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忠誠度35%
忠誠度35%
陸昙張了張嘴,還是沒能說出什麽來。
她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面前的姑嬢卻沒什麽耐心,手指點得飛快,沒一會兒又将手機舉給她看:“違背道德原則了?力所不及了?”
美眸裏盡是諷刺。
陸昙沒受她刺激,沉了片刻,才溫聲道:“不确定的有很多,我只是不知道從何說起,你先吃一點粥,聽我慢慢說可以嗎?”
溫盞現在臉上沒什麽血色,不攝入點東西,陸昙擔心她身體吃不消。
溫盞懶得再與她周旋,端起碗兩三口便将白粥喝了個幹淨。她将碗擱置在一旁,定定地望向陸昙。
陸昙想了想,還是從她和溫清沅道別後開始說起:“溫清沅一家舉家避難,我們因此分開,那之後,我見過她兩次。”
說是見過其實有點片面,應該說那之後,陸昙救過溫清沅兩次。
一次是溫清沅被人劫持,那人原本想要滅口,最緊要關頭陸昙趕來将溫清沅救下來,最後劫持的人自刎謝罪。
還有一次,就是在蓬山附近的破廟裏,救了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後,溫清沅本想留她協助,被陸昙果斷拒絕。
她那時候只想還恩,不想與溫清沅有太多的牽扯。
陸昙将自己所知道的盡量說得詳盡,卻不知道,能不能令溫盞滿意。
溫盞沉默地聽着陸昙仔細的描述,并未發表什麽意見,直到陸昙說完,才抿抿唇在手機上打字。
“你覺得,溫清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被調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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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清楚。”陸昙如實地道:“我推測是在溫家避難之後,我們重逢之前。”
“所以,你用眼睛看到的溫清沅,其實都不是真正的溫清沅了對嗎?”
“嗯。”陸昙附和道:“至少在那一世,我眼睛能視物後,我所見到的溫清沅都是一個模樣。”
溫盞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打字:“當年避難之時,她都不願意帶上你拖累你,為什麽後來卻一而再再而三想要利用你?你就沒想過?”
陸昙看到後一怔。她當時的确沒有想過,神仙對凡人沒有那麽多關注,她和溫清沅之間也不想牽扯太多,償還恩情後,陸昙就沒再深想,甚至,沒有遇到溫盞之前,這幾百年都不曾深想。
溫盞看她神色便已經猜出答案,心口不知為何生出一股郁氣,溫盞做了個深呼吸,才又打字:“在你們重逢之前,你有傷害過凡人麽?”
她想到自己上一次失聲時,做過的夢。
“怎麽會這麽問?”陸昙滿腹疑惑。
“你只管回答我。”
“不曾。”陸昙肯定地道:“神仙傷害凡人,是要受天罰的。在應劫被溫清沅救下之前,我和凡人沒有任何交集。”
沒有交集就不會産生恩怨,更加談不上傷害。溫盞理解陸昙的意思,卻也為自己的夢境困惑。
那夢境真實到溫盞現在想來都心有惶惶,它似乎紮根在記憶深處,每一次回想都如此清晰,并不會如同尋常的夢境一般逐漸在記憶裏褪色。
仿若親歷。
只是親歷的,不一定是今生的溫盞而已。
“你們神仙有幻化的能力對吧?”溫盞心念微轉,又問道:“類似于障眼法?”
“是。”陸昙知無不言:“舒城就擅長幻化。”
溫盞颔首。那在夢裏看到陸昙拿着刀對向自己便說得通,只是她不明白,這背後的人這麽大費周章,折騰了這麽久到底圖什麽?
“你……是不是得罪過哪位神仙?”溫盞再次發問。
“不曾。”陸昙斬釘截鐵:“那時候我一心修煉應劫,沒有什麽與人結怨的機會。”
溫盞也不知道相沒相信陸昙的說辭,對着手機屏幕出神。
“阿盞……”陸昙小心翼翼地道:“你是……想起什麽了嗎?”
