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
以火堆為界,莫問幾人背對着洞口與那“詐屍”之人大眼瞪小眼。
“你……”
“我……”
莫問和那男子幾乎同時開口,聽到了對方的聲音後又同時停下。宮羽由于先前強行運功,此時意識已有些模糊,服了藥後便倚在了石壁上休息,眼睛一直閉着,不知是否知道他們的談話。
點墨卻是忍不了,抽出一根還燃着火的柴枝指着對方:
“何方妖孽,還不速速現出原形!”她的聲音很大,手卻在抖,“你已是死了四年的屍體了,識相點,快點離去。小心……小心姑奶奶我燒了你!”
柴枝所指的地方,可能是長期未曾接觸過陽光,那人的皮膚白得過分,映襯得眼睛越發的亮。即使他只披了件沾滿了灰塵的中衣,及腰的長發被燒去了一半,發尾焦黑發黃,也掩不住他的好顏色。
但這是鳶白澤,或者說是鳶白澤的屍體。四年前點墨親手把過脈,已是确定救不活的人。
似是想到了什麽,莫問的表情越發地古怪。只見這人直直地端坐着,擡起被燒出幾個洞的袖子掩唇清咳了一聲:“我……可以解釋。”
仿佛許久未曾開口,他的聲音很是沙啞。加上點墨方才一驚慌,火把剛好抛在了他肩膀旁邊的幹草上,直接把毫無防備的他的頭發給燒了,喉嚨也嗆了煙,嗓子像是吞過碳一般。
聽到他的聲音,點墨的手抖得越發厲害了,仿佛又想把火把扔過去一般。莫問忙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後。
“我不是鬼。”那人把被燒得不能看了的頭發攏到身後,腰板子挺得更直了,神色很是肅然,“我是神仙。”
點墨瞪大眼睛看着他,默默舉起未來得及放下的火把。
那人冷豔高貴地瞟了她一眼:“我乃玉帝座下白啓大仙的第十八個弟子,奉命下凡除妖。不想那妖孽甚是狡詐,重傷之下竟打算與我同歸于盡。我一時不察,受了大傷,剛好落入此界,只能借此凡人之軀養傷。那妖孽也趁機逃去。如今我能力十不存一,若是那妖孽找上門來,我無法護你們周全。所以,你們速速離去,找地方躲好,算是……”
“父皇?”
那人兀地停了下來,只見本該昏迷着的宮羽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眉眼彎彎地看着他。他深吸了一口氣,身體努力舒展:“小姑娘,老夫活了幾百萬年了,一直守身如玉,別随便認爹爹。”
“哦。”宮羽笑得甚是無所謂,轉過頭,“點墨,放火。”
“好。”點墨站起來,舉高火把……
“等等!”
那人的面癱臉再是維持不住了,整個人如被解了穴一般,癱坐下來,鼻子縮了縮:“我可以解釋,千萬別燒我!”
雖不知道他如今長的是什麽樣子,但只看手,也該是很年輕的,總要比他先前那副老肥豬樣兒好。更何況他頭發已被燒沒了一截,再來就是禿子了。
可真要說能解釋什麽,他也難以啓齒。
守泰淳從城樓摔下來後穿成了宮晔,本也是認命了,只打算謀個壽終正寝,能活幾年是幾年,若能偶爾給北楚添個亂,給宮羽添個堵也是好的。
但宮羽中毒這事,出乎他的意料,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心神大亂,整天整夜睡不着覺。期間,承元殿內衆人遭到了盤問,他的近侍春喜卻在此時不知所蹤。守泰淳還要苦惱被困住,死活不知的宮寒。
然而,到宮羽走後的第二天,他的意識就開始模糊,然後就突然到了這裏。一睜開眼他就看到有人朝他扔了個火把,當時肢體還有些僵硬一時動作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他的“床”起火了,衣服和頭發被火舌舔了……
守泰淳看着宮羽,火光下她的臉色還是很蒼白,唇色也成了櫻粉色,但還有精神來折騰他。得知她沒事後,他心底裏那股說不清的焦躁歇了下來,轉過頭看着莫問二人:“反正就這樣了,你們愛信不信。”
“我不信。”點墨向宮羽求助,“我能燒了他嗎?”
守泰淳:“……”燒了他頭發還不夠,怎麽從前就沒發現這個總在宮羽身邊晃的丫頭這般可惡。果然物以類聚,人與群分。
他看向宮羽,努力地板着臉,想找回作為宮晔時的感覺:“阿羽,有人要燒你父皇。救命。”
宮羽聽得好笑,正打算開口時,眼前再次出現了重影,晃得她發昏。她閉上眼睛,不察昏得更嚴重,整個人往前栽去。
“阿羽!”
