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008

臨走之前,傅斯裏從席影身上起來,他看着被他撕破的一堆衣料,“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能不能留在我身邊,取決于你到底有沒有這個能力,從這一刻開始,你的所有時間都不再屬于你自己。”

席影在傅斯裏的房間足足睡了有五個小時,兩天沒睡、一場大雨再加上傅斯裏粗暴強勢的做.愛方式,徹底奪去了席影身上所有的力氣,再醒來時,她身體酸軟得幾乎滾下床,自己的衣服被傅斯裏撕爛了,她不得不去房間裏的衣櫃尋找衣服,而傅斯裏的衣櫃裏除了那些西裝,竟然有女人的衣服。

席影匆匆趕去醫院,為了不讓母親和西西發現她臉上的傷,她戴上了口罩把自己的臉裹得嚴嚴實實。

買了水果、買了粥,買了兩本書還有收音機,拿去給西西和母親解解悶。

可是她到的時候看見西西病房的門口圍成了一團,席影把手上的東西一扔,沖進人群裏去。

席西被被人扶着,他對面是那幾個催債的人,大嗓門喊得恨不得整個樓道都聽到,指着席西的鼻子罵:“你別以為你是病人你就橫啊!你姐欠了錢,還錢天經地義,看看,這就是你姐的借款記錄,你家有錢看病沒錢還債,誰不用吃飯啊?沒錢?沒錢去做雞啊,現在做什麽撈不到錢?”

“你家在上海還有房子,實在沒錢賣房子啊,你姐幹翻譯的,高級知識分子呢,開的車還是奧迪,有錢買房買車沒錢還債啊?我們話就放在這裏,你姐什麽時候還錢,我們就什麽時候滾蛋,否則我們天天來鬧!一家子廢物玩意兒,欠錢還有理了!”

席西掙脫旁人的拉扯,撲到催債大漢身上去,表情又痛苦又兇狠,“草你媽,不準這麽說我姐,我姐才不會碰高利貸!給我滾!滾!”

席西出拳又快又狠,可那幾個大漢哪裏是吃素的,馬上還了席西幾拳,把他掀翻在地,病房裏杯盤狼藉,護士的醫療推車被撞翻,東西落得滿地都是,其中有護士在尖叫,穿白大褂的醫生上來勸,場面混亂到了極點,可是幾個人都拉不住席西,眼看為首的那個大漢又要一腳踢到席西的臉上去,旁邊沖過來一個人死死地抱住席西,替他擋了一腳。

那一腳踹在席影的背上,她覺得自己的背瞬間疼得麻木了,腰像是斷成了兩截,差點連氣都喘不上來。

有人在喊“警察來了警察來了”,席影眼前黑了兩秒,在席西耳邊喊,“西西,別跟他們打,你打不過的。”

“姐!你怎麽樣?”席西大驚失色,抱着她一下子哭了出來。

樓下警車在叫,那幾個催債的人馬上腳底抹油溜了。

席影整個背都僵了,動彈不了,她被人送去了急診,四處腳步混亂,她只聽見西西一直在哭,她趴在病床上被人推來推去,醫生給她做了檢查,醫生不知道說了什麽,西西還是在哭。

她想起來告訴西西自己沒事,告訴他男孩子別哭,可一動就是疼,疼得意識都有不太不清醒了,她直覺自己的背可能被人踹壞了。

醫生給她做了B超及好幾個檢查。

她終于再次醒過來,醫生在給她做針灸熱敷,背上還是疼,但是比剛才好了很多。

西西趴在一邊背對着她削蘋果,削了一會兒用手肘抹臉,抹得整個病號服袖子都是淚漬。

席影伸手扯了扯他的的衣服,“西西。”

席西沒立刻回頭,慌亂地把手往臉上胡亂一糊,然後才回頭,眼睛紅紅的,擔心地看着她,又勉強自己笑。

“姐,你醒了,感覺怎麽樣,還疼嗎?疼的話咬我的手,你放心,醫生說是肌肉軟組織損傷,很快就能好的。”席西把手臂的袖子一撸,瘦削的手臂橫在她面前。

席影搖頭,“西西,你坐近點。”

席西坐在床沿上,席影趴着,勉強擡手碰到席西的臉,“男孩子不能哭,媽媽今天做手術,你先去陪陪媽媽,聽姐姐的話,如果那些人再來你就馬上報警,不要和他們打架,姐姐不能再看你和媽受傷了,知道嗎?”

