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寫篇小說
寫篇小說
這裏聲音嘈雜,不方便談話,唐西妗請老者到屋內桌邊坐下,恭敬道:“這都是我從一本韻書上看到的。外族人學習漢語,會用他們的語言音譯漢字,作者受此啓發,想編一套适合景朝人學習的輔助工具,他想找到簡便的注音方法,篩選出許多外族字母,幾經比較确定下來,就是那紙上所寫。”
看唐西妗不似作僞,老者态度稍稍軟和,質疑道:“将漢字拆得亂七八糟,這東西誰能用上?”
“這叫拼音字母,作者有找人試過,只用兩天時間便能全部掌握。若是将每個字都注上拼音,貧民也有機會靠自己識字。”唐西妗底氣不足,她知道拼音好,但真不一定能說服古人。她也不追求把拼音原封不動搬來景朝,無論最後形式如何,她希望拼音的底層邏輯能複現,好讓識字變得容易些。
看兩人僵持,洛正霖替唐西妗作證:“夫子你莫不信,這拼音我昨日一天便掌握了,它能給文字編出順序,用起來頗為順暢。”
劉夫子知道這怪字容易,他昨日只看一遍就能運用,但依他所想,漢字是漢字,這麽多年歷史,哪容得下由外文來注解,他冷哼一聲:“用了這東西,字裏的歷史還能看出來嗎?讀音都在演變,把它框死了,不發展了,該怎麽看聲韻之美?”
嘿,這老古板,唐西妗本來覺得文人會因為難學而不接受,哪想到原來是在乎這些可笑的文字高貴,她一條條反駁:“用不用拼音,有機會進學堂的人總能知道文字歷史,不能進學堂的,文字歷史與他有什麽關系?我倒覺得拼音能幫助更多人讀上書,自然就有很多人能知道您所謂的歷史。至于演變,語言能演變,拼音跟着變就是了,又不是只能标一次。”
“換個角度想想,把外文當做注音工具,不正确立了漢字的地位嗎?它的存在只是為了更好得掌握文字。”
她拿出詩經,随便挑幾個字,分別用拼音法與反切法注音,常用字标注沒遇到困難,可一到同一讀音只剩生僻字時,拼音的優勢就顯出來了,她指給夫子看,“您瞧,反切用的字多,保不齊就注不了了,拼音只需要這二十幾個字母,又好寫。”
她又标注上聲調,幸好景朝現在聲調只有四個,她按現代聲調做一番修改就能搬過來,“加上這樣的标注,連聲調都能确定。”
劉夫子拿過紙筆,按自己的理解做了幾個标注,發現真的能成,他兀自沉默。他與別的讀書人不同,平日裏他喜四處游歷,好學習各處百姓方言。他也頗有所成,出了好幾部書,在士族中名聲不錯,大家都敬他博學篤志,不辭勞苦。
在游歷途中,他遇到不少好學之人,雖是鄉野農夫,但胸有大志,可惜目不識丁,又沒錢進修。他樂于教這些人幾個字,但他也知道效果甚微,漢字難學,書籍匮乏。大家都靠死記硬背,年紀小些還行,大人們疲于生計,哪有精力學這麽困難的東西。那些純靠自己一個字一個字能讀書的人是要上地方志的。
一些有錢人有人教都學不會字,全靠雇人讀書,可見認字之難。
如今讓他遇到這麽一個降低識字難度的法子,他激動啊!但又想到那些以漢字為榮的士人們,他又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心裏的火噗的就熄滅了。
他們肯用這名為拼音的工具嗎,如果肯用,他們願意讓普通人認字嗎?如果他們識字讀書的特權消失了,他們會甘心嗎?
劉夫子是願意讓拼音法推廣的,景朝有官話,會的人不多,全靠專門的人向鄉野傳遞消息。若是人們能靠自己識字,受些教化,那些有志于學的年輕人,就能多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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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臉色變了又變,一會兒大喜一會兒又暗沉下來,唐西妗摸不懂這夫子怎麽想的,再次嘗試說服:“我知道推廣這方法不是一拍腦門就能定下來的,我請您來就是為了讓這方法有可能被普及,不妨先試一試,車到山前必有路,以後的事哪說的準?您給我提點建議,我予您酬勞。這麽好的法子,不試試,就可惜了。”
是啊,不試試就可惜了,劉夫子只覺眼前迷霧散去,他都這麽大年紀了,趁現在身子骨還硬朗,他得多折騰折騰。他對求取功名早沒了執念,平日只教教學生,或寫幾本書,完全有時間來做這事。
他大笑兩聲,道:“好小子,這方法甚是有趣,我可以來助你,你想要我怎麽幫你?”
