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娘娘……”心腹婢女見秦淑媛面色慘白,有心上前相扶,卻被秦淑媛擺手拒絕:“無妨。”

不理會周遭明裏暗裏的譏諷目光,秦淑媛腰背端的筆直從容,回到自己的房裏,關了門,才算松懈下來。

茶盞摔在了地上,“嘭”地炸了開來,四分五裂,仿佛她的心一般。

早知宮寒無情,卻未想到是如此畜生,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他回來了,她什麽都沒得到。

“還不如死在外頭……”秦淑媛合上了眼,握緊了拳頭。

聽到了她的輕喃,跪在地上拾掇着碎片的婢女渾身一震,碎片劃破了掌心:“娘娘,殿下不過一時糊塗,等他知道了娘娘的付出,定會迷途知返。況且,您還有小殿下啊。”

是啊,她還有孩子。秦淑媛的手挪到了腹間。顫栗的幅度慢慢放緩,她深吸了一口氣:“這是宮寒的第一個孩子。”

第一個,總會特殊一點的。聽她娘說,正因為她是父親的第一個孩子,才會獨得恩寵。秦淑媛的眼神飄忽了起來:“幾個月了?”她都有些記不清了。

“三個月了。”婢女小心翼翼地答道。

“早該請太醫了。先前不過是因為時局才一直瞞着。”

婢女正要答“是”,卻又被喊住,只見秦淑媛面色寒涼,眼裏似淬了冰一般:“再等等,我不會再給他拒絕的機會。”

國君的第一個孩子必須是皇後生的,也必須是她生的。

她在這裏心焦着,卻不知宮寒的心同樣緊着。他的迫不及待只體現在動作上,心卻越發惶恐,直到奔到那院前把下人都遣退,他膝蓋發軟,敲門之時的聲響都仿佛連着心跳。

“進來。”是男兒的聲音,但并不陽剛,仔細聽會有些氣音,像蛇窩裏的嘶嘶聲一般。

宮寒青着臉,冷汗紮在了背上,想逃,但腳仿佛被釘在了地上。一道視線壓在了他身上,宮寒擡腳邁了進去,門在他身後“嘭”地一聲,合上了。

“你找我……何事?”還想到自己快是一國之君,宮寒即便懼怕,卻并不想低頭。

“何事?”那人反問道,嗤笑從喉嚨中發出,紅豔豔的指甲搭載了紅唇上,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副蒼白陰柔的相貌。

正是洪閻,長生族派來“護送”他之人。本以為是個小喽啰,沒想到是堂堂左護法,還是個愛喝人血吃人肉的大變态。在長生族之時,尚有大祭司壓着,洪閻不敢做得太過,但出了長生族……

想到這一路上的經歷,宮寒如被劈作了兩半,半身熱火半身寒冰,強忍着還是止不住哆嗦。洪閻說自己還沒嘗過龍子龍孫的血,他大腿上還有他割下的血痕,最新的一道,還是前天的。

不會還要他的血吧?他、他……宮寒正驚疑着,卻聽洪閻陰涼的聲音傳來:“宮羽。”

“她逃去懷霜雪山。”宮寒眼神閃爍,“我已撤了她公主封號,又私下派了心腹去追殺。從此名不正言不順,無人再會幫她。”

洪閻卻還定定地看着他,讓宮寒雞皮疙瘩都起了兩層:“你還想要什麽?”他激動起來,梗了脖子。

“煉丹。”

洪閻半邊臉陷在陰影中,舌頭如貪婪的蛇般伸出,舔了舔唇瓣:“你以為我跟來是做什麽的啊?”

來護送他?恐吓他?監視他?

仿佛聽到了什麽難以置信的東西,宮寒大退了一步,踉跄着沖出了房門。

怎麽都好,反正不是要他的血就好。

北楚未來的天子如此想。

而他派出的殺手已在路上。

懷霜雪山上,因着風雪漸弱,天氣回暖,堵住出口的雪牆開始融化。與世隔絕的一個月,四人過得都十分肆意,點墨是沒心沒肺慣了,守泰淳是果斷地自我嫌棄幹脆就自暴自棄,而宮羽和莫問二人則是該如何便如何,懶得操心。

守泰淳偷偷擡眼打量着坐在崖邊的小女子,風揚起她烏黑的發尖,撩在了擱在膝頭玉白的手背上,絲絲縷縷地滑過。他看着癢,手指不自覺地動了動,又按壓了下來,但那股癢意好像更甚了,隔着那樣的距離,卻不是他觸手可及。

“宮羽。”他在心裏默念了一次。

恍惚間,那人回過頭,眉眼彎彎地看着他,眨了眨眼。

偷看被發現了,守泰淳不自然地撇開頭,耳根卻紅了起來,一時竟想不起自己為何看到她出門時會不自覺跟上。

“噗呲”一聲,她又笑了出來,一團雪砸在了他面上:“在看什麽啊?”