點墨忙撲過去,卻有人比他更快。一轉身,守泰淳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把人抱在了懷裏。這具身體确實年輕健壯,宮羽在他懷裏,幾乎是能把整個人都攏進去,好像他雙臂扣緊就能把人包裹得嚴實。
他的眼神有些複雜,想把人放下,但察覺到石壁的冰涼,又猶豫起來:“她的毒還沒解?”
“如果這麽簡單能解,我們需要在這時候趕來懷霜嗎?”點墨被這人又是吓又是忽悠,印象不說是最差,但也好不到哪去,“阿羽的傷需要進雪泉數日。可如今,我們還在山腳下,連雪城都進不去。”
“外面有長生族所制的藥人埋伏,我們也不能一直躲在這山洞裏。”莫問這話是故意說給守泰淳聽的,目光一直鎖在他身上。
守泰淳在火堆邊上找了個稍微幹淨點的地方把宮羽放下,見她一縷頭發落到了額前,伸手幫她梳到了耳後。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這具身體越來越溫暖,而相比之下越能感覺到她的冷。
他抿抿唇,似是下了決定:“我兩次醒來看到的都是阿羽,雖不知為什麽,但我最好是跟在她身邊。我知道你們不信我,所以你們要我做什麽都行。”
點墨在他身後拉了下莫問的袖子,莫問看向她微微點點頭:“你說你之前附到了宮晔身上,正是阿羽進宮看你的那次。那你如今出現在這裏,皇宮中的宮晔又是如何了?”
宮晔如何了?
按理說,他在宮晔身體裏時也沒感覺得有殘魂與他奪|權,那麽,那具身體裏就該只有他在。所以宮晔如今,要麽就是有別的魂住了進去,要麽就是……
“死了?”點墨的眼睛越瞪越大,沒想到宮晔死得這般容易。
“如果宮晔死了,北楚……”
宮寒被困,宮羽中毒,兩人都不在雪澤。而今宮晔暴斃,宮中沒一個能掌事之人,北楚大亂在即。
雖是宮晔的死再次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但總不及上次的一點準備都沒有。莫問想到了自己走之前留下的布置,只能感嘆天意難測,人盡其事。
守泰淳見宮羽的眉心蹙了蹙,似有醒過來的跡象,忙把人往懷裏扶了下。點墨瞪了他一眼,正想說些什麽,突然被莫問拉住。
“有人。”他朝洞外使了個眼色。
“咔嚓咔嚓”的聲音不斷爆起。是莫問先前埋在雪中的陷阱,分別分布在洞外的幾個方向,如今聽聲響竟是都觸發了。
洞內的幾人臉色都有些難看。
“你會武嗎?”莫問想到守泰淳之前撲過去抱起宮羽的身法,還存着些希望。
“不會。”守泰淳很老實地搖頭。
他的母族尚文,皆是讀書人,而且為了表示他沒野心,太後也不會允他習武。要是會武的話,他當初也不會在國破時如此被動,連玉佩被賊人奪了都無法反抗。
點墨的表情已經有些漠然了:“我們把他丢出去引開藥人吧?”
守泰淳:……嘤。
正打算慷概就義的時候,他的衣袖突然被拉了一下,宮羽虛弱地睜開眼睛:“鳶白澤本身會武,你可以嘗試一下。”
“嗯。”見她說一句話便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他不由地把人抱緊一點。
“阿羽的身體拖不得了。”
莫問取了宮羽的劍扔向守泰淳後,拔出了腰間的劍:“常見的招式,我給你演示一次,你能記多少記多少。藥人不同于常人,他們沒有痛感,醫毒無用,致命傷只有頭部。他們的皮膚因為藥劑的緣故,也比常人要硬實。你揮刺時多用些力氣。”
守泰淳伸手接了劍,見莫問已開始舞了起來,連忙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十幾息後,莫問已收了劍,他還在用手比劃着。
陷阱被觸發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了,莫問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我也是第一次正面對上藥人,不知道會有何狀況。若是遇上了突發情況,你帶點墨和阿羽二人先走。點墨識得上山的路,讓她領着,你即使傷了自己,也必須護好阿羽。”
莫問看了他一眼:“她很相信你。”
宮羽似乎又昏過去,呼吸輕輕地撫在他的脖子上,如羽毛輕掃。守泰淳眼神暗了暗,點頭:“我定會護好她的。”
莫問轉過身來,面朝着洞口。點墨也不再與他鬥嘴,眼神裏多了幾分肅然,手腕一抖,指縫中已多了幾根長針。
二人皆全身緊繃,蓄勢待發。
突然……
守泰淳:“我有個請求。”
莫問再好的脾氣,都有些惱了:“說!”
守泰淳拉着衣服領子,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能先給我一件衣服嗎?”
他怕等一下背起宮羽時走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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