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為樓星

無為樓星

饒是見多識廣的系統,在從元初君那裏得到了這樣的答案,也是前所未有的陷入了沉默。

在綁定了這個宿主的短短十幾分鐘,系統體悟到了從前數個世界加在一起都比不上的震撼。

……它感覺自己的cpu快燒了。

元初君此時卻是無暇顧及那邊的系統陷入邏輯怪圈中的沉思,只是專注着眼前自己身上的轉變。

榻上的白衣美貌女人表情凝神,試探着擡了擡右手,手腕上的無力感也消失了些許。雖然沒有完全恢複,但比起方才幾乎算是半個廢人的模樣,已經好上了不少了。

【……大部分虐心值都應用在清理毒素了……所以對于身體的治療就少了一些……只将您的雙腿治愈……】系統茫然間,還能抽出時間回複元初君的嘀咕抱怨聲。

元初君聞言一愣,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美眸輕挑,全然沒有了方才的清淡模樣,赫然一副算計頗多的懶散樣:

“全部清除了?”

對于元初君的驚疑,那邊的系統倒是理所當然的應聲:【當然。你以為99點虐心值意味着什麽。】

後者的聲音愈發由懷疑統生的低沉變成了高昂:【那可是主角啊!和普通人的虐心值相差百倍的存在!況且因為是第一次虐心,對方一直以來積累的情緒都在一瞬間被您勾了出來。】

【要知道從前的記錄中,不要說第一次獲得99點虐心值了,就算是縱觀整場人生,能一次性在一人身上獲得如此巨額的虐心值的人根本沒有!!】

系統接下來愈發激動的将自己誇的天花亂墜的話語元初君倒是沒有多在意,她只是在考慮對方剛剛說的關鍵詞。

這麽看,每次虐心值的獲得和花費基數恐怕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大,幾點十幾點已經算得上高額了。

她水眸微垂,一抹微不可察的思量劃過,看着自己蒼白的毫無血色的手背,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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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腦海中一陣清醒的聲音毫無征兆的打斷了系統的誇耀聲:

“既然虐心值任我所用,那麽讓我的身體從外表看來病入膏肓想必也是能做到的吧?”

元初君的心聲和本音一模一樣,寡淡平和的聲線語氣随意,赫然就是一個無比成熟的存在。

系統仿佛被卡住了脖子的鴨子一般,侃侃而談的聲音猛地止住了,愕然的聽着元初君平淡的話語,雖然驚疑,但也只是諾諾的應聲:

【可、可以……】

【讓身體出現僞裝的不良症狀的能力并不是難事……只是……】

真的會有人把珍貴的虐心值用在這種奇怪的地方,而不是直接提升自己的健康和武力嗎?!

系統感覺自己愈發難以理解元初君的想法。

元初君單手支着側腦,靠在身後的軟枕上,聞言臉上的不耐倒是減少了不少,她用着恢複了正常知覺的身體伸了個懶腰,看着左上角那已經歸零的虐心值,沒有任何急促的心思。

一雙水眸微擡,白皙的皮膚透漏出一種病弱的美感,柔弱無骨的躺回了床榻之上,精神卻是專注的看着眼前的小地圖,确定自己能探查到的區域中沒有人的存在後,這才緩緩阖上了雙眸。

不用急。

慢慢來。

*

在元初君陷入淺眠的時候,即使身處信息傳播十分不發達的時代,元乾滅國,改朝換代的事情也已經經無數人之口傳遍朝堂、江湖、各教各派,一個位于稱霸中原的王朝邊緣的一個附屬小國,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改朝易代十分正常,不正常的是這件事情為什麽會掀起如此程度的波瀾。

此事之所以能聞名五湖四海,還要追究到江湖人真正在意的那些感興趣的事情中。

比如,那聞名天下的“天下第一美人”,元初君的去處,已經在專掌江湖情報的【無為樓】挂上了極高的價錢。

又比如,據說只有元初君清楚的,元乾國于大國之間能夠立足的國寶去向。

無數慕名的商賈、江湖中人、亦或者是皇家貴族,無論他們找尋元初君的本心是什麽,毋庸置疑的是,長寧公主流落民間的事情,已經在江湖上激起了不小的波動。

而【無為樓】之所以能專管五湖四海的情報與刺殺活動,收集消息的方面自然不會是吃素的。

換言之,查到長寧公主宮外的住址事情于他們而言簡直易如反掌。

而前幾日雖然玄景渾渾噩噩的一心只知道尋找解藥,但到底是天賦異禀、未來的天下第一,除了不敢靠近寝殿怕面對長寧公主之外,将周圍來探查的僞裝江湖人無論男女老少一應除盡。

