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02章

“胡說什麽!”姚氏嗔怪道:“我們自不會讓你随随便便尋個人便嫁了,所以不是說了嘛,趁着賞花宴,滿盛京青年才俊的郎君過來的機會好生相看一番,若真有瞧上的,便是搶,咱們也給你搶過來。不過這自不用擔心,咱們瑤瑤可是盛朝第一美人兒,什麽樣的郎君會不喜歡?被你瞧上,那是他們的福氣體面。”

“母親!”始終面色平靜的蘇姚終于色變:“您這什麽跟什麽!什麽滿盛京的青年才俊,那些自诩滿腹才華的士族郎君,這麽多年來我有沒見過的嗎?便如您所言,那李太傅家的孫兒,不過金玉其外罷!還有那大司馬家的王公子,聽聞還是盛京四公子之一,可依女兒看來,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還有……”

她又如數家珍的說出了許多盛京衆人耳熟能詳的郎君,且一一指出了各人或這或那的不足之處。

簡而言之,都是一群靠着祖輩蒙蔭的酒囊飯袋罷了。

姚氏聞言,不禁深感頭痛,要是女兒這番言論傳了出去,還不知得得罪多少人。

唉,就是怪他們這些做長輩的,将女兒培養的太好,寵愛太過,以至于成了今日這番局面。

她等蘇姚略氣順了些,眼微轉便順勢勸道:“是是,好瑤瑤,既然這些人你都瞧不上,那不是還有寒門子弟嘛!以往你瞧不上寒門子弟,可時至今日,盛京的士族郎君你不喜,那不如将眼光放低些,母親給你說,現今的寒門子弟,也還是有不少優秀郎君的。”

“母親!您這不是為難我嗎!”蘇姚淚盈于睫,覺得委屈極了:“我連士族子弟都瞧不上,更何奈寒門子弟?您不用再勸我了,反正我不嫁!找不到我鐘意之人,那我寧願一輩子不嫁!即便到時去秀庵做女冠,我也決不妥協!”

話剛出口,蘇姚便已後悔。

她長姐蘇绾兒與她乃同胞姐妹,十五及笄時便已許了青梅竹馬,可十六歲時其未婚夫因病暴斃,當初蘇姚年紀尚小,還不知長姐具體悲痛何來,只曉得自那之後長姐日日哭泣,很是悲傷了許久。

直到其十八歲時,再次許了大兄的同窗好友,也為士族子弟,可成親前半月,其又因摔馬亡故。

自此後,長姐心灰意冷,不顧家人勸阻,硬是入秀庵做了女冠清修。

而此刻蘇姚言及,恰巧便戳中姚氏的痛處,她勃然變色,拍案而起呵斥道:“胡鬧!你還真打算學你長姐了?你如何學得?你能跟你長姐去比嗎?你長姐是死了夫婿,你又是做哪般?!夠了,此話休要再提,明日賞花宴上,你便好生相看。若真沒個中看的,那也無妨。屆時,自有我與你父親替你做主。真個到了那時,你可別怪父親母親沒給你機會。”

本因放了狠話而心生內疚的蘇姚聞聽,已是顧不得那許多,臉色變幻了幾許,想到什麽:“母親,這是大父的意思罷?父親那般疼我,定是不會出此言論的。不行,我現在就去尋大父,将此事說清楚。”

她說着便起身要出門,旁邊的侍婢們早被母女倆此番争論吓得遠遠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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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見狀,忙呵斥衆人:“都愣着作甚,快些攔住你們女郎。”

寺桃這才敢帶人出來攔路:“女郎,您冷靜點呀!沖動是不行的呀!”

姚氏趕來,見女兒淚眼朦胧的,滿腔的火氣兒頓時便又消弭無形,摟着她安慰:“瑤瑤快別哭了。”

她頓了頓,語重心長道:“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早已成了歷史雲煙。我蘇府雖在盛朝建國立下不世功勳,得享郡公世代襲爵。可我蘇家畢竟乃是世家大族,士族首耳。如今眼瞧着當今聖上大力整治士族,鞏固皇權,還扶持寒門與我等士族對抗。若日後事發,我蘇家定首當其沖。這是不可逆,也不得不行的方針。

為今之計,我蘇家若想在将來浪潮中保全,那便只有緊跟聖上步子,聯姻寒門以作示好,再徐徐圖之。瑤瑤,母親知曉你委屈,如今我與父親就你一個女兒在身邊,何嘗不心疼?若是可以,自恨不能将你留在身邊天長地久的。不管此事是你父親還是大父所定,大勢如此,已成定局,只能委屈你了。”

蘇姚明白了,明日賞花宴,說是給她個選擇,可母親話裏話外,又哪裏真個有選擇?

不外是想要多走一條路,所以不管她最終的選擇是什麽,也不過聯姻寒門一條路罷了!

她連士族郎君都不入眼中,如今卻偏要湊合到自己生平最最不屑的寒門去。

想清首尾,她只覺屈辱不堪,終是咽哽出聲,淚流滿面,姚氏又安慰了好一陣,才離去。

離去時,勸了句:“瑤瑤,放寬心,不管如何,父親母親始終都是向着你的。”

向着她?既向着她又為何要對自己逼婚?

