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短篇古言《妲己》

短篇古言《妲己》

楔子

我還是很喜歡你

就像殷商狐言，禍水流言

願你千秋一念，不知人心善變

可惜妲己沒有心

――妲己

壹  離殇

刀劍聲共絲竹沙啞陣陣，夕陽西下，映得殘雲似血。女子一身大紅長裙，立于城門之上，迎着寒風飛舞，似即将要浴火重生的鳳凰涅槃。她的一雙眸子水潤潤的，像撒滿了星光的湖泊，裏面好像盛着滿滿的要溢出來的故事。潔白豐滿的額頭上殷紅的桃花印記，灼灼其華，在飛舞的墨色發絲下若隐若現。唇角帶着小女孩似的天真爛漫的笑容，絨絨的暖暖的。沒有紅顏禍水的妩媚，亦沒有妖女惑國的邪魅。任誰都不會想到，殷商妲己，只是一個用情至深的小女孩。

狂風嘶吼着吞吐翻湧着，卷起漫天的黃沙，和着城下将士的吶喊陣陣，箭矢飛逝而過，劃破她的衣裙，她的臉頰，鮮血沿着下巴一滴一滴的淌下來，她确渾然不覺般，不躲不避。淚水混合着鮮血滑下來，大滴大滴的砸在裙擺上，恍若盛開了朵朵桃花。哭着哭着，她卻止不住的笑了起來。

“既然殺人償命，便拿妲己這命抵了去罷。”她垂眸，眸眼間是小女孩一般傻乎乎的羞澀“你既不愛這皇權，那便離開這裏，像一個普通人一般活着，好不好？”

然後，請記得妲己愛你，我還是很喜歡你。

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發動諸侯讨伐商纣王，在牧野之戰一舉擊敗商軍，商朝滅亡，妖女妲己為周軍所誅。

貳初見

那年長街小巷撲滿了桃花香味，紅豔豔的桃花映的美人面頰都紅透三分，嬌羞的執扇掩面。

那亦是她第一次偷偷溜出閣游玩，望着漫街的桃花花瓣墜落的唯美，不禁吃驚的張大嘴巴。連頭上的桃樹枝簌簌抖動都沒發覺，忽的頭頂上墜落大片大片的花瓣，落了她滿衣。

Advertisement

“呸呸呸”她吐出吃了滿口的花瓣，吐着舌頭不停的倒吸着涼氣，想以此來緩解嘴中花瓣的苦澀味，卻聽到頭上少年爽朗的笑聲。

“誰？”她警覺的擡起頭來，一雙貓兒般圓潤的眸子向上看去，正巧同他的視線對上。

少年的姿勢堪稱狼狽，半趴在枝幹上，在枝頭出，團着一只巴掌大小的小貓咪，弓着背，一臉防備的盯着他。

“原來這位小兄長在逮貓啊。”她的一雙大眼睛頓時來了精神“要不要我來幫你？”

面對她的問話，少年明顯的愣住了，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子，大大咧咧的一點姑娘家的樣子都沒有，竟然還主動要幫他逮貓咪。

他有點無奈的笑出了聲“這樣吧，姑娘要是真的能幫到我，我便滿足姑娘一個心願。”，他的聲音純淨極了，像是沙漠裏開出的星星。

“那我就要鎮子裏最最好吃的冰糖葫蘆。”

他不禁莞爾，天底下還有這麽愛吃的女孩子，道“好，你若能做到，我便答應你。”

只見她深吸一口氣，撸起袖子，三下五除二爬上樹，手法熟練，竟然比男孩子還敏捷。

“喵――”，見有陌生人上來，一雙貓眼死死的盯住她，沖她呲牙咧嘴。

她的一雙明眸眨了眨，一動不動的盯着眼前的貓咪，人和貓就這樣互相注視的僵持着。

貳  相識

晚風撫過花香陣陣，月華灑落一地，擦着衣角飄過的酒香，牧童回家的柳笛，夕陽，晚霞，少年帶着滿衣的花香，踏月而來。

他“公子......公子您......”無雙瞪大了眼睛，說到一半的話硬生生的憋到了嘴裏，只能傻傻的瞅着自家公子懷裏睡得一臉香甜的女孩。

“公子，您這是拐的哪家的姑娘啊？咱們快還會去吧，這可不比商都，這裏是別國的地盤啊。”

見他這副模樣，帝辛輕勾唇角“是看上了，所以想打暈抱走。”（注：商纣即帝辛，名受。）

聽聞他這般說，無雙臉都白了“公子啊，這可萬萬使不得。我們既然已将書信寄到，就要快快返程才對，不可因為兒女情長耽誤了正事啊。”