甚至因為打擊的緣故,下手相比從前做暗衛時甚至還要重上許多。

雖說無法一勞永逸,但終歸是為元初君最後的歲月營造了一個安寧的居所。

而這起的作用到底還是杯水車薪,再這樣下去,恐怕不是玄景先找到神醫此時所在,而是無為樓遍布天下的探子捷足先登。

況且不用親眼見到元初君,後者毒入骨髓的事情早已經傳遍衆多說書人的口,盡管事實鮮有人知,但這第一美人性命岌岌可危的事情已然是人盡皆知。

*

“只道是,那溫獻淳的軍隊,勢如破竹,買通內部之人,與人裏應外合,不過半日便攻下了元乾皇宮,改朝換代不過是一夜之間。”

說書人抑揚頓挫的聲音在茶樓裏無比清晰,下方的人也一個個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神情各異,除卻那些為一個國家頃刻之間在權勢的争端之下滅亡而唏噓的人,其餘的大多數人都用認真的眼神看着後者。

不用明說,說書人也清楚眼前的觀衆們到底想聽什麽。

瞥到臺下一個青年端着茶杯的手因着主人過于專注,下意識停頓導致茶水流淌到地面上的場景,說書人也只是随意的扇了扇手裏的折扇,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水。

在眼前的觀衆急不可耐的時候,他恰時的朗聲哀嘆着:

“只是皇朝換代千古來常見,可這元乾國所珍藏的第一美人的絕世容貌卻是舉世罕有。”他一記驚堂木,終于說出了衆人真正在意的事情:“元初君,小字绾绾,元乾國的長寧公主,元王的掌上明珠。”

他搖頭晃腦,說着衆人皆知的事情:

“據說當時在長寧公主降生之時,天邊彩霞乍現,随之而現的,是一只只仙鶴身影,簡直堪稱神跡。”後者半真半假的說着荒唐的話語,偏偏下方的平民百姓最愛聽這種奇妙的事情,一個個驚嘆着。

角落裏,一道長相普通的青年端坐于桌前,随手端着眼前的茶水,指尖輕輕摩挲過眼前的茶杯杯壁。

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後者輕觸茶杯的指尖上一個個劍繭與傷痕被很好的隐藏了起來。

聽着說書人接下來對元初君的相貌講述的天花亂墜的樣子,他略顯發僵的嘴角扯出一抹不甚在意的笑容。

……這說書人胡謅起來還真是有一套。

畢竟這世上真正見過那所謂的“天下第一美人”的人,除了那些統治着中原的明龍朝皇室以外,就是已經故去的元乾國皇上、以及元初君的親生父親的一衆友人罷了。

而在江湖之上,幾乎沒人知曉長寧公主的真實長相。

就連被委托的武藝高強的畫師,據說也在見證了元初君的長相後選擇拒絕作畫。

無他,雖然荒謬,但就他們的原話來看,無疑認為這是對那樣一張臉的亵渎。

角落的平凡青年冷笑一聲,他本人倒是對所謂的第一美人沒甚在意的,非要說的話,他倒是對對方那一張“面皮”十分好奇。

也不知自己能否畫出相似的臉來。

帶着劍繭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臉頰,一股微不可察的假面感傳入他的觸覺系統之中。

而這種感覺也只是因為他是面皮的制作者的緣故,如若是旁人來觸碰,斷然是看不出區別的。

他雙眼輕飄飄的落到那邊驚嘆着的觀衆神采奕奕的眼中,耳邊說書人嘈雜的聲音仍在繼續,他忽然扯了扯嘴角。

不知為何,他隐隐感覺到,這個長寧公主的臉,即使他能畫出個七八成相似,也斷然畫不出她的風韻來。

利落的起身,于角落的他身形隐蔽,不動聲色的在嘈雜的衆人之後緩緩退出茶樓,朝着大門口的方向靜靜的走去。

在腳緩緩邁過門檻的那一刻,說書人嘆惋的聲音在身後朗聲響起:

“只是可惜了!這樣一個絕世美人,終究還是敵不過亡國之苦,身中西域碧夢教無解劇毒【噬無痕】,已然沒了半分消息,就算是大名鼎鼎的江湖無為樓,都難以捉到蹤影。”

——“最終恐怕還是落得個于無人處香消玉損的悲劇!”

