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逃脫
逃脫
——嘿!梵希。
——埃爾瓦……抱歉,國王陛下。
——你可以繼續叫我的名字,他們不會說任何閑話的。
——那怎麽行,如果你需要我當你的大法師的話,我還是得稱呼您國王陛下,說起來……我以為您才繼承王位,會忙碌的很,怎麽有時間來到我這裏了?
——嗯哼,我有個……驚喜要給你。跟我來。
——這裏怎麽樣?梵希。
——很……好?但是……這裏是不是太遠了一點兒?……埃爾瓦?
左眼瞳處妖異的幽藍色紋路愈發明亮。
睫毛細微的顫動了一下,瞬間睜開的眼瞳縮成一個小小的黑點,映得瞳孔周圍愈發幽藍。
眼前所見是精致漂亮的高頂天花板。
瞳孔逐漸恢複到正常的大小,他擡起一只手捏了捏眉心,另一只手在身側畫出一個橢圓,林木間漸漸燃盡的篝火和那個側卧在篝火旁邊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面前。
他瞥了那畫面一眼,冷聲道:“該出發了,安冽先生。”
後者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吵醒,蹙着眉驅趕困意,眼睛微微眯着,看到面前的燃盡的火堆處冒出絲絲縷縷的白煙。
天色應該還早,上面雖然看不到天空,但至少白天的光可以透過層疊的葉片透進來一些,周圍并不再是全暗的顏色。
他将懷裏的岩犀放在旁邊,舒展了一下四肢,除了睡姿而帶來的酸麻,其餘的疼痛倒是都不見了。
梵希聲音淡漠的提醒他:“如果你的步速夠快,中午之前你就能走到這裏,天黑以前你就可以離開了。”
安冽抿了下有些發幹的嘴唇,詢問道:“提起離開這件事,你應該不會那麽好心的告訴我怎麽避開外面……你所謂的結界外面的龍吧?”
梵希輕笑一聲:“專心些,安冽先生。一次只做一件事。如果你讓我滿意,我自然會讓你活着離開這裏。”
安冽翻了個白眼,稍微偏了偏方向去摘了幾個果子用以解渴,一邊繼續詢問道:“為什麽這裏沒有動物?因為你能夠操控它們?”
“類似吧。”梵希蹙了蹙眉,“我們不需要像這樣聊天,安冽先生,你确認了方向,繼續前進就可以了,如果你的方向不對,我會負責修正你。”
“我只是……只是……”安冽嘆了聲氣,頗有些豁出去的續道:“我只是想要确定我做的事情是對的。”
“……”
他需要治好自己的母親,他必須做這件事情,那已經是他在世上最後一個親人。
可是如果因此要放出一個……十惡不赦的人,或許……或許這次的交易也并沒有他所以為的那麽理直氣壯。
梵希眯起眼睛,半晌才緩緩道:“如果你相信我,安冽先生,那麽我保證,你和你的母親不會出任何事。”
如果你相信。
安冽停下了腳步:“……你想要向那些把你關在這裏的人複仇?”
梵希并不否認:“被關在這裏是我自找的,他們為此需要承受的代價,也是他們自找的。”
然後他朗聲道:“別告訴我你現在良心發現了,如果你要拒絕,從一開始就不該答應這門交易,而現在,如果你要後悔的話,我也會讓你為此付出代價。”
“……我想我沒資格評價你的做法。”安冽吸了口氣,垂下視線繼續往前走去。
接下來的路程有些沉悶,一方面是越來越密集的林木導致周圍愈發昏暗,另一方面這些林木的根系交錯,濕氣很重,讓人也走的不大舒服。
但好在安冽的腳傷已經痊愈,雖然走得艱難卻也并沒有太過痛苦。
這樣艱難的走了大概有一個小時的時間,道路兩側突兀的冒出了一些幽藍色的光團,這些光團向前曲折,顯然是為了引路。
梵希的聲音平緩響起:“順着這些走,我會告訴你什麽時候停下來。”
對此,安冽只能表示他所規劃出的道路似乎是故意挑選了一些難走的地方,等到對方喊停下的時候,他只覺得小腿酸的要死。
他半跪在面前這一片看不出什麽稀奇的被林木根系頂得亂七八糟的碎石堆前,有些不确定的擡頭看了看那些如舊密集的枝葉:“你确定是這裏?我是說……我沒有看到你的塔在哪裏……”
“塔在你右前方大概五十米的地方,我從沒說過我需要它種在我的塔根處。把根系埋好你就可以走了,安冽先生。”
後者捧着岩犀,深呼吸了一下,終于還是将根系處掰斷,将自己的劍立到一旁,撥開那些亂石,在根系間的土壤中挖出了一小塊兒地方。
承諾便是承諾,他答應過的事情,不該反悔。
而如果因此造成了什麽樣的後果,也本就是該由他來承擔。
梵希站在高塔的窗前,手掌依附在窗戶上,一圈圈擴散的波紋映的眼前的畫面似乎也有些晃動,不過他還是可以看清發生了什麽,看得清對方一點點的挖開土壤,然後将岩犀的根放了進去。
他另一只垂下的手掌中幽藍色的光漸漸散去,掩藏在安冽周圍不遠處的寒魅也漸漸消散。
