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離開
離開
建安十六年,劉備親自領兵,任龐統為正軍師,黃月英為副軍師,黃忠為先鋒,前往益州,表面是為與劉璋聯合共抗曹操,實則是與張松、法正秘密圖謀益州之地。
諸葛亮伴關羽、張飛、趙雲就留在荊州鎮守。
劉備出征的事情,一經傳到東吳,孫權便有了趁機想要攻占荊州的想法。但荊州與東吳好歹有盟約,孫權不敢貿然出兵,就想通過妹妹孫尚香,挾持劉備唯一的兒子劉禪,以此來牽制劉備。
孫權派人偷偷給孫尚香送了一封信,言曰,自己與母親吳老夫人甚是思念孫尚香,既然如今劉備不在荊州,孫尚香不如帶着劉禪回東吳省親。
孫尚香其實能看出孫權的意圖,母親與兄長思念自己,思念便思念,緣何會還要自己帶并非親生的劉禪回東吳,想必就是要以劉禪為質。但孫尚香夾在東吳與劉備之間,雖然為難,可劉備心懷天下、惦記劉禪,看重他麾下的文臣、武将,他要在意的人太多,自己不可能真的與他夫妻一心。
故而孫尚香最終還是選了自己的母族孫氏。
孫尚香趁着天朗氣清、明明白日,旁人不會懷疑的時候,讓乳母把劉禪抱到自己院中,自己這個做後母的要考校劉禪近來的學業。乳母本不願走,孫尚香卻支會乳母,現下日頭正好,該去給劉禪曬曬被褥。
乳母這才離開。
乳母離開後,孫尚香哄劉禪要帶他外出游玩,便與一衆武婢,牽着劉禪從縣府後門往渡口趕去。
許晚覺得奇怪,劉禪今日沒來找自己上課,便去劉禪的院子問過乳母。許晚順便就去主院見見劉禪與孫尚香。哪知人一踏進主院,便覺得處處不對,院子裏安靜得過分,尋常布置繁雜的外堂也少了許多東西。
孫尚香的兵器、束袖,以及周圍随侍的武婢全都不見。許晚恍然想起,歷史上的這個時候确實有孫尚香要帶着劉禪回東吳的一事。
許晚暗道不好起來,從主院匆匆地轉身就往縣府外院跑去。她一路步履生風,直到在議事堂門外不管不顧地撞進趙雲懷中。趙雲沒有準備,被她撞得後退幾步,剛定睛看她,旁邊的張飛笑道:
“晚晚,就這麽一會,你也趕着見子龍?”
張飛望着許晚揶揄,又看了看身後的關羽,關羽同樣帶着內斂的微笑。
許晚卻是搖頭擺手,粗喘了好一陣,方才斷斷續續地把話說清楚,“不……不是。是……是孫夫人與……與阿鬥不見了……不僅是不見了,就、就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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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晚的話音沒落,關羽、張飛和趙雲的面色頓時一凝。
趙雲接她的話,果斷地詢問:“孫夫人把阿鬥帶走了?”
許晚點頭如搗蒜。趙雲旋即鄭重地對關羽和張飛,說道:“雲長、翼德,我先去渡口攔截孫夫人,看能不能把阿鬥搶回來。你們……雲長去告知軍師一聲,翼德領兵在渡口接應我。”
說完,趙雲步履匆匆地就要走。
許晚跟上他,在他背後說道:“子龍,我和你一起。”
然後,趙雲提了槍,駕了馬,把許晚放坐在懷中,就疾馳往渡口而去。
渡口天高遠闊,江水波瀾,徐徐的清風吹過,旗旌伴着往來旅人的衣袂翩跹飛舞。趙雲遙遙地便看見孫尚香一行,整齊劃一的勁裝武婢,以及被孫尚香牽着,手拿糖糕的稚幼劉禪。
趙雲駕馬到渡口的沿橋上停駐,攜着許晚一起靠近末端的船只,途遇經過的旅人,下船的讓他們快些走,欲要趕船的讓他們晚些時候再過來。到靠近沿橋末端還餘一丈的距離,趙雲讓許晚站在原地等他。
江風吹起趙雲霧藍的衣擺,重疊的鱗甲互相碰撞着發出低微、輕盈的聲響。
遙望着趙雲來勢洶洶,孫尚香催促武婢們道:“快些上船,都快些上船。”随之拽着劉禪,就是要往踏板上走去。
劉禪被她拽得疼了,卒然反應過來,站定着反問:“孫夫人,我們不是要外出游玩嗎,怎麽還要乘船渡江?我們要去哪裏,軍師和幾位叔父知曉嗎?”
孫尚香只能既着急又囫囵地回答:“他們知道。阿鬥乖,別問那麽多了,快随母親上船。”
孫尚香更加使力地拽劉禪。
劉禪疼得嚎啕大哭起來,甩了手中的糖糕,大喊着:“我不走,除了荊州,我哪裏都不去,我要回去找軍師、找幾位将軍叔伯。你是壞人!”
劉禪說着,更放賴坐到地上。
孫尚香眼見一時搞不定劉禪,又吩咐還沒上船的武婢道:“去,去攔住趙子龍,別讓他靠近。”邊說,孫尚香邊想使用蠻力直接把劉禪抱起來。
然而,劉禪雖然年歲小,重量卻是不輕,再加上他死死地抱住周圍囤積的貨物,孫尚香竟是與他拔河了半晌,都沒将他抱起來。
孫尚香的耐心用盡了,沒好氣地斥責道:“劉禪,你給我撒開手,趕緊随我上船,否則我狠下心來,直接把你的手砍了,你信不信?”