席西忍着眼淚,重重地“嗯”了一聲,他痛惜地看着席影:“姐,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為了我的病去借的高利.貸,咱不碰那東西,那些人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大不了我不治了,反正我還年輕,肯定還能活好多年,你臉上的傷..是不是也是他們打的?”

席影的眼睛亮得吓人,臉上寫滿堅定:“西西,你好好聽着,您是我弟弟,只要姐有一口氣在,我就會幫你治,高利貸的事情交給警察,你好好休息好好陪着媽媽,把這次的病熬過去,只要你和媽好,姐姐就覺得開心幸福。”

席影剛說完,電話就催命似的叫起來,一看到手機上的號碼,她下意識在心裏喊糟糕,通話記錄顯示對方半個小時前來過電話,但是她沒有接到。

電話對面的聲音陰沉得可怕,“你很好啊,第一次就給我玩消失。”剛說完,對面就挂斷了。

席影心下一涼,馬上掙紮着從病床下來,腰上的上疼得她太陽穴突突地跳,叮囑:“西西,姐姐有事情要去辦,你去看看媽,媽手術之後記得給我報平安。”

她着急穿外套,可是動作幅度一大,扯動了她的傷口,她忍不住伏在床上緩了半晌,嘴裏抽着冷氣。

“姐,醫生說你需要住院,你別去,再大的事兒也沒你身體重要。”

席影搖頭,堅定地對席西微笑,“沒事,姐姐撐得住。”

剛進病房的醫生也攔她,嚴肅的眼鏡透過眼鏡譴責她,“瘋了嗎?剛受傷就往外跑,腰還想不想要了?”

席影被訓了一頓,她只能苦笑,硬是沖出了醫院。

腰傷讓她走路無法很快,一路上一直給傅斯裏打電話,可是他一直不接,她急得沒有辦法,只好發微信給陳常問傅斯裏現在在哪裏。

她盯了手機半天,陳常終于回了消息。

[傅總在開會]。

她立刻打車去ATG,當她到大樓前臺時,陳常在樓下等她。

陳常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傅總最讨厭的就是不守時的人,席小姐,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傅總的助理,應該知曉這一點。”

陳常把她帶到樓上,ATG的裝潢遠比CAG宏偉,旋轉樓梯,高層望下去人如蝼蟻,奢華的吊頂燈懸在中央,來往的職工也都面無表情、忙忙碌碌,有的人會朝她的臉多看幾眼,大概是因為她臉上的傷。

陳常把她領到她的工位,是靠近傅斯裏辦公室的一間小辦公室,她對面的辦公室裏是一個面容非常淩厲的女人,名叫林華亭,陳常幫她打了招呼,以後就由她來帶席影。

林華亭态度很冷,丢給了她一堆足有20厘米厚的資料,“這是過去兩年裏ATG的結構定位、投資、運營、資本運作、財經審核情況,三天之內看完它,另外傅總的日常應酬內容、會議記錄格式、兩周的日程安排、拟起草的信函稿件、傅總的生活習慣我都發到你郵箱了,你查收一下,以後把傅總的電話設置為特殊鈴聲,不能錯過他的電話,一絲不茍地完成他交給你的所有任務,提前兩周為他安排好日程,每天和他确認當日行程,你要提前為他訂好飛機、酒店、飯店、會所,加班是常事,希望你習慣在下班之後接到上司的任何電話。”

席影很快投入到工作中,她有一個非常大優點,做事認真穩定,厚厚的一沓資料說看完就絕不會落下一個詞彙,只不過腰傷太疼了,看到後來她有些坐立不安,每看一句話都都覺得背後的冷汗在淌,她忍不住停下來歇會,艱難地站起來揉了下自己的腰。

林華亭泡了杯咖啡回來,看她的眼神簡直和傅斯裏如出一轍,她的話又尖又利,“席助理,這裏可和CAG不一樣,傅總的助理不是那麽好當的,收起你在CAG的那一套,很多人都觊觎你這個位置,不到三天就被換掉的人也不少,希望你知道,在ATG搞特殊是沒用的。”

看來她的感覺是對的,林華亭看不起她,想想也對,一個在行業內有了巨大污點的人走到哪裏都會被人看不起,更何況是ATG的人呢,搞特殊她也說得沒錯,她就是跪着從傅斯裏那把機會求來的,這一點,她無法反駁。