“看雪。”他沒好氣地說。

“那裏的雪有什麽好看的?”宮羽招了招手,紅衫襯着她如花笑顏,生出了幾分媚意,“你過來。”

猶豫了一下,又挨了兩團雪,守泰淳抖了抖衣衫,走了過去。

“坐。”

他瞥了她一眼,終究乖乖坐到了她旁邊。想了想,又不甘心,屁股往外挪了三寸,擱在了石頭邊緣,冷得一哆嗦。

“有什麽好看的?”他擡了下巴,故意哼了一聲。融雪還是最冷的時候,身體不好還亂跑。

“追兵。”宮羽的指尖在紅裙上一劃,托腮看着他。

守泰淳一個激靈,差點蹦了起來,眼睛忙往她之前看過的地方打量:“在哪?”

“路上。”

守泰淳屁股重重地往石上一擱,背對着她,鼻孔出氣。

宮羽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背:“別用鳶白澤的身體做出這麽幼稚的舉動。”

“舍不得了?”想着就來氣,他猛地扭着屁股遠離,“你以為我願意用你初戀情人的身體?”誰不知道她三年前就是跟這具身體的人私奔的,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麽差錯,宮羽沒死,他死了,但宮羽念舊情念到屍體都舍不得埋,還找個山洞把屍體供了起來。

誰知宮羽卻是一臉古怪地看着他:“誰告訴你鳶白澤跟我……”她沒說完就頓住了,嘆了口氣:“算了,你以為什麽便是什麽吧。”

“什麽叫我以為什麽便是什麽?”守泰淳轉了回來,咬牙,“我還是你未婚夫婿呢!”

“那又怎樣?你能娶我嗎?”宮羽摸過袖間的花繡,懶洋洋地開口。

能嗎?……不能。即便心大得一直想忽略,但他很清楚自己早就死了,現在不過是個借屍還魂的怪物。

守泰淳身體狠狠一抖,正要強笑着裝出不在乎的模樣,卻被宮羽搶在了前頭。

“抱歉”二字傳來,他愣住了。少女清冷的聲音透着股漫不經心,卻在說着殘忍的話:“我身上的毒就是鳶白澤下的,為了從皇後手中救下鳶文澤,也就是你後來所見的春喜,為了他哥,他又給我下了一次毒。”

所以她心情不好,才會沒忍住出言刺他。

守泰淳抿唇,見她側過頭面上端的與平常無二,但這段時日的相處,他看出她是個外熱內冷的人,外頭笑得多開心,心裏頭也不見得有多歡喜。他忍不住想:宮羽總是在笑,但她真有快樂過的時候嗎?

狗膽子頓生,他突然伸手按在她的手背上,然後咳了一聲,若無其事地轉開頭。任着宮羽的視線如針般亂紮,也死活不動搖。

是天氣太冷了,他控制不住自己。

“登徒子。”宮羽輕笑了聲,聲音懶洋洋的,聽不出情緒。守泰淳做足了準備,卻沒見她把手撤回去,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追兵真的在路上了。”沉默了一陣子,她挨近了些,目光重新落回山脊處,“宮晔駕崩,國不可一日無君,我這方無事的話,則表明他們屬意宮寒。算着時日,宮寒定已被迎回。他與我有怨,加之長生族虎視眈眈,必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如此,我們危矣。”

守泰淳目光落在了她淡粉色的耳珠上,含糊地“嗯”了一聲。宮羽側過頭好笑地看向他。守泰淳用力地板着臉把頭挪開,搭在她手背上的手心好似被自己熬出一層薄汗,強自找話:“你與宮寒間為何會有那麽深的仇怨?按道理,你是女子,功再高也威脅不到他才對。”

“約莫是他心思過于狹窄,自認為這天地就該唯他獨尊。又或者,”發尖調皮地晃了晃,宮羽嘴角含着笑,“因為我父皇啊……”

她的尾音軟軟糯糯的,像根小羽毛在他心尖上撩撥。守泰淳一時沉迷其中,神思恍然,然下一句出來之時,他瞪大了眼。

“命中無子。”

宮羽:因為啊,我父皇不孕不育┑( ̄Д  ̄)┍

女王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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