溫盞也不能做明确的判斷,畢竟有關溫清沅的記憶只有這兩次,還存在許多疑點。
“你們神仙可以篡改凡人記憶嗎?”她沒回答陸昙的問題,而是拿起手機問。
“不可以。”陸昙停了一會兒,又補充道:“我所了解的術法裏,沒有與篡改記憶相關的。”
溫盞做了個“知道了”的口型,便再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陸昙靜靜地盯了會兒溫盞頭頂的發旋,試探着開口:“阿盞,你有沒有考慮過……辭演這部戲?”
溫盞詫異地擡頭望向她。
“這部戲描述的背景和情形都和溫清沅的時代息息相關,我擔心你在拍攝期間受劇情影響。”陸昙沉了一下,道:“就像現在這樣。”
陸昙說的是失聲的問題,溫盞的思路卻被陸昙打開,她忽然想到,似乎每一次涉及到與溫清沅有關的記憶,她都會出現失聲的症狀。
所以失聲……是不是與溫清沅有關?
“阿盞,你不想與溫清沅産生任何幹系,我也不想你被溫清沅影響今生。恩怨簿的事情交給我,輪回已經替你摒棄過往,阿盞,你該有屬于自己的人生和際遇。”
是不想我被影響還是害怕我真的想起什麽?
溫盞本能地想要反問,幸而她現在說不出話,脫口而出的都需要經過大腦和手指的過濾。
她發現,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溫清沅的記憶影響,根本不是口頭說說沒有關系就能撇清的。
恩怨和記憶都是上一世的事,她都可以不計較,但是感覺不行。懷疑、怨怼、驚恐、傷痛,都實實在在影響到她,尤其是這次之後更為明顯。
譬如現在,她對待陸昙竟帶着觖望和私憤,她一面清楚地知道這不是完全屬于她的情緒,一面被情緒本身主宰。
“辭演一部戲能解決問題麽?”溫盞盡量保證自己心平氣和:“若是真的能摒棄過往,你都不會出現在我的世界裏不是嗎?”
她也曾嘗試将溫清沅和自己分開,可是周圍的人事物都不能令她安穩,那不如捅破這層窗戶紙。
帶着疑惑稀裏糊塗地過日子不是溫盞的風格,她必須弄清楚真相,才能坦然面對今後的人生。
陸昙呆愣愣地沒能接上話,從前她盼望溫盞理解前世今生從而順利解決恩怨簿,如今卻有些畏懼。
命運的鐘擺不随她的意志停下,恩情和愛情,終究還是要攪在一起。
溫盞的手機再次舉了起來,陸昙只看了一眼,便逃避般地扭開頭:“我……我還有工作要先回去,明天再來看你。”
她連毛巾都沒想起放回衛生間,便着急莽撞地開了房門。
溫盞眸色幽深,像是洞穿一切。
做事一向慢條斯理的老神仙連離開的腳步都有些慌亂。溫盞知道,她看清楚了自己寫的是什麽。
“陸昙,謝謝你的主動和坦誠,但經過這幾天的慎重考慮,我知道我回不去也不能以純粹的心态重新開始。我們別再為感情傷神了吧。”
手機屏幕上還留存着剛才的文字,屏幕熄滅又被按亮,而後再熄滅。溫盞遲遲沒有将文字删除,許久之後,才又補上了一段。
“陸華優,我還是喜歡你,還是為你的表白心動,為你的主動而心軟。”
“可我也會為自己失敗的婚姻以及有關溫清沅的片段而怨恨你,我竟然産生了想要報複你的念頭。”
“我想清醒地看着你深陷,看着你後悔。”
“剛才醒來的那一刻,我看到你,腦子裏蹦出的念頭是,你活該欠我一輩子。”
“不該這樣的,不能這樣的。”
“沒想到,有一天分不清溫清沅和溫盞的竟然是我自己。”
晃神間,房門被敲響,原來是小助理去而複返。
“盞姐,您把陸部長轟出去了嗎?”小助理關上門,悄悄地問。
溫盞搖了搖頭。
“不是嗎?”喬菲更加驚訝:“那陸部長為什麽守在門外說,不想進來打擾你啊?”