席影忍下腰疼,在平反污點和做出成績之前,她沒有資格生氣和委屈,她老牛似地摸索那些晦澀的資料,一遍遍查着不懂的詞彙,不知疲倦地一條條熟悉會議記錄格式、傅斯裏的日常行程、信函稿件、生活習性。

她沒有退路,她必須借助這個機會留在ATG。

內容很多,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她把重要的事情做筆記記錄下來全部存進手機備忘錄。

不知不覺中,熱鬧的辦公區域已經沒人,偌大的辦公室只餘下她的一盞燈照在她的身上,整個人都像是沉了進去,甚至沒有發現有人從董事長辦公室裏出來。

一件西裝外套被扔到她的桌上,傅斯裏松了松領結,“取消明天所有的行程,給我訂明早九點飛柏林的機票,訂庫達姆大街的酒店,大概七天左右,你跟着一起去,明天上飛機之前總結出ATG所有的收購案例的心得經驗給我,現在關掉電腦,走。”

“明天?我也要去?”她下意識問。

明天媽媽就要手術了,西西也需要人照顧,要去七天,手術有風險,醫生說術後有感染的可能性,不能沒人在旁邊照顧。

傅斯裏的目光定在她臉上,“有問題?”

她咬住牙,眼神閃爍:“我...”

她放不下西西和媽媽。

傅斯裏的耐性很有限,她知道,只要他有稍微的不順意,她得到的一切都會被瞬間收走,那時候的結果會比之前更可怕。

她妥協了:“沒問題。”

在傅斯裏面前不可以說不,不能說不行,現在的她所有的籌碼都捏在傅斯裏手裏,她根本沒有資格拒絕。

席影收拾好東西,馬上拎起傅斯裏的衣服跟上他。

除了他的大衣,她的懷裏還有兩疊厚厚的資料和一臺筆記本,腰傷在坐着的時候沒什麽感覺,但人一站起來就有很明顯的撕裂感,傅斯裏走得很快,但她落在後面。

走到電梯口時,前面的人終于停下來,話裏有起了譏諷,“還需要我等你?”

席影腦海裏警鈴大作,她艱難地跟上去,而傅斯裏居然破天荒地為她攔了電梯快要合攏的門,她直覺傅斯裏等她是為了做那件事。

但她的腰已經經不起折騰了,有了前兩次慘痛的經歷,她只要想到做.愛就會汗毛倒豎,形成了生理性地抗拒。

一想到這,她連和傅斯裏站在一個密閉空間裏都會覺得很窒息,辛虧傅斯裏站在她前面,席影退了兩步,把腰微微靠到後面一點,從電梯反光鏡觸到他的眼神時,席影又立刻把自己直起來,直得像一面旗幟,然後低頭看往地面。

腰上像針紮一樣,她很怕自己會治撐不住暈過去。

席影上了傅斯裏的車。

傅斯裏敘述第二天的工作內容,他的語速飛快平穩,席影打開筆記本飛快記錄,之後他接了兩個私人電話,車子就到了酒店。

席影在心裏默念林華亭發給她資料裏傅斯裏所有的習性。

他的洗澡水要42度,睡前喜歡喝某個牌子的紅酒,接他的電話最好不要超過三秒,每天為他準備兩套西服,都需要熨平,每周都會去私人馬場騎馬,需要助理陪同,飯局要提前給他準備好胃藥,不能吃辣。

席影一條條照做,給他的洗澡水測溫度的時候突然收到林華亭的短信。

[還有一條,傅先生每周會給鐘若琳小姐訂一束鮮花,下面是地址,別忘了]

鐘若琳,很耳熟的名字,她很快就想起來這是一個影星的名字,就連不怎麽關注娛樂圈的的她也有所耳聞。

席影在浴缸前頓了很久,直到放的熱水有些燙手,她探溫的指尖一縮,溫度計“噗”地掉進了水裏,撈溫度計時,她身後一響動,身後那個人直接把她抱進了浴缸。

是從後面攬着她的腰,把她半跪着放進浴缸裏,她後背的衣服被他撩起來。

本該是很暧昧的姿勢,她卻疼得額頭冒汗。

她掙紮了一下,卻始終敵不過傅斯裏的力氣,她求道:“今天可以不做嗎?”