劉禪哭得更凄厲了,“軍師、将軍叔伯們救我——”
趙雲能聽見劉禪的嘶吼,望着面前蜂擁上來的武婢們,對遠處的孫尚香道:“孫夫人這是做什麽,皇叔離開前曾吩咐我等好好照顧夫人。夫人若是不開心,只管等皇叔回來,要他責罰我等便是,何故鬧脾氣,還要乘船離開?”
“夫人是要回東吳嗎?”趙雲的語氣波瀾不驚,面上的表情剛毅。
孫尚香想了想,回答:“趙将軍誤會了。只是母親思念我與阿鬥,特命我帶阿鬥回東吳省親,我們去小住幾日就回來。趙将軍不必相送。”
趙雲卻依舊在步步逼近,說着:“夫人若是思鄉,欲回東吳,自己回去便好。小主公是萬不可以離開荊州的。”
趙雲到與那群武婢面對着面,近在咫尺。武婢們猶豫了一會,繼而有人率先伸手,想要觸碰趙雲,阻攔他。只是,手還沒碰到趙雲,趙雲反手一撇,将那武婢的五指推開,牽連着人也踉跄着退遠。
趙雲鄭聲道:“還望諸位女郎讓路,雲并不想與女子打鬥。”
“女子又如何?我們人多勢衆,未必會輸給趙将軍。”伴随着武婢其中一人的慷慨陳詞,所有武婢紛紛拔劍上來,将趙雲包圍在其中,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同時發出攻擊。
趙雲先是以槍橫擋前方的攻擊,憑借一人之力,推着數位武婢往身後急退,退了有近三尺,趙雲更猛力一攘,讓她們身形不穩地停止向前。随後,攜槍劃過左側方,逼退左邊的數位武婢。再又以槍勢猛攻背面的武婢們,将她們打散。繼而用槍杆敲打右邊武婢們的長劍,使她們受到巨大的推力,身形不穩得往四周倒去。
武婢們的陣型被打散,互相對望了望,給予她人鼓舞,接着,重新穩定身形,提劍繼續朝着趙雲往中間湧去。
趙雲又橫槍一掃,借着地面,雙足輕點,躍過人牆,直逼衆武婢身後還在與劉禪糾纏的孫尚香。
他怒視孫尚香,長槍直指孫尚香咽喉,又道:“還望孫夫人三思。”
原本圍堵趙雲的那群武婢,見趙雲脅迫孫尚香,頓時厲聲正色道:“趙子龍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以下犯上,冒犯孫夫人。還不快快放下手中兵器,俯首認罪!”
趙雲不為所動,甚至更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緊盯着孫尚香,說道:“還請孫夫人明白,小主公于臣、于主公的意義何在。主公戎馬半生就只有這麽一個兒子。而小主公的命是雲當初在曹操的千軍萬馬中搶奪回來的。為了小主公糜夫人亡故,許晚九死一生,因此若非有主公之命,便是天子莅臨,也休想将小主公從雲面前帶走。”
“孫夫人自己選吧,是要保命,還是要與雲魚死網破。”
趙雲說完,稍稍垂眸觀察坐在地上啼哭的劉禪,見他毫發無傷,随之松了一口氣,柔聲又道:“阿鬥,你起來,站到雲叔的身邊來。”
劉禪聞言,這才緩慢地爬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站到趙雲的身邊,緊緊地抓着趙雲的衣角。
孫尚香望了一眼趙雲,又低頭看了看劉禪,明白自己已經不可能把劉禪帶走,緊接着苦笑了笑,詢問趙雲,“此一事件後,若是我還想再回皇叔身邊,是不是已經不可能了?”
趙雲沒想到孫尚香會問他這個,頓了頓,表情露出迷茫來,最後無奈地回答:“這是夫人與皇叔的事,雲一介臣屬,不敢置喙。”
趙雲說完這句,急忙又道:“還請夫人讓手下的武婢們讓開。”
孫尚香張了張唇,有些艱難地嗫嚅着說:“都讓開吧。”
武婢們不願,急促道:“女郎……”
孫尚香只是堅定地搖頭。武婢們不敢抗命,只得在狹窄的沿橋上站到兩邊,讓開中間的一條道。
許晚見狀,走上前,望着與自己隔了兩排武婢遠的孫尚香,突然勸她道:“香香,你能回東吳,其實是好事。至少再也不用被夾在皇叔與你兄長之間兩相為難。他們都在利用你,你兄長将你當作聯合皇叔的工具,皇叔将你當作與東吳示好的象征。回去後,你也不用惦記皇叔,皇叔他并不是個佳婿。東吳也沒有人真的希望你能嫁給這麽一個年邁的夫君,就像你的侍婢們都還将你當作未出閣前的女郎。”
“香香,你本是東吳的郡主,尊貴無雙。即便曾經所托非人,回去也可做回你潇灑恣肆的孫氏女郎。你一樣可以重新找一個愛重你的郎君。此去,保重。”許晚說完,往前走了幾步去迎趙雲和劉禪。
趙雲牽着劉禪緩慢而謹慎地往外走着。
到走出兩邊武婢的包圍,劉禪猛地撲進許晚懷中,慘兮兮地哭喊着:“先生……”
許晚摸了摸他的頭,與趙雲一起保護着他,往縣府回。
身後,長江遠闊,剛剛行駛起來的船只,朝着遠處的江東之地,再無調轉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