帝辛垂眸，打量着懷中的女孩，她睡得正香，一臉安心的把半邊臉頰埋到他的臂彎裏，毫無防備。

只能用唇型默默的道，對不起

馬蹄踏碎了星光，沖破夜色而出。

卻也打亂了這片土地的安寧，商纣王出兵收複蘇氏部落，妲己是蘇氏諸侯之女，乃一個美若天仙、能歌善舞、國色天香的美人，蘇氏部落獻上此女，才得以換來一個部落的安寧。

那也是她的懵懂，亦是她覺得最幸運的事。在最好的年紀遇到他，執子之手，卻終究相忘于江湖。

爹爹命人給她換上了最華美的衣裙，送她離開這家鄉，去見一個素未謀面的君王，一個傳說中兇狠手辣的人。

她亦害怕，卻懂得了何為命運。

随行的女奴為她打起馬車簾子，她拎着裙擺坐了進去，鼻間卻嗅到一股子桃花香味，當看到端坐在眼前的人時，猛地愣住了。

少年跪坐于案前，臂彎處趴了一只巴掌大小的貓咪，正咪着貓眼靜靜的享受着少年為它梳理毛發。

“你……你不是……”“噓――”少年伸出食指抵在唇邊。

她出奇的聽話，立刻乖乖的閉上嘴。

待到馬車走遠，他才擡眸看向她，“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麽在這裏？”

她咬了咬下唇“那個……我知道你來看望我，我很高興，可是，妲己是即将嫁給商纣王的人，你這樣偷偷藏在馬車裏，被發現了是會被處死的。”

聽得她這般說來，他竟哈哈大笑。

“喂喂喂，你小聲一點好不好？被發現你就完了。”她一臉的緊張，小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角。

“什麽人在裏面？”簾子被随行的使臣掀開。

她一臉的緊張，慌忙把他擋在身後，支支吾吾想編出個合理的理由。

卻不料，面前的一衆使臣都匆忙跪了下去。

他輕輕擡手虛撫“都起來吧，孤微服私訪，不想引起太大轟動。”

說罷，竟轉身，對一臉震驚的她道“妲己，等回家，孤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好不好？”

她那時還太小，不懂何為承諾，何為愛。

叁 動情

玲珑骰子安紅豆

商纣王迎娶妲己，舉國歡慶，天地間都是一片喜慶的紅色。

她坐在花轎裏，擡眸望着這煙花焚城般的熱鬧，沒心沒肺的幸福的傻笑了起來。她也曾經像一個普通女孩一樣憧憬過愛情的美好。她認為自己是這世上最最幸福的人。她是商纣王衆多妃子中最受寵愛的，好像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想盡辦法不擇手段為她摘下來捧到她的面前，只為博她開心。

那天，皇宮下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紛紛揚揚的染上褐色的土地，禦花園裏開了滿枝的桃花，湖心朱紅色的日月亭。

那也是離開家鄉她第一次看到雪。興奮的像個小孩子，不顧宮女的勸阻，穿了薄薄的衣裙就往外跑，站在這白茫茫的天地間，不停的相互搓着雙手。

猛地，肩上一暖，帶着體溫的黑色披肩搭到她的身上，她驚訝的擡頭，正撞進他的眸光裏，天地間一片寂靜，只有不斷飄落的雪花。

身後追上來的宮女看到這一幕知趣的後退。

她歪歪頭“帝辛，你怎麽來啦？”

對于她這種不合禮儀的稱呼他只是寵溺的笑着“妲己的家鄉應該從未見過雪吧，我來陪你賞雪。”

他命宮女在湖心亭鋪好氈毯，燒好酒爐，轉過身剛想招呼她過來，卻瞧見少女彎下腰，伸出小手捧起一大把雪認真的看着。他的眼底閃過一抹動容，随即被眸底的柔和所取代。

“帝辛你看，好美，比我故鄉的桃花美多了。”她轉身沖他揚起笑容，那一瞬間仿佛漫天的冰雪融化，開出簇簇的桃花來。

他揮退随行的宮人，親自上前将她冰涼的小手握在手裏“妲己覺得，這商朝美不美？”

她愣住，似乎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問這麽一個白癡問題。

他輕輕一笑“那妲己認為，我這個商纣王好不好？”

“當然好了，爹爹說話啊，萬人之上的。”

“那我把這個位置給你好不好？”

她愣愣的瞅着他，伸出柔軟的小手為他撫開皺着的眉，“帝辛不開心的對不對？”

“妲己，你可願幫我，擺脫這被王位束縛的位置。”

她就這樣掉進了他溫柔的眼眸裏，恍若三月的微醺春風，她點頭“好，無論帝辛想要什麽，妲己都會一直一直站在你身邊，無論發生什麽。”

他一把将她摟進懷中，下巴輕抵在她柔軟的發絲上“我就知道，妲己會幫孤完成這個願望。”

她輕嗅着他衣袖上的冷香，傻乎乎的笑了。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愛上一個人，願意把最好的給他，萬死不辭，那也是一個小女孩最純最美的愛情。

