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忠誠度6%

忠誠度6%

老神仙幾百年沒接觸情愛,在喜歡和婚姻的關系問題上犯了難。

她花了幾天時間去學習和查閱相關的書籍,最後卻沒能從呆板的語言文字裏學到一點。

所有的套路都不能照搬到她和溫盞的情況裏,陸昙揣摩半晌,捏着額角在心中吐槽理論知識的空洞和片面。

秘書在部長大人沒有一絲愉悅的微笑中戰戰兢兢幾日,才發現陸部并不是在計較工作上的問題,而是遇到了感情上的憂愁。

好在作為陸部的得力幹将,一向膽大心細的秘書尤其擅長排憂解難,于一個不起眼的午後給陸昙拿來一沓電影票。

這不是普通的電影票,而是《不如初見》校園路演的加場電影票。

“主辦方照例送到總局的後排整排電影票,放着也會浪費,所以部門內我們幾個人打算帶親人朋友去看,一是下基層,了解學生群體對影視文化的需求;二是作為內部小型團建。”秘書連借口都想得十分充分,力求将“臺階”鋪得穩固又合适:“不知道陸部有沒有興趣一起?”

可惜幾天沒睡好覺的陸部長一屁股坐在了“臺階”上。

“你們去吧,我就不湊熱鬧了。”陸昙禮貌性地勾了勾唇角。

“溫老師演的。”秘書想了想,又補充道:“溫老師也會去到現場。”

陸昙目光落在秘書手中的電影票上,終于露出一點遲疑的神色。

距離上次不歡而散,陸昙又有好幾日沒有見到溫盞了。

秘書餘光瞥見陸部手邊的書籍,靈光一閃,又說服道:“《不如初見》是一部探讨愛情,反映情感價值的電影,據說在主人公的情感刻畫上非常細膩,劇方的宣傳标語是不如初見,重拾喜歡。如果人們在現實中遇到一些疑惑,或許能從電影中找到一點答案?”

她并不知曉部長大人的情感問題是什麽,只能給出一點模糊的指向。

誰知陸昙聽完,眸光一閃:“重拾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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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敏的秘書在心中對自己比了個耶,道:“是的,雖說演員只是诠釋角色,但一定有一些情感邏輯支點才能去表演,況且這部戲的內容也很不錯,值得一看。”

陸昙聽着秘書的盲目誇贊,這才回過味來,失笑道:“《不如初見》給你宣傳費了?”

“這您可不能冤枉我!”秘書趕緊裝模作樣地澄清:“單位有明确規定,我可不敢違反。”

陸昙狹長的眼尾彎出溫和的弧度,她拿走兩張票,又停了會兒,道:“謝謝。”

“職責所在。”秘書謙遜道。

“跟主辦方提前打聲招呼,不要安排任何形式上的互動,低調行事。”陸昙想了片刻,便答應下來:“屆時你們先進去,不用等我。”

秘書自然稱“好”。

時間一晃而逝,轉眼已至周五,陸昙特意換下工作穿的西裝,穿了套休閑服才過去。港風薄紗襯衣外套寬松的海軍藍白條紋針織衫,配上深藍色小腳牛仔褲和英倫風的平底鞋,顯得十分有校園氣息,被上天眷顧的精致容顏上略施粉黛,竟惹得校園裏的學生們頻頻駐足。

見慣陸昙板正模樣的畢舒城怔愣半晌才将自家師姐認出,訝異道:“師姐這是……特意打扮了?”

“嗯。”陸昙局促地扯了扯針織衫的肩線處,道:“還行嗎?”

然而畢舒城還沒說話,便有大膽的學生過來道:“您是哪個學院的老師嗎?我……可以選修您的課嗎?”

“抱歉。”陸昙倒是對這些搭讪見怪不怪,微笑地道:“我既不是老師也不是學生,只是碰巧來學校。”

“那我可以加您聯系方式嗎?”學生不死心地道。

陸昙毫不猶豫地拒絕:“家教嚴,太太不允許。”

等學生三步一回頭的離開,畢舒城才調侃道:“師姐哪裏來的太太?”

