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少年期
少年期
李秉竹再起身時，已經恢複了常态。
他不會讓宋歆看出任何不對勁。
宋歆也沒多想，她只是随感而發，也不會想到李秉竹會因為她随口的話，而兵荒馬亂。
她又看了遍他寫的步驟，笑着說：“謝謝你了。”
“嗯。”
李秉竹面色平靜，只剩一對微微泛紅的耳朵。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他剛剛內心有多失态。
宋歆已經拿着稿紙在計算了。
她數學不太好，必須得努力補一補。她也能算是聰明，很多東西學起來并不吃力，可她終究比不上李秉竹這類的天才型選手。
天才們只需要付出一點點努力，就可以得到別人沒有的成就。而宋歆只能加倍的努力，才能追趕上。
李秉竹知道宋歆其實很努力，他一直看着她，在其他人都羨慕她的光鮮亮麗時，他反而會注意她的黑眼圈。
他想了又想，低聲問：“你和萬星在早戀？”
說完就抿着嘴唇，不想展現出自己有多麽在意。
“诶？”宋歆擡頭，一臉疑惑，“沒有啊，你聽誰說的？”
“班上人都在說。”他壓平聲線，随意瞥向她，仿佛真的只是随便一問。
宋歆偏頭往旁邊看，萬星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她噗嗤笑開：“我才不和比我小的男生談戀愛呢！”
Advertisement
那多沒意思啊。
李秉竹對上她的臉，一點點地判斷她的話。
“是嗎。”
他摩挲着手中的筆，不自覺地亂想。
不喜歡比自己年紀小的嗎。
.
初三的級花唐琳最近有些煩躁。
她長得妩媚動人，有這個年紀女生少有的風情，追她迷戀她的男生數不勝數，在同齡人中沒有對手。
在其他人讨論誰是校花時，她很是自信，結果卻聽到了宋歆的名字。她先是一愣，然後就去打聽了。
“臉長得确實挺好看的，不過身材幹癟青澀，比不上咋們琳姐有料啊！”小跟班在旁邊說。
“不過成績好，還會幾門才藝，聽說性格還不錯。”
唐琳眯着眼，哼了聲：“男人不就喜歡清純優等生？”
“那可不一定啊，”小跟班笑着，把自己打聽到的消息說出來，“聽說初二七班大部分男生都喜歡她，可有一個人對她無感。”
“誰？”唐琳饒有興趣地問。
“她班上有個大學霸，一直都是第一名，長得還不錯，清清冷冷的。聽人說，這人就讨厭宋歆。”
唐琳哦了一聲，來了點興趣。
清冷學霸啊，她還沒試過這種類型的呢。
.
“同學，可以幫我叫一下你們班的大學霸嗎？”
後排的男生回頭看，見是初中部有名的美女唐琳，瞬間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好、好。”
他走到教室前面去，敲響了李秉竹的桌子，還有些羨慕：“外面有人找你。”
李秉竹皺着眉向後看，後門口一個妖嬈妩媚的少女正沖着他笑，教室裏大半人都在偷看她。
有人看出她是來找李秉竹的，偷笑着說：“哎喲，大學霸，那可是初三的級花唐琳啊！”
李秉竹下意識去看宋歆，她正在講臺上寫答案，昨天剛剛考了試，她是英語課代表。
她背對着他，鴉羽般的黑發輕輕揚起，伸出的小臂白皙嬌嫩。
李秉竹沉默地起身走到後門，看着等着他的人，沉聲問：“有事？”
唐琳笑着打量他，這個初二有名的大學霸身材清瘦，面容清隽，一雙鳳眼冷淡鋒利。他眉眼間帶着點陰郁，看人時讓人背脊發冷。
清冷少年癡念沉迷于女人時，會是什麽模樣呢？
唐琳把準備好的巧克力給他，語氣嬌媚：“這個送給你，我可以叫你秉竹嗎？”
她擅長在男人中周旋，也知道他們喜歡什麽。
漂亮女生的崇拜與傾慕，成年男人都受不了，更何況青澀的少年呢。
李秉竹沒有接，他皺着眉，冷聲道：“我們不熟，別來煩我。”
他比她高，冰冷的眼眸自上而下地看她。
唐琳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門突然“嘭”地一聲關上了。她拿着巧克力，外面人的嗤笑聲才讓她回過神來。
她咬着牙，氣得要死。
該死的，那少年居然把她關在了門外！
李秉竹又回到座位上了。
教室裏一片默然。直到過了會兒，後排才有小聲的讨論聲。
“不是吧，那可是初三的唐琳啊，校花候選人之一啊！大學霸這都看不上啊？”
“我看他是故作姿态吧，整天冷冷清清的，以為自己多高貴呢，心底指不定多高興呢！”
……
宋歆總算寫完了答案，她走下來，就感覺到周圍奇怪的氛圍，還有不時放在李秉竹身上的視線。
怎麽了？
後排的穆蓉蓉陰陽怪氣地說：“剛剛初三的唐琳過來，想給咋們大學霸送禮物，結果被他關門外邊了。”
诶？宋歆聽懂之後笑了，心想還真像他能做出來的事，那個唐琳學姐指不定多氣呢。
穆蓉蓉奇怪地看她一眼，“你笑什麽啊？”
“就覺得很好笑啊。”宋歆坐下來，看見自己的同桌端端正正地在看書，好像根本沒聽到她們說話。
她突然有興趣想逗他，湊過去問：“唐琳學姐好看嗎？”
宋歆很愛美，也知道初三有個美女叫唐琳。她對這個學姐稍微有點在意，因為在校園傳聞中，她們倆總被形容成王不見王。
李秉竹冷眼飛過來，抿着嘴唇，似乎有點不耐煩。
他道：“和你有什麽關系嗎？”
宋歆眨了眨眼，說得很理所應當：“又不是只有你們男孩子喜歡漂亮女生，我們女孩子也很喜歡的好吧。”
她眼眸清亮，姿态大方自然。
李秉竹心裏的那點期望瞬間破滅。
他終于明白了，宋歆真的什麽也不懂。
他的迷茫渴望與掙紮，她根本就不了解。
他深陷泥沼，可她依舊幹幹淨淨的，如天上月，可望而不可即。
李秉竹覺得可悲起來。
他收回視線，不再理她。
.