蘇姚心中堵得發慌,怔怔的坐在堂內半響,等到夜風呼嘯着進了一陣兒覺了涼意才回神。

掃眼見着寺桃等人都在旁側靜立,哪怕心中難受至極,可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

只能起了身,寺桃趕緊上前伺候着她重新洗漱一遍,而後更衣去了床畔。

待她在床沿坐下,聽得寺桃心疼道:“女郎用些茶,快些歇下罷。”

蘇姚盯着她遞來的茶盞,心想明日還有什麽可指望的?

要自己去相看那些酒囊飯袋和寒門子弟,他們配嗎?

既如此,還不如不做不休,任其自流罷了!

懷着這樣的消極想法,她賭氣的接過茶杯,狠狠的就喝了一大口。

寺桃等人不由驚呼出聲:“女郎——”

平日裏,女郎睡前生怕多喝了丁點水,第二日起來便會顯得臉龐浮腫,影響儀容。

可此刻這般舉動,顯見是氣的狠了。

剛這樣想着,便又見她臉色大變,忙揮着手,寺桃察言觀色,立刻喚人拿來了痰盂。

蘇姚探頭過去,口中包着的水盡數又入了痰盂中。

吐淨口中的水,她嗔怪的瞪了寺桃一眼:“怎的不攔着我,喝這般多,明日豈不是要腫成豬頭。”

寺桃忙認錯:“女郎責備的是,都是寺桃的不是呀……”

蘇姚見狀,那股憋屈也便散了,她知曉怪不了寺桃,不過是自己心中作怪,宣洩怒意罷了。

寺桃又勸慰道:“女郎做的好,再是生氣,也不能生氣呀,氣壞了身子,豈不叫他人暢快?不若好生的休息着,該是何種姿态便是不改,且看那些郎君們到時如何?想必那時,郎主與夫人也怪不上女郎呀。不是女郎不選,瞧不上也不是女郎的錯,誰叫郎君們都太不堪了呀?”

聽了此言,蘇姚總算是心順了些,勉道:“寺桃所言,甚合我意。罷,想那許多又能如何,早些歇息才是正事。”

主仆倆一捧一應,總算是歇下了。

……

第二日清早,蘇郡公府門前來來往往的權貴便如流水般絡繹不絕。

府外熱鬧已極,而窈窕閣裏,卻是清幽寂然。

蘇姚早起,便從昨日的煩悶中走了出來。

此刻正小口食用着廚房特意為她熬制的血燕粥,小小一碗,不過食了淺淺一層便放了箸。

寺桃見狀,趕緊招了招手,外間早已候着的六七個小丫鬟忙魚貫而入。

每人手上端了托盤,将時令瓜果或是切得方正,或是雕砌成小巧玲珑的花朵兒一一擺盤。

寺桃又将水果擺放在桌子上,為蘇姚布用,見她點頭的,便多布一兩塊,見她皺眉的,便也不再理睬。

蘇姚食了四五種水果,約莫有個八九塊,便再次放了水果簽子,微微揚了揚下巴。

寺桃見狀,苦口婆心的勸道:“女郎,再食點兒罷?就用了那麽點子粥,今兒可有整日忙活呢,要不多用點兒,待會是要餓肚子的,那可是不行的呀。”

蘇姚搖頭:“就是因有整日忙活,所以才多用了幾塊兒瓜果,否則照往日食法,早就超了量。若再多,屆時在宴上起起落落的更衣,次數多了,豈不是叫人瞧了笑話。”

寺桃素知,自家女郎是個嚴于律己的人,又早從昨夜的消極情緒走出來,像今日賞花宴這樣的場合,更是不會容忍自家有絲毫差錯。

且她向來便是說一不二的人,說是不食了,那便是不食了。

無奈,寺桃只能招呼丫頭将此處收拾妥當,又忙着伺候蘇姚漱口淨手,随後見她起身,忙又上前攙扶入內。

恰時,間四趕來,規矩行禮:“女郎。”

“回來了。”蘇姚颔首:“說說情況吧。”

間四這才上前道:“女郎,各家皆已到齊,女郎們按照您的吩咐帶入了琳琅水榭,由三娘子和四娘子作陪,都在一處吃茶談笑,現今就等着你了咧。”

蘇姚聞言滿意的颔首,此時已立在人高的水晶落地鏡前,她正了身姿,左右偏了偏臉龐問着身後的人:“如何?可有不妥之處?”

鏡中女郎亭亭玉立,便是不笑,也若仙子般勾魂奪目。

間四笑嘻嘻道:“女郎乃沉魚落雁之容。”

寺桃接道:“閉月羞花之貌。”眼珠子微轉,又上前兩步拿了支點翠珠花插在她高聳的雲鬓上:“再加這簪子,當真是美若天仙呀!”

“就你們嘴貧。”又細細打量了番自個兒,見無不妥之處,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行了,既人皆到齊,那也不能讓客人久候,這便出門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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