這次未等陸昙回答,便又有人上前搭讪。

搭讪人員數到第五個時,畢舒城忍無可忍,從包裏掏出一個新的香雲紗口罩直接糊在陸昙面上。

“招蜂引蝶!”畢舒城無奈地道:“師姐這是故意的嗎?”

陸昙将被口罩帶子夾住的碎發捋順,才不緊不慢地道:“我沒那麽閑。”

“那是為了什麽,給溫盞姐看的?”畢舒城八卦道。

其實也不是。

只是,陸昙最近在書上吸收了一些知識,她見書中的故事裏,許多女孩子去見心儀的對象前,都會精心打扮自己。

從前的溫盞也會如此,兩個人約會時,總是會刻意裝扮一番。本就是玉貌花容,打扮後更是讓人挪不開眼。

可那時候便挪不開眼的陸昙不懂,還覺得溫盞這是別有居心,故意影響她的專注力。現在再去思考,陸昙似乎理解了一點,這大概是一種有關于表達喜歡的儀式感。

“女為悅己者容?”畢舒城見她不說話,又出聲道。

陸昙卻在此時搖搖頭:“阿盞并不悅我,她大概看見我會覺得很困擾吧。我只是想着,用更好的面貌去見她,這樣才顯得鄭重且真誠。”

畢舒城看着她呆板又笨拙的模樣,不禁哂笑:“道理是沒有錯,但師姐這都是從哪裏學來的?”

“書裏。”陸昙回道。

“喜歡不是學來的。”畢舒城想了想,提醒道:“書中的內容更像是經驗的總結,不能一概而論。師姐,您做的所有都是出于喜歡,而不是什麽能表達出喜歡才做什麽,不要本末倒置。”

陸昙被畢舒城繞得有點暈,沖她困惑地眨眨眼:“什麽意思?”

畢舒城在她這懵懂模樣,嘆了口氣,掰開揉碎地道:“師姐今天為什麽要來觀看校園的路演?”

陸昙回答得十分正式:“聽說《不如初見》是一部講述愛情的電影,我想學習,也想知道阿盞怎麽在角色裏诠釋喜歡。”

畢舒城哭笑不得:“您是叫我來陪您學習愛情的?”

“這只是一方面。”陸昙沉了一會兒,又道:“另一方面是,我想見見她,哪怕只是以看臺觀衆的方式,我好幾天沒有見到她了。”

總算等來重點的畢舒城耐心地引導:“那師姐為什麽會想見溫盞姐?”

“想見還需要什麽理由?”陸昙莫名其妙:“想念自己的老婆不是件理所應當的事嗎?”

“可是溫盞姐很快便不是您的妻子了。”畢舒城追根究底地道:“那時候您還會想見她嗎?”

陸昙随着她的追問陷入思索。

“您回不周山探清真相,只是因為在乎溫盞姐是您的恩人嗎?”

“您那天在飯店那麽着急地闖進去,只是因為溫盞姐是您即将解除婚姻關系的妻子嗎?”

畢舒城一句接着一句地道:“師姐,您做這些,從來都不是義務啊。”

“不。”陸昙在畢舒城的話語中,似乎找到了一點梳理感情的線頭:“因為她是阿盞,僅此而已。”

“那溫盞姐在您心裏為什麽成為了獨一無二的那一個?”畢舒城繼續道。

陸昙忽然如開竅一般,雙目中閃爍着清晰的光:“因為……喜歡。”

畢舒城拍了下手,道:“對嘛,師姐總算搞明白了。”

陸昙這才頓悟,原來自己一直沒鬧明白怎麽表達的喜歡,是因為從最初便搞錯了順序。

曾經是溫盞帶着她一步步去學習經營婚姻和維系感情。

她那時候将溫盞的要求當作任務去執行,卻忘了溫盞的那些要求,出發點都是喜歡,而後來,不需要溫盞再去引領和主動要求,她的自覺和掙紮也是因為……喜歡。

怎麽就執着于行為本身,而忘記自己的初衷呢?

