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時懷恩将腰間的玉帶束了束,再看了鏡中一眼,方才滿意一些。平日裏大哥最喜歡穿寬松素白的衣裳,所以他一見白衣便覺得病病殃殃毫無風采,現下勉強找出一件白色的錦袍換上,要配上一些飾物才能滿意,不然總覺得自己身無華采,平庸至極。

臨走之前,他又去看了眼卧病在床的大哥,見他蒼白虛弱的模樣,心中也是愧疚的。昨夜他喝的湯藥裏添了助眠的藥材,等他沐浴的時候便半途睡了過去,時懷恩故意開了他的門窗,又令燒水的小厮不得添柴,這才将體弱的他凍病了。

時懷恩彎腰替他掖了掖被子,嘆息道:“大哥,雖然你算計我,但這次便算扯平了,我以後也不會記恨你,等我拿回屬于我自己的,定也會讓宮中太醫為你治病,算是彌補這次的過錯了。大哥……對不起。”說罷,他快步走了出去。

侯府門口,時懷恩對管家道:“世子染病,卧床休息,我替他去見公主,等他醒後,你不必将此事告知他,我自會和他說的。”

管家心裏覺得不好,可侯爺都未過問,他怎敢忤逆,便忙哈腰應下了。

巳時一到,俞千齡的馬車便準時停在了侯府門前。

時懷恩正了正袍角,昂起頭,自階梯走下,腰間環佩叮當作響,端的風度翩翩:“恭迎公主殿下。”

俞千齡從馬車中出來,今日她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襦裙,外罩輕紗,彎着腰的動作顯出胸前兩團豐盈半露,她伸手捂住,施了淡淡妝容的臉上有些不自在,與平日裏大刀闊斧的模樣十分不同。

下了馬車,她理了理層層疊疊的群擺,看了眼時懷恩碗上的虎牙,輕咳一聲道:“怎麽等在外面,我來了以後你再出來也不遲。”

時懷恩早在她出來的那一瞬間便呆了。自從認識俞千齡,她便以男裝示人,後來換了女裝也是一副江湖俠女的打扮,哪裏有如今半分的娉婷。現下她腰肢纖細,體态妖嬈,呼之欲出的豐盈,是個男人都很難把持得住。

時懷恩本着君子非禮勿視的原則,別開眉眼,面色微赤道:“公主前來怎可怠慢?自然要早早出來相迎。”

俞千齡知道他說話甜,笑着道:“不都說了叫千齡就好,怎的又叫公主了?走吧。”說罷先上了馬車,然後回身對他伸出手。

之前時懷恩恪守君子之道,與俞千齡之前并沒有什麽接觸,現下她伸手過來,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搭了上去。

十指相握,兩人腕上的虎牙相呼應着,時懷恩心中多日來積攢的郁郁和悵然,似乎終于被填平了。這本就該是屬于他的,唯在他身上才能算是圓滿。

馬車裏,兩人相鄰而坐,俞千齡這才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味,蹙眉道:“你身上怎麽有一股藥味?又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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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平複着因方才短暫的牽手,而有些心緒浮躁的時懷恩聞言,心頭一跳,故作鎮定道:“我一向體弱,每日都喝湯藥,不是病了。”

“總喝湯藥哪裏是辦法,明日我便讓太醫去你府上,好好為你調理一番。”

讓太醫來侯府,豈不就暴露了。時懷恩忙道:“不礙事的,反正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都習慣了,等大婚過後再說也不遲。”

俞千齡可不當他這話是無所謂,而是當他隐忍,道:“你爹娘也是過分,娘胎裏帶來的病怎麽能怪到你身上?也不替你細心醫治,落得現下還未養好。”

時懷恩聞言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大哥果然在公主面前數落他們的不是了,借此好博取同情。可他也不想想,若非侯府養他治他,他如何能活到現在?心中只想着他自己那點不公了,簡直不孝之至!惡劣至極!虧得他還想和他一筆勾銷呢!

“這不怪我爹娘,他們也已經盡心盡力了,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氣,到現下還未養好。”

俞千齡早已知道他是寬以待人的性子,點了點頭也未再說,一門心思琢磨着做點想做的事情。

她現下這番打扮,又坐馬車出行,都是她三哥和三嫂的主意。她三哥說她不解風情,騎馬哪裏能比兩人坐在緊窄的馬車裏你侬我侬更有情趣。而三嫂說她不會打扮,男人都是視覺動物,縱然你天資過人,打扮的不美豔都是白搭。

她實在想不到這男女之間還有這等學問,也懶得花費心思,他們如何說,她便如何做了。

俞千齡坐了一會兒,也沒想到什麽好的話頭,轉頭看了旁邊的人一眼。他雙手放在膝頭,五指時而握起,時而松開,抓着膝頭的綢緞,似乎很是緊張。

有點可愛。她一笑,挪着身子挨上他,眉眼裏夾雜着幾許頑劣:“上次的事情做了一半,現下補上如何?”

