很早,對嗎?”畢舒城也不執着于答案,接着問道。

陸昙點點頭:“可能是多年前的某一個霎那,但我沒有具體的印象。”

“已經足夠了。”畢舒城換了問題:“喜歡到什麽地步呢?”

陸昙不明白畢舒城的意思,投去疑惑的視線。

“不想改變現在的狀态,不想離婚?”畢舒城盯着色澤金黃的茶湯,片刻後又補充:“還是無可替代,不可或缺?”

陸昙又陷入沉思。

畢舒城見師姐這遲鈍的模樣,道:“師姐,您自己都沒有想清楚,想來也是表達不清楚的,那溫盞姐不信任您,質疑您的喜歡,不是理所應當嗎?”

“你說得有道理。”陸昙贊同。

“師姐,喜歡本身是件很直白的事情,只是表達喜歡的技巧有很多種而已。如今您和溫盞姐相處多年,對彼此熟悉得很,最不需要的反而是那些技巧。等您把這些想通透了,去大方地按照自己的心意追求溫盞姐,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有時候不是單純依靠言語的,只要溫盞姐對您的心意還沒有變,就一定會感受到您的誠意。”畢舒城像是過來人一般,拍拍陸昙的肩膀,叮囑道:“實在一點,不要套路!”

“謝謝。”陸昙由衷地道,可過了一陣,整個人又現出頹态:“可我現在根本沒辦法向阿盞表達心意。”

“為什麽?”

“她受邀去參加時裝周了,這幾天都不在國內,根本不接我的電話。”

“去追啊。”畢舒城不以為然:“之前不是裝瞎都要跟着溫盞姐的嗎?怎麽現在反而束手束腳的?”

聞言,陸昙嘆出一口濁氣:“跟不了,得和單位報備。”

“什麽?”畢舒城沒理解。

“我的職位不能随便出國,即便是私人行程,也需要提前和單位報備。”陸昙無可奈何地道:“這次不是騙人,單位的确有規定。”

畢舒城:“……”

經過自家師妹的開導,陸昙的思路總算清晰許多。她想起前幾日唐籌的事,關心道:“你和唐經紀怎麽樣了?”

畢舒城沒想到有一天師姐也會關心她的情感問題,覺得窩心又憂傷。

陸昙見她這變化莫測的表情,狹長的眼尾挑起耐人尋味的弧度,調侃道:“軍師在我這裏頭頭是道,卻原來,連自己的事情都沒解決好?”

畢舒城被噎住,張了張口,半天沒說出什麽來。

“你搞清楚自己對唐經紀什麽感情了嗎?”陸昙學着畢舒城剛才的模樣道:“無可替代還是可有可無?”

畢舒城嘴角抽搐:“師姐,我和唐籌的情況與您和溫盞姐不一樣。您和溫盞姐還有一生的時間可以一起度過,可我不行,我只有十年,十年之後我就要應劫了。”

她雙手撐起下颚,極為鄭重地道:“我可以為了自己快活和唐籌在一起十年,可十年之後,唐籌一個人該怎麽辦呢?”

如果還剩十年,陸昙還會繼續和溫盞在一起嗎?大概是會的。

溫盞很排斥轉生,如果自己選擇離開她,多年後應劫回來再去找轉生的溫盞,那阿盞估計會比現在更生氣。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現在不和唐經紀在一起,等你回來,唐經紀也不是你想要的那個人了。”陸昙學着畢舒城的樣子規勸她:“你都沒有問過唐經紀意見,就擅自做決定,是不是不大好?”

畢舒城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可真不像師姐能說出來的話,師姐從前對短暫的情誼最不屑一顧的。”

陸昙聞言也是一愣,過了一陣才彎了彎眉眼,神色柔和道:“人總是會變的。”

“對了師姐,上次和唐籌走得匆忙,我都沒來及問您馭神印的情況。”

“阿盞手上的馭神印是真的,我驗證過。”陸昙停了片刻,又道:“但又不是我曾打在溫清沅手上的那枚,十分蹊跷。”

“這是什麽意思?”

“具體還要見過溫暖才知道。”