唐琳上次被落了臉面，但再一次出現時，依舊笑得很嬌柔妩媚。
她在校外不會穿校服，上身是一件露肩短袖，下身是一條百褶裙，露出一雙筆直纖細的長腿。
她攔在李秉竹面前，揚着下巴說：“你不喜歡在學校，那在校外怎麽樣？上次我可以當作你不好意思，這次你總該不會說什麽了吧？”
她扣住他的自行車，不讓他走。
李秉竹眼底泛起厭惡，冷聲道：“讓開。”
“不讓，你能把我怎麽辦？”唐琳嬌俏一笑，甚至坐上他的後座，“诶，大學霸，你帶我去兜風呗？”
她很自信，這個年紀的少年，怎麽會抵擋得住她這樣的女生呢？
可李秉竹不是，他看見她坐上後座，手指抖了一下，再擡眼時，眼眶裏就多了紅血絲。
唐琳心裏一顫，然後就被人連車推翻落地。
沉重的車砸在她身上，腦子一瞬憤怒：“你.他媽有病吧？”
她推開自行車想站起來，然後就被人狠狠掐住脖子。
擡眼就對上一雙暴戾兇狠的眼眸，她吓住了，用力掙紮起來：“放、開、我！”
“我說過讓你讓開的。”
李秉竹語調依舊平緩，可泛着紅血絲的眼眸卻讓人明白，他現在并不正常。
他看着唐琳，手掌一點點收緊。
她怎麽能夠碰他的東西，她怎麽能……
“放、放過我……”唐琳都要哭了。
她只是想玩戀愛游戲而已，不想玩命啊！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死在這兒時，掐住她的手突然松開。
剛剛還暴戾恣睢的少年一手撐地，一手捂住臉頰，沉聲道：“滾！”
唐琳愣了一下，然後連忙起身離開。
她算是明白了，什麽清冷大學霸，這明明是個亂咬人的瘋狗！
李秉竹跪坐在地上，怔怔地盯着自己的雙手。剛剛就是這雙手掐住了唐琳的脖子。
他雙手顫抖，清晰地明白。
——他又犯病了。
也許擁有的實在太少，他從小就有極強的獨占欲。他受不了別人碰他的東西，也不喜歡與他人分享自己的一切。
然而當逐漸地長大，這種獨占欲愈演愈烈。
只要他人碰一下他的東西，他就會控制不住地暴躁和生氣，以及動手打人。
他這樣不正常，他知道。
可他很難控制自己。
.
不知過了多久，李秉竹站起來沉默地推着自行車。
他面色平靜，除了微紅的眼眶，讓人看不成任何異常。
他沒有走平常回家的路，而是走到了一處廢品回收站，把自行車停在那兒。
廢品站的老爺爺眯着眼說：“這不是還好的嘛，也要賣？”
“嗯。”李秉竹沉默地把車推向他。
老爺爺看了下他的臉色，也沒多說，就接過去算價錢。他大概算好了價錢，正想轉身問問那少年覺得怎樣，但一回頭，已經沒有人站在那兒了。
“啧，這小夥子連錢也不要了？”
李秉竹嘲諷地笑了笑。
被那樣的人碰過的東西，他不會再要的。
.
李秉竹在路上遇到了宋歆。
宋歆一眼就看見他，立馬笑着打招呼：“嗨，你怎麽還沒回去啊？”
學校要辦元旦晚會，宋歆作為學校的風雲人物，被邀請當主持人。學校知道她會跳舞拉小提琴，讓給她安排了一個才藝節目。
所以她最近在學校彩排，每天都很晚回家。
只是沒想到這時候還能遇到李秉竹。
宋歆知道他不太喜歡和人接觸，于是簡單打了個招呼，就準備自己離開。
然而李秉竹站在那兒，盯着她看，眼眸深沉。
宋歆不由得又問了句，“你今天沒騎車啊？”
她記得他經常是騎車回家的。
李秉竹手掌收得很緊，指甲在手心印出血痕。他并不怕疼，但那細麻的痛楚讓他終于清醒過來。
他費力地收回視線，盡量保持一個普通又帶着陌生的态度。
輕聲說：“今天……不想騎了。”
“哦，這樣啊。那我先走了哦。”宋歆猶豫着說。
見他輕輕點頭，她起步離開了。
她腳步輕快而愉悅，帶着他鮮少有的明亮情緒，一點點地離他遠去。
突然，他轉身看着她的背影，指節發白。
街上人影如山，她漸走漸遠，身影逐漸變小。她到了車站，一輛公交車穩穩停下。
她腳步輕擡，一步步地登上去。
天色漸暗，秋風又冷又厲。
他在這夜晚降臨時，呆站在人群中，一動不動。
她總算上了車，車門緩緩合上。
他腳步微動，想要追上去，但最終只是站在原地，看公交車慢慢開走。
半響，他閉眼，嗤笑了一聲。
他是個不正常的人，怎麽能去沾染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