唐西妗心裏大石落地,眼中帶笑,“多謝夫子,西荀想請夫子将這法子裏的漏洞補一補,好讓人更易懂。那字母有定數,若是有字無法标注,還要夫子想想辦法。”
她說了三年景朝官話,對方言一竅不通,還總被現代語法帶偏。由她來标注,恐怕會錯漏不少。有個專業人員協助,她放心多了,這人可是能在洛家學堂教書,同時還編寫韻書。
劉夫子大手一揮,爽快道:“可以,若是有相關書籍,你給我送來,這事就交給我了。”
他朝洛正霖叮囑:“正霖,你到時與你父親說一聲,就說我忙着修書,以後不會經常去學堂了,讓他別擔心。”
對這樣的發展,洛正霖哭笑不得,怎麽還不去教書了呢?但活是他攬下的,劉夫子是他帶來的,也只能他去說了,希望他父親別看出不對,他苦着臉,應道:“好,正霖今日就與父親說。”
劉夫子滿意點頭,複又挑剔道:“我看你這院子不适合做研究,還有其他地方嗎?”
這院子有人做木匠活,有人打銅板,還有印刷機吱呀吱呀的聲音,确實沒法潛心研究,但這裏到底不是唐西妗的院子,她也沒法安排,猶豫半晌,她準備開口,讓劉夫子先等等。
似是看出她為難,劉夫子先開口道:“不若我在家研究,我家院子離崔府不遠,正霖知道在哪,等有機會我再過來。”
“多謝夫子體諒,今日是我考慮不周了。”她行了個禮,以表歉意。
劉夫子無所謂,他跟粗人呆慣了,受不了這麽客氣,“莫在意這些,記得早點将典籍送過來,你那紙我先帶走研究。”
出于禮數,她一路将劉夫子送到門口,待人走遠才回來。她想起昨日賣出的書,打開任務面板,點開數據統計功能。目前在觀俗堂買書的人還太少,系統只把他們分成士農工商四大類,據說等以後賣的多了會更細分。
不出唐西妗所料,工匠擁有的書籍數量從二變成了一,而商人中多了一本,士族沒有變化。工匠更看中技能而非書本,若是他們已經學會,賣了也無妨。只希望這些買到書的人早日開始生産,把石印術用到生活中,來個印刷行業巨變。
洛二在忙着排剩下的詩經,唐西妗沒打擾他們,找了個桌子坐下,開始思考第一篇通俗小說寫什麽好。
翻看了幾本系統圖書館的書,唐西妗有了決斷。景朝現下沒有話本,紙與書都是稀罕東西,普通人吃飯都是問題,沒人專門寫小說。志怪小說與民間傳說有重合,人人都聽說過幾個,不夠吸引人。她希望寫一個能吸引人回購甚至能集結出書的故事。
她要寫一個偵探小說,就套用現代已經用爛了的密室兇殺套路。情節不需過多反轉,中規中矩就行。在文中不點明兇手,全靠讀者猜測,若有人能猜對,能憑答案來觀俗堂兌獎。
又翻了幾本偵探小說,她活動兩下手腕,動筆寫下一行字。
*
牧州的周老爺名聲很差,他靠經商起家,走得地方不少,但因為出門時間太長,他與自己的四個子女都不夠親近。他尖酸刻薄,家財萬貫卻會偷偷克扣下人工錢。
他的女兒早早嫁人,兒子走了他的老路,與詩書無緣,但又在經商上天賦不佳,只能惦記父親掙的錢。
周老爺遠走經商,卻病在了外面,他很吝啬,病得嚴重也只住在破舊旅館,但在求醫上花了不少心思。
旅館的床有些潮,周老爺重重咳了兩聲,有些想換個地方住,他惡聲喚來下人,配上他嘶啞的喉嚨,活像讨命的惡鬼,“小福,崇兒他們什麽時候來?”
他怕客死他鄉,卧床那天就喚人通知兒女,如今半個月過去,他身子還沒好全,兒女也該到了。
小福端來一碗水,低着頭不敢看東家,只道:“少爺們早就出發了,應該就是這幾天了。”
周老爺哼了一聲,“走這麽慢,他們想讓我早點死。”
他又咳咳兩聲,再也受不了這破房間,命令道:“你去給我找個好房間,等今天郎中送來藥,我就要換個地方住。”
小福連忙答應,退了出去。
這天下午,兩位少爺終于趕到,他們到時,郎中正替周老爺把脈。
看着父親纏綿病榻,兩位少爺紅了眼眶,撲過去抱着父親大哭。期間用力過猛,甚至撞歪了郎中紮針的手。
驚得周老爺連聲呵斥,“孽子!嫌我活的太久了是吧!”
兩位少爺連連退後,羞得臉通紅,大少爺低下頭,眼裏閃過一絲暗芒。
郎中拿了藥,趕忙離開房間,他不想參與周家是非,況且那周老爺實在是個不好伺候的人物。
兩位少爺仔細照顧着父親,小心帶他換了更好的房間,留他們住這間破屋子。
送走父親,大少爺臉色陰沉下來,翻看那張藥方,看二少爺不在,偷偷把藥方藏在了二少爺的行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