時懷恩聽她這麽說,頓覺忐忑不安,是什麽事情做了一半?他該如何回?可也沒時間多想,他只能依着俞千齡之前一貫的作風,沒忤逆她,小幅度的點了點頭。

俞千齡見他點頭有些驚訝,一只手放到他的大腿上,來回摸了摸,問他道:“你确定?”上次不還抓着她的手說別嗎?

她溫熱的手在他腿上揉捏,灼灼的熱氣隔着布料傳來,時懷恩再不曉事,也知道她口中所說做了一半的事是什麽事了。大哥的行徑實在叫人不齒!還未與公主成婚,便不惜用這種手段得到公主,做下這等不恥之事!簡直下流!

時懷恩心中憤憤,推來俞千齡的手道:“還是不要了,我不想做這種事情。”

俞千齡聞言微一挑眉,這不像是時懷今說話的方式啊?倒是很像時懷恩一貫的态度,不想便直說,從來不知委婉。

她收回手,環胸看他,眉眼中有些許輕挑:“這種事情是什麽事情?”

時懷恩轉頭看她一眼,她雙手環胸,胸前豐盈更是明顯,他心頭一亂,目視別處道:“我們現下是去哪裏啊?”

遇到不願回答的事情,便轉移話題,這也很像時懷恩啊。

俞千齡眯了眯眼睛,回道:“去驸馬府,你将來也是要住驸馬府的,總不能我一個人說了算,自然要帶你過去看看,有些什麽想添置的便告訴管家去準備。”

原是如此。幸好他這次是他來了,不然以後驸馬府若是按照大哥的喜好來布置,他心裏不知道要多膈應了。

“之前陛下賜下驸馬府,我都還不知道在哪裏。”

俞千齡聽了翹起二郎腿,身子往另一邊挪去,靠到軟墊上:“不遠,離侯府也挺近的。”說完将簾子撩了起來,吩咐外面的陳讓道,“讓車夫快點,驸馬等着看驸馬府呢。”

陳讓聞聲心中泛起狐疑,大将軍來的時候才吩咐過馬車要行的慢,現下突然要快了,莫不是出了什麽差錯?

他應了聲:“是!”随後到前面去吩咐車夫了。

這麽一快,驸馬府很快就到了。

時懷恩下了馬車,見到傳聞中的驸馬府頓時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雖然現下挂着驸馬府的牌匾,可時懷恩知道這是前朝丞相的府邸,號稱是除了皇宮以外這京中最大的府邸了,裏面的園林景觀都是風水大師徐如風絕世之作,竟賜給他做驸馬府了?

他有些激動地要回身和俞千齡說,這才瞧見俞千齡正和她的副将說話,她的副将身材異常高大,襯得她更為嬌小可人。那副将附耳在她身側,兩人顯得異常親密。

時懷恩皺皺眉頭走過去,那副将已經得令離開了,俞千齡見他走過來,笑問他道:“這驸馬府還喜歡嗎?”

時懷恩不答,反問她道:“公主方才和那位副将說什麽呢?”

俞千齡聞言眉頭一皺,她最是不喜歡有人多嘴質問她的事情,她做事從不需要有人過問。不過現下她好脾氣道:“也沒什麽事,軍中事務繁忙,我吩咐副将先回去了,畢竟還是陪你更重要。”

時懷恩聞言順氣了一些,又聽俞千齡繼續道:“走吧,進去看看,哪裏要整改,哪裏要添置,都盡數告訴管家,按照你的喜好來弄。”

時懷恩一聽更是舒心,他在家中全聽祖母和父親的,如今能對自己的府邸做主,自是歡喜,便和俞千齡一同進去了。

時懷恩出身侯府,自小又受寵愛,是個講究人,對驸馬府的修葺頗有自己的主意。

“這裏應該再修一座涼亭,種上一些青竹,閑暇之時在這裏讀書,定然十分惬意。”

俞千齡走在他身側,對管家道:“記上,按着驸馬的要求修葺。”

管家捧着冊子拿着毛筆,邊走邊記。

一路上,俞千齡對他言從計聽,時懷恩又找回了當日的幾分優越,繼續對驸馬府的布置指手畫腳,俞千齡盡數應了他。

大半個驸馬府看過來,已近午時,時懷恩有些餓了,提議道:“天福酒樓的菜肴十分可口,我們不如到那裏去用午膳吧。”

俞千齡點點頭:“好啊。”又對管家吩咐道,“去安排馬車。”

管家剛走,外面陳讓走了過來,對俞千齡禀道:“大将軍,軍中有急報,請大将軍回去定奪。”

俞千齡聞言皺起眉頭,有些不悅道:“很急。”

陳讓點點頭:“十分要緊。”

俞千齡嘆了口氣,對時懷恩歉然道:“我有急事要處理,就不陪你去天福樓了。”說罷對屬下吩咐道,“一會兒爾等送驸馬去天福樓用午膳,然後妥善送回侯府,不可有半分懈怠!”