肆皇後姜梓童

微雪初融，皇宮的冷梅還在枝頭散發着幽香，也是商朝每每的祭祀月。

商纣王将親自出宮，攜女眷，祭祀商朝先祖。

那也是她遠離故鄉之後的第一次出宮，随行的女眷均需盛轎同行，唯有兩人例外――九侯女蘇妲己，皇後姜梓童，商纣王親自恩準她們二女騎白馬随行左右。

“娘娘”身邊的侍衛輕聲喚道将她游離的思緒打斷，她歉意的笑笑，接過侍衛手裏的缰繩，翻身上馬，姿勢利落飒爽，沒有半點女兒家的嬌羞。

身後響起衆人拜見行禮的聲張，她連忙轉過頭去，卻瞧見他攜着一名女子而來，那女子純紅齒白，秀發高绾，兩側零零散散垂下幾縷青絲，沒有多餘的裝飾，反而只是用一根碧綠的簪子把發絲固定住，素雅而不失大氣。一雙星光般明亮的眸子帶着濃濃的愛慕之意看着身側的男子，這便是商纣王的王後――姜梓童。

她的眸光閃了閃，随着衆人微微俯身。

肆錯愛

初春的雪微融，馬蹄踩在落雪下掩埋了一季的枯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很轎子上的銀鈴發出清脆的聲響混雜在一起，讓她覺得壓抑。

她擡眸看向眼前高大的身影，騎在通體雪白的馬上，時不時和右側馬上的嬌小女子竊竊私語幾句，她恍若置身事外，只是個陪襯的閑人，好像她和他從來不曾認識般。

“妲己，快過來。”前方的男子突然轉身，笑着朝她招手，示意她過來。

待她策馬走進，他伸手，将手中的小暖爐遞于她手中，笑到，“怎麽悶悶不樂的呢。”

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她的臉頰微微泛紅，一雙大眼睛裏都帶着小女兒般的嬌羞，半垂下頭，  “妲己無事，多謝纣王關心。”

他的大掌愛撫的摸上她的頭，剛欲說什麽，一支冷箭沖他的後背斜飛過來，她的眸子猛地瞪大，連忙伸手将他推開，箭身擦着她的發絲而過，削斷一截烏黑的發絲，她傻傻的愣在原地，仿佛是被吓壞了。

帝辛一愣，旋即明白過來，一把抽出随身攜帶的寶劍，翻身下馬。

剎那間，無數支冷箭将他原來的坐騎的寶馬射成篩子一般，沒有任何叫喊，一命嗚呼。

随行的侍衛妃子慌亂成一團，冷箭穿過空氣的聲音，她傻傻的站在原地，有人倒在了地上，倒在了她的腳邊，那是她第一次直面生死，鬧海中浮現的是他的面孔，她擡頭，匆忙的在人群中尋找他的身影，不斷的叫喊他的名字，那時候的女孩只是傻乎乎的想保護好她最愛的人，哪怕犧牲一切，也要護他周全。

不知道是誰點燃了馬車，火光中，她看到了他的身影，“帝辛。”她叫着他的名字想要撲到他的面前，卻猛地停住，看着他抱着懷中的女子不斷安慰着，那女子仰起頭握住他的手，她也看清了那名女子的臉，皇後姜梓童。

肩膀上猛的傳來巨大的疼痛感，鋒利的箭矢穿過她的肩膀，硬生生的穿出手指般大小的血窟窿，鮮血汩汩地從傷口裏流出來，染紅了她的衣裙，她忘記了一切，靜靜的看着天地間的那兩個身影，聽不見了任何聲響。

她瞪大眼睛，任淚水順着眼眶滴落下來，陷入了一片重重的黑暗，沒有了疼痛，沒有了冰冷，沒有了一切。

伍真相

周身是一片茫茫的黑暗，她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眸。

朦朦胧胧的仿若沉入了冰冷的水底，再也不願睜開眼睛。

鼻尖嗅到微微的冷香味，她聽到了他的聲音，像是穿越了千年的時光而來，“妲己只是孤迷惑衆人的一個表象罷了，孤真心愛的人你還不知道嗎？我只是想以她為緣由，離開着皇位，離開這裏的一切。”

“妾身懂得纣王的心意，妾身定陪伴在王的左右，不離不棄。”是姜梓童的聲音。

“阿童你放心，孤定會想方設法讓你脫身，離開這皇宮，等着孤。”

“好。”

她想叫喊，想追問，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響，周遭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眼淚沒有意識的往下流淌。

她亦不知道這是夢，還是現實，如果是噩夢，快些醒來，好不好？

她感覺到有暖暖的光芒照到眼簾上，緩緩的睜開眼，是跪了一地的宮女，還有床幔上的白紗。

她動了動僵硬的腿想要下床來，跪離最近的宮女連忙上前扶住她，“娘娘，您醒了。”

她皺眉“這是怎麽了？”

“回娘娘的話，皇後被處以死刑，已經行刑了，恭喜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