思及此,陸昙被自己蠢笑了。

畢舒城看自家師姐的神色便知道不用再多言,換了輕松的話題道:“說起來,師姐之前有看過溫盞姐拍的戲嗎?”

“有。”陸昙解決了多日來的困擾,心情也明快許多:“她拍的戲我都貢獻過票房。說起來,《散滿星河》我還沒來及看,改日我們可以一起。”

畢舒城面帶訝色:“之前都是您和溫盞姐一起去看的嗎?”

她以為陸昙的性格并不會在意這些小事,未曾想,獲得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不是,阿盞顧及着我的職業。無論是路演還是包場請朋友看,都不會帶上我。”陸昙解釋道:“我都是自己一個人去電影院看的。沒讓阿盞知道。”

她那時候既不理解溫盞為什麽有這樣執拗的堅持,也糊塗的将自己偷摸去影院觀影的行為歸結于想更深入地掌握溫清沅此生的情況。

如今想來,卻覺得有些可笑。

七年裏,她分明早早将感情交托至溫盞手中,偏偏口是心非,死鴨子嘴硬。

“師姐,您實話實說,當時偷偷看溫盞姐的電影有什麽感覺?”畢舒城興致很高,手上虛虛握拳像是拿着話筒,舉到陸昙面前。

誰知陸昙卻彎起狹長的眼尾,輕聲道:“秘密。”

是什麽感覺呢?

這七年陸昙不敢細想,如今坐在後排邊角,陸昙才在黑暗裏稍稍釋放自己。

屏幕裏的紀之繁熱情似火,對因患病而有些封閉的秦娰有無限的包容。

陸昙看着電影中的情節,不知怎麽的便想到自己。這七年裏,溫盞對她也是傾盡所有感情,用永遠樂觀的,積極的态度去帶動她。

電影裏,明豔動人的姑娘和自閉的女主一起在海邊做貝殼塔。

觀影席上,陸昙想起她的阿盞和她站在山間,将蒲公英的飛絮吹到她睫毛上,笑得前仰後合的場景。

電影裏,紀之繁趁着秦娰睡着,偷偷地吻了下秦娰,開心得像偷了腥的貓。

座位上,陸昙想起溫盞每一次主動來牽住她的手,想起纏綿時溫盞那一聲聲嬌軟的“我教你啊”。

故事的最後,阿爾茲海默症患者秦娰短暫地恢複記憶後又再次忘記她的妻子,紀之繁卻似乎習以為常,将二人的結婚照偷偷收好,再一次作為陌生人重新開始與秦娰的相識。

現實裏,陸昙卻被紀之繁偷偷抹去眼角淚水的那一個小動作刺得心口一澀。

她想起遞交離婚申請那天,溫盞頭抵在母親肩頭低低抽泣的場景,後知後覺的痛掀起驚風巨浪淹沒掉她努力維持的平靜。

電影裏的秦娰無論是不是出自自願,都辜負紀之繁良多。現實裏,是她對不起溫盞。

“師姐……”畢舒城小聲喊她。

陸昙從沉思中回神,目光落在畢舒城遞來的紙巾上:“謝謝。”

電影已經結束,室內逐漸恢複明亮,周圍人開始了小聲的讨論。

陸昙的情緒稍稍平複一些,注意力重新回到臺上,主創和演員已經陸續上臺,在臺下觀衆們的呼聲中,一一介紹自己。

陸昙在嘈雜中驟然開口:“你剛才問我偷偷看她的電影是什麽感覺。”

畢舒城聞言,疑惑地望向她。

陸昙沒掩飾自己看到溫盞那一刻紅了的眼眶,道:“驕傲。可現在……似乎又多了一點其他的情緒。”

“什麽?”畢舒城問。

“要是能和她一起分享就好了。”陸昙順着心意答。

要是……能将每一次看電影積攢的情緒都分享給阿盞就好了,連同她後知後覺的喜歡。

可是,如今的溫盞還願意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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