馭神印絕不是複刻那麽簡單,陸昙存在諸多的疑惑,卻不敢再向溫盞求證,畢竟溫盞的靈魂禁不起折騰。

只能去找溫暖。

溫暖恰好最近有幾件事需要她幫忙,陸昙也就順勢應了下來。

幾日後,陸昙如約來到溫暖提前訂好的包廂。包間內除了溫暖,還有某臺的幾位高層,許多都是熟面孔。

溫暖端着酒杯,周旋在其中游刃有餘。陸昙進了門,和大家簡單打了招呼也敬了杯酒,為溫暖站臺的意味明顯。

這也是溫暖叫陸昙來的目的。

幾位臺裏的高層心領神會,不再像方才那樣放肆,甚至表示了一定會給溫暖開綠燈的意思。

陸昙見目的達到,也不多留,給了溫暖一個眼色,便準備起身告辭。

誰知溫暖腳下不穩,竟撲到她身上。

陸昙眸底瞬間鋪了一層霜。

“在門口等我一下。”溫暖好似沒看到她的冷色,扶着她的肩膀耳語道。

陸昙沒答好也沒答不好。她迅速出了包廂來到衛生間,将自己下意識摸到溫暖的手放在水流中沖洗幹淨。

阿盞要求她自律的事她有牢牢記在心裏,即便妻子此時不在,她也應該遵守。

“華優不在門口等我,來衛生間躲着做什麽?”溫暖在此時追了進來。

“溫小姐答應我的,還請記得兌現諾言。”陸昙臉上冷色未退,烏眸似墨,凝着溫暖道。

來之前已經同溫暖說好,今天她幫她給平臺拉關系撐臺面,不用在恩怨簿勾筆畫,讓她驗證下腕間的标記即可。

“華優這麽等不及嗎?”溫暖身形微晃,顯然醉得不清:“我這不是來兌現承諾了?”

陸昙皺着眉後退一步。

溫暖眸光一閃,卻又放縱地笑開,伸長手臂媚态橫生地道:“給你看就是了。”

陸昙狹長的眼尾眯起,将淡漠斂于眼底,她二話不說将仙力彙聚在指尖朝溫暖的手腕探去。

馭神印在她的操控下發出有別于常規标記的光澤,光澤中隐着獨屬于她的昙花痕跡。

的确是她當年種下的那枚。

衛生間裏忽然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悶哼。與此同時,溫暖也慘白着臉朝一旁歪去。

陸昙好心托了她一把,卻被溫暖拽近了些。

“華優可沒告訴我……”溫暖顫着聲,将灼熱氣息吐在陸昙耳邊:“會這麽痛呢……”

“一點小症狀罷了。”陸昙收起仙力,側開身:“溫小姐不必憂慮。”

溫暖笑了一下,正要說話,卻被廁所隔間的聲音打斷。

陸昙循聲望去,瞬時僵住動作。

從隔間出來的,是她以為還在國外的妻子。

溫盞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陸昙,她回到國內便馬不停蹄地來參加《散滿星河》的慶功宴,正打算結束後回建章華府,拿着陸謹懷發來的協議草稿和陸昙商量一下離婚的,未曾想,讓她撞見這香豔的一幕。

洗手臺邊,兩位當事人應是相互依偎着,影子交纏在一起,隔着門縫落于溫盞的眼底,說不出的迷離惝恍。

溫盞便是在這暧昧的話語裏,聽到了自己心落成灰的聲音。

手腕突然疼痛難忍,溫盞禁不住悶哼,面上血色随之褪進,腦子卻忽然清明許多。

憑什麽她要在這裏憋着不敢出聲呢?在這場感情裏,躲在陰暗處擔心敗露的從來都不該是她。

“打擾。”溫盞終是打開隔間的門,也揭下了她們婚姻裏最後一層遮羞布。

自此,她和陸昙的感情已成定局,再也沒有回頭路。

“我還當是誰在聽牆角,原來是我們溫盞姐姐。”溫暖笑意深深,勾着唇角挑釁。

溫盞目不斜視地洗手出門,幹脆利落,連個眼神都不屑于分給溫暖。

溫暖眸中有恨意一閃而逝。

陸昙呆愣許久,等溫盞出了衛生間,才猛地清醒過來,快步走出門去追溫盞,對身後溫暖連聲的呼喚視若罔聞。

終于在長廊盡頭,捉住溫盞的一片衣角。

“阿盞!”她只将将喊了一聲,便被溫盞奮力甩開。

“別拿你和佳人溫存的手碰我。”溫盞撣了撣衣袖,朱唇輕啓,吐出的話字字帶刀:“怪惡心的。”

陸昙頓時覺得自己像被施了定身術,渾身僵硬得沒有一處可以擡起來。

“阿盞,你別誤會。”她看着面前姑娘美眸中流露出的明晃晃的厭惡,所有的解釋都堵在喉中,只能吶吶地道。

“誤會?呵……”溫盞被她這話逗得笑出聲:“陸部長在大庭廣衆下與人調情,倒來污蔑是我誤會。”

“阿盞,我可以解釋的,我見溫暖是因為……”陸昙心裏着急,言語都失了穩重,只是她話沒說完便被溫盞打斷。

“因為溫清沅。”溫盞不耐煩地打斷:“陸部長不必解釋,你的解釋我也聽夠了。”

她原本想走,卻忽然想到什麽,回身補充道:“還有,陸部長有空解釋,不如痛快和我離婚。”

說到這,溫盞目光停在陸昙襯衣肩膀處的口紅印上,如扇面一般鋪開的眼微微彎起一抹極淺極淡的弧:“也省得非要在外面茍且……憑白污了旁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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