陸昙原本也是借口離開,可她剛出了門,就擔心起溫盞的身體,本來移動到電梯的腳步又不自覺轉了回來。
她不敢再進去,卻又無法放心離開,只好在走廊裏晃。
後來小助理出門張望,似乎是在尋找她的身影,但陸昙躲在走廊的角落沒讓她發現。
她捏着手裏已經涼透的毛巾,遲遲不敢面對溫盞。
溫盞的決絕她能感受到,原本在幾天前還願意給她機會的姑娘,醒來再次硬下心腸。這大概與溫清沅的記憶有關,偏偏這記憶,陸昙毫無頭緒。
命運一定是看她之前太過自負,所以才屢次給她出難題。
原本以為償還的恩情,在錯認下,拖延了幾世,甚至,可能由于錯認導致溫清沅間接離世。
後知後覺的喜歡,因她的忽視和辜負,最終走到分叉路,陸昙有種很強烈的預感,倘若溫盞真的想起前世,那她們之間定是……再無可能。
一夜的彷徨無奈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的照耀下稍稍平複,陸昙不知不覺在溫盞房間門口站了一宿。
等小助理從房間出來的時候,陸昙才攔着她問了一句溫盞的情況。
“啊……”喬菲似乎被忽然冒出來的她吓了一跳,撫了撫胸口,才道:“盞姐沒事,只是還是不能說話。”
“那就好。”陸昙緩緩地舒了口氣。
“您不進去看看盞姐嗎?”小助理問。
陸昙卻是搖了搖頭快速離開了,那背影怎麽瞧都覺得帶着一點失魂落魄。
溫盞的失聲并沒有受到劇組過多的苛責,相反,付靜時導演竟然眼神一亮,歡歡喜喜地吆喝大家先拍後面的部分。
畢竟,沒有什麽表演比現實更生動。
劇本裏的小語也失聲過。
确切地說,是生前的小語失聲過。原來伽藍寺中的小語姑娘只是一抹孤魂,因生前的執念被禁锢在寺中。
小語姑娘生前叫崔不語,是公主的伴讀,從小和公主一起長大,二人情誼深厚,曾在紅牆之內,萬重門邊私許終生。
付導說的劇本後面的部分就是崔不語和晏寧公主相識相戀的部分。
陸昙曾不止一次說《伽藍寺中無此時》與溫清沅當年的事息息相關,溫盞卻不這樣認為。至少,她逐漸複蘇的前世記憶裏,與戲劇呈現有很大差別。
緊密的拍攝還在繼續,丢失的聲音化作一個個頂入腦海的片段,逐漸令溫盞窺到了前世的一點真容。
溫清沅曾經做過公主伴讀,但卻沒有和公主相戀,公主清楚地向她表達過,她也明确地拒絕過。
相伴多年化作厚重的友誼,也化作她家支持公主初登大寶的信心。
與戲中相同的是,君心難測。
戲裏,是崔不語主動說服父親為晏寧公主保駕護航。
戲外,溫清沅卻擔憂溫家的忠君之事終将獲得天子猜忌。
所以戲裏崔不語被人辜負,戲外,溫家遭官家構陷,舉家避難。
“咔!”導演的聲音将溫盞重新帶回現實:“小語的表情不該這麽冷漠,要熱情和有期望一點。”
溫盞忙從思緒中回神,對付導比了OK的手勢。
小小調整後,導演正要喊開始,卻被由遠及近走到片場的女人打斷:“導演,我覺得這處的劇本內容有待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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