傅斯裏忽視了她的請求,挾着她的背往前推,讓她不得不用兩手撐住浴缸邊緣,席影咬住下唇,拼命地催眠自己,準備忍過去,她剛閉上眼,就感覺到身後的觸感瞬間消失了。

然後一根手指從她腰背靠下位置滑過去,她疼得一激靈,緊緊攀住他的手臂,浴缸裏的水也随着她的抖動蕩了兩下,下意識地低叫了一聲“好疼”。

她好像終于掃了傅斯裏的興致,他停下了動作,席影怕自己的拒絕會惹怒他,一動也不敢動。

等席影終于想轉過去看他時,傅斯裏站了起來把她扔在浴缸裏,兀自離開。

席影僵在原地,幾秒之後才狠狠地松了口氣,衣服全濕了,她像只落湯雞一樣從水裏起來,心裏那股恥辱又突然泛起來,但她又有什麽好恥辱的呢,所有的要求和籌碼都是她提的,是她有求于人,是她等錢救命,她都已經準備好抛棄所有尊嚴了,為什麽還要有這樣的感覺呢?

無論她再怎麽回避,心裏還是有一種感覺泛上來,從開始到現在,她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如果說,傅斯裏一直有女朋友,那她不僅作踐了自己,還傷害到了一個她從未謀面的陌生人,為了錢,她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罪人。

她覺得自己既陌生又惡心,以前她覺得錢是可有可無的東西,現在卻為了錢做這樣的事,她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

席影帶着滿身疲憊回到醫院,她真的太累了,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做完傅斯裏交代的任務之後,她趴在母親的病床前睡了幾個小時,後面是西西把她推醒的,母親要在淩晨淩晨三點進手術室。

席影給了母親一個擁抱,把整個人伏在母親的胸口,輕輕地依偎着她,“媽,你一定要好好的。”

“媽,對不起,我要出一趟非常重要的差,可能沒有辦法陪你到手術結束了,但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來。”

李秀蓮這幾天狀況很不好,她有好幾天都在昏睡狀态,這時她才發現自己這個女兒竟然瘦了那麽多。

以前的席影漂亮大方,是個物欲很淡的孩子,自己也非常努力,她們的家庭雖然稱不上非常好,但不用為了生計發愁,生活得挺幸福。席影在适當的年齡結了婚,對象也是個溫和的人,她們在上海買了房子,有自己的車,工作穩定,李秀蓮一直覺得自己的女兒會一直這麽幸福下去,但沒想到,她生了這麽一場大病,自己的這場大病給女兒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就連西西沒逃過這個病魔,這個家就這麽垮了。

這場大病瞬間奪走了他們的精神氣,李秀蓮太心疼這個女兒了。

李秀蓮摸摸女兒漆黑的長發,現在的席影瘦了很多,眼底滿是黑眼圈,甚至連以前保養得非常不錯的頭發也出現了分叉,一想到這裏,李秀蓮的眼裏就蓄滿了淚水,這個女兒為他們的家付出了太多。

她來上海沒工作幾年,積蓄有多少她是清楚的,她又怎麽能承擔這兩場噩耗呢?但這個女兒從來沒向自己抱怨過,她也從來不在自己面前哭,每次她都是帶着笑臉來的,照顧自己到深夜從來不喊苦不喊累,總是告訴自己能挺過去。

李秀蓮問起費用的事情,席影就告訴自己放寬心,她給自己的力量,是支撐李秀蓮在每次化療痛苦得想一了百了之後活下去的動力,她連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何德何能生下這麽一個懂事的孩子。

“媽答應你。”李秀蓮吞咽困難,說話模糊不清,病痛不僅折磨她的身體還摧殘她的心理,以前的她會怨恨蒼天,為什麽要讓她生這樣的病,為什麽要讓她拖累一家人,但在這一刻,她覺得一切都不再害怕,一切都不再怨恨:“媽會好好的,你放心去,媽答應你。”

手術車推進去,席影坐了一夜,母親還在裏面沒有出來,但是她得走了。

席影捂着臉在手術室外等到七點,她的眼睛黑亮,臉色卻疲憊至極,她的心像被懸吊在空中,一晚上都沒有落地,那個生她養她給她畢生親情的人,正躺在手術室裏生死未蔔,但是她不得不走了。

她抱住西西,“西西別害怕,媽會沒事的,你要是累了,一定先去休息,姐姐同樣愛你和媽媽,你們我一個都不能失去,答應我一定要挺住。”

除了等待他們什麽都不能做,除了期望他們什麽都不能想。

席影馬上站起來,她頭也不回地走掉,她的步子快而慌亂,她怕她忍不住一回頭,就不願意再走了。

可是家裏需要錢,需要很多錢,這樣才能給她們安全感,她捏住手心,眼淚滴到地板上,消失在塵埃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