後者的聲音随着男人繼續邁開腳步,一步步離開茶樓的範圍漸漸變得微弱起來。

青年步伐穩健,那張平凡的臉上面無表情,聽到對方對于無為樓的談論倒是面無波瀾。

只是當對方說出那最後一句話時,他穩健的腳步稍稍停頓。

內心心思稍稍流轉了一下,他的腳步愈發有力。只是在不經意間,那步伐的頻率似乎變快了許多。

拐過拐角,面無表情的平凡男人步入無人的胡同中,望着眼前漸漸昏暗的半空,腦海中浮現出臨行前探查到的地點于這裏的距離,一手撕下臉上的□□。

一雙淩厲卻含着一股若有若無的感興趣笑意的雙眸從面皮下出現,剎那間,原本平凡的男人露出真容的那一刻,脫胎換骨。

無為樓潛行第一,能幾乎完美完成全部偷竊、暗殺、綁架任務的暗殺之王——衛南星此時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抱歉了,長寧公主。

趁着你死之前,讓我完成這個價值不菲的任務吧。

畢竟,我也對元乾國那不為人知的“國寶”比較感興趣。

*

元乾國邊境的貿易城鎮中,青山邊,一間安靜的宅邸坐落于鬧市之外,古樸典雅的室內裝潢,順着地面上淡色的綢緞而入,入目的是簡單卻價值不菲的室內布置。

步過正殿,路過帶有雲紋的純木圓桌,順着邊緣雕花木櫃裏側望去,一條略顯隐蔽的小路于正殿內部出現,沿着小路前進,宅邸的內部別有洞天。

庭院內整齊的碼着一顆顆幹淨整潔的石子路,院邊的老樹枝繁葉茂,一眼望去,直讓人覺得靜谧平和。

緊閉的雕花木門之外,一道高大的身影端立于門口,後者雙手抱着一把長劍,一身玄衣,黑色長發随着夜風而動,露出下方那張略顯狼狽和滿臉落寞的臉龐。

後者墨眸微垂,感受到屋內人略顯痛苦的呼吸聲,似乎真正難以呼吸的是他自己一般。

不知過了良久,屋內微弱的痛苦聲漸漸隐去,似乎陷入了淺眠後,他才算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氣。

他這一天除卻早上被元初君的寥寥數語徹底攻破了心防,狼狽的出去之後,下午又默不作聲的送了一次藥,在看到那道纖弱的身影背對着自己微微戰栗着,似乎是在強行壓抑着深入骨髓的毒的苦痛模樣後,他便不敢繼續去看,幾乎算是逃一般的離開了房內。

——然後就這樣站在門外守着殿下,守了整整一天。

臉上的表情愈發凝重起來,放在袖子中的雙手緩緩攥緊。

……他這幾日不只是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除了除去那些不長眼的靠近殿下的人之外,他一邊找來曾經皇宮內侍奉殿下的禦醫,一邊到處查探着眼下的江湖第一神醫——程蘇子此時的去處。

雖然這個程蘇子向來無拘無束,四處雲游行醫,但在當初找紅了眼的玄景眼中,就算是綁,他也會将對方帶到殿下的眼前來。

而且他已經探查到,此時的程蘇子正受位于北方的聖殿所托,為他們的聖子醫治,如若玄景想,擄來也不是問題。

可直到今日上午,終于見到了清醒狀态的殿下,見到對方那無助的跪倒在地面上的模樣,玄景恍然驚覺。

——原來殿下已經等不了了。

那毒如那溫獻淳所言,是來自西域碧夢教的毒聖之手,十幾年的蠱毒融彙而成,還有個無比惡毒的名字——噬無痕。

簡言之,就是會了然無痕的侵蝕中毒者的身體,一點一點剝奪、吞噬殿下的武功、五感、知覺,直到最後生不如死的性命。

如今已經輪到了雙腿,恐怕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殿下已經失去數樣感受了。

而在這種無聲無息的痛苦之中,殿下到底經受了怎樣的折磨。

腦海中浮現出白日後者那紅着眼眶落寞看着自己的水眸,又響起對方口中那失望的驅趕聲音,他緊握着的雙手猛然一洩,那張硬朗的臉上毫無征兆的出現了幾分無措的神形。

……他早就沒有資格再出現在殿下的面前了。

深吸一口氣,他緩緩擡起頭,隐下眼底的悲色,那雙墨眸與黑夜終于融為一體。

似乎更加堅定了腦海中的某個念頭,他抱着懷裏的長劍,臉上閃過一抹冷意。

望着眼前的黑夜,他雙眼倏然微眯。

……

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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