時懷恩聽她要走,心中有那麽點失落,但也不急于一時。起碼他們今日相談甚歡,以後可以慢慢來。

“軍中的事情要緊,旁的事情改日再說也是一樣,來日方長。”

俞千齡對他笑笑:“懂事,改日我再約你出游。”說罷和陳讓大步離去了。

俞千齡走後,她的部下将他送去了天福樓,為保他的安全,還包下了三間廂房,左右兩間都空着,門外重兵把守,掌櫃的都親自過來侍奉他。這是時懷恩當侯府公子之時都得不到的待遇,心中難免有些得意了,點了一大桌的菜,許多沒動一口就扔掉了,着實令人惋惜。

出了天福摟,時懷恩上了馬車,腦中還描繪着未來驸馬府的模樣,又摸了摸一旁俞千齡坐過的位置。其實她是個很美的女子,行為舉止雖然有些粗魯,但也算是真性情吧?最重要的是,她對他終究還是愛慕的,無論他是何等模樣,她還不是一樣言聽計從?哪裏有外人說的那麽兇神惡煞。以後,這麽威名赫赫的女子被他握在手心裏,誰還敢在他面前說些不中聽的話?

時懷恩越想越是舒心,誰知這時馬車一颠,外面傳來呼喝聲:“爾等何人?竟敢攔公主府的馬車!你們知道裏面坐的什麽人嗎?”

時懷恩扶着窗子穩住身子,心下驚異:“怎麽回事?”

外面無人回他,只有兵戎相見的聲響,時懷恩探頭出去。馬車不知何時到了一處小巷,原本保護他的十幾名侍衛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五名,而前來行刺的黑衣人足有十個!

有一名黑衣人看見他了,舉着染血的長劍向他跑來,時懷恩頓時臉色煞白,忙跳下馬車往另一側跑。

他并不是不會武,可手中沒有兵刃,迎上去豈不是以卵擊石,只能跑了。可他沒跑出多遠,前面又有刺客攔住,此時他是左右夾擊,想爬牆逃走,可牆太高任他怎麽跳也抓不住上面。

這般危難之時,一隊人馬突然出現,竟是俞千齡帶着兵趕來了。

時懷恩見到她,大喜過望,大喊道:“千齡!我在這!”

俞千齡聞聲手持長劍迅速跑來,将襲向他的刺客一劍刺死,血濺到時懷恩的臉上,時懷恩吓了一跳,腳都有些軟了,畢竟是錦衣玉食的公子,哪裏見過這等血腥的場面。

俞千齡将他護在身後:“跟好我。”

時懷恩站在她身後,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眼眶隐隐有些發熱。竟有這麽一個女子,能在他危難之時挺身相護。他從今往後定要好好對她,再不辜負她了……

黑衣刺客見俞千齡來了,紛紛要跑,俞千齡喝道:“都給我抓住!一個都不能放跑!”

刺客見此紛紛向俞千齡這邊聚集來,時懷恩才松了一口的氣又提了起來,跟在俞千齡後面警惕的看着四周。

俞千齡在前面禦敵,後面有刺客偷襲,時懷恩瞧見了大喊一聲:“千齡!小心後面。”說罷,他還算是有骨氣,忙先把她推開,自己擋了上去,而不是只顧着自己躲開。

俞千齡聞聲回身,那刺客已經到了近前,一劍刺向時懷恩,俞千齡迅速拉了時懷恩一把,那劍便刺入了時懷恩的肩膀。

劍鋒入肉,徹骨的痛感襲來,時懷恩看到自己肩膀處湧出來的鮮血,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俞千齡扶住他的身子,一劍将刺客手臂斬落,冷着臉發號施令:“全部殺掉,一個不剩!”

衆将聽令不再迂回,一劍上去,招招見血。

不過多時,惠安侯府得到消息,公主遇刺,驸馬因保護公主中了一劍,如今在宮中醫治,請侯爺、侯爺夫人及二公子進宮看望。

惠安侯聽聞此事臉色煞白,受傷的哪裏是“驸馬”?而是他最寵愛的次子啊!

作者有話要說: 更一個肥章,下一次更新是周一的早上7點,以後準時早7點!麽麽噠~

許一個願望:希望沒有紅包的日子也能收到妹子們熱情的評論。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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