他一邊看着安冽将土歸整到根系上面,一邊緩緩的開口:“謝謝你,安冽先生。為了你的信守承諾。”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右手覆蓋的窗戶上,那些水波似乎受到了什麽幹擾似的,有些不穩。
不過他也并沒太過在意,只是看着那人繼續道:“你需要回到你誤闖進來的地方,從你現在的方位轉身直走就可以,你還會聽到水聲,那會幫助你修正方位。記住,一定要從你闖進來的地方出去,如果你不想驚動那些火龍的話。”
“如果你的時間恰好,天色擦黑的時候是它們出去覓食的時間,只要逃出了結界周圍那片荊棘林,那些東西應該就不會找你麻煩了。”
而後他向後退了兩步,轉身一邊往樓梯處走去一邊道:“另外,不管你是桑絡國的子民還是塞爾斯國的子民,總之,再也不要來到桑絡國國界。”
安冽掩埋好了那株根系,直起身來拍了拍膝上沾染的泥土,下一刻卻看到面前剛剛埋好的土壤以及周圍的植株樹木漸漸有了石化的趨勢。
他在那片土地完全石化之前拔出了自己的劍,收好了岩犀花,與此同時聽到了梵希最後一聲似乎被什麽幹擾的聲音。
“你最好跑快一點兒,安冽先生。天色愈來愈暗了。”
安冽沒再回話,面前逐漸擴大的被石化的東西讓他立刻轉身向後跑去,不過那些東西并沒有蔓延太多,他沒跑多遠便看到那些擴延的石色停了下來,不過周圍的林木似乎也稀疏了一些,他恰好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
醒來之後趕到這裏大概已經時近中午,如果不是他對時間的感覺出現了錯誤,就是這裏的時間和外面的不同,有加快的趨勢。
不管如何,黑暗中在森林裏前進的經歷他已經不想再有第二次了,更何況跑去最開始闖入的地方後他還需要調整狀态以便能活着躲開那些巨龍,于是再顧不得身後的其他變故,他立刻繼續按照梵希指出的方向跑了過去。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是漸漸聽到了那條水流的聲音,安冽并沒有因此而修正自己的方向,而是直到切實的看到了那條溪水才向着下游的方向跑去,右腳的靴子早就毀掉了,包裹着的外套經過一路的折磨也早就壽終正寝,腳下不知被劃出了多少傷痕,但他也并沒有因此而停下來。
身後,那座高塔周圍的雲霧似乎變得淺淡了一些。
岩犀花最愛生長在魔法最為集中的地方,但凡施行強大的魔法,就一定會有魔法的“心髒”,一般來說會衍生為風眼。
至于原因則是因為那般強大的彙聚在一處的能量是不能全部交由自然承受的——所以才會有反過來吸取能量的岩犀花。
安冽取下岩犀只是第一步,取下的同時,他對魔法的掌控就已經強了一步,所以本來預計要很久才會複原的能量很快便可以使用了。
但是那個魔法風眼是為了外層那個十分強大的結界,并不是為了塔身周圍的束縛咒語。
至于塔身周圍的束縛咒,這個咒語才是最可怕的部分。
要知道,他是家族中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魔導士,想要封住他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即便那個人找來了他所能找到的所有能量強大的法師,也仍舊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相抵的能量之餘,他還是有一部分能量可以超脫塔身的控制。
因為這種特殊的抵消,所以塔身的束縛咒的風眼處并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可以生長出岩犀花。
他只能用一株已經成熟的岩犀的根系種植在這裏來吸收這裏的魔法,而只要再吸收一點點,他就有足夠的力量沖開這個所謂的束縛咒語。
塔身周圍層層疊疊的水紋愈發不穩,那條溪流愈發的冰寒,逐漸向下游結出冰霜。
安冽和那個入口的距離已經不足百米。
雲霧消散處逐漸浮現的塔身那裏卻突然傳出一聲破碎的冰淩的聲音。
而他身側的那條完全凍結成冰的小溪也鼓動起來,安冽心知不妙,立刻就地一滾伏在地上,幾乎是他剛剛趴下的同時,那些冰淩便向四處沖出,反射着森寒的光。
安冽頭偏着,正好可以看到一些冰淩似乎朝着天空沖出一段距離之後,叮的撞到了什麽東西上,或者說像是撞到了天上,而後,那片天空便層層疊疊,劃開了一圈圈的水波。
水波劃開的同時,安冽再次看到了天空。
湛藍的天空。
随之是那湛藍的天空中一掠而過的巨大身影。
右腳似乎又體會到了那種灼熱的痛感。
他站起身來,隐約覺得梵希之前提到的這個結界或許很快就會失去效果,到時候他處于空地,簡直就是在告訴這些可怕的生物自己可以食用。
于是他直起身,躲避着天空中墜下的冰淩,試圖跑去荊棘叢那邊。
畢竟這些龍最想對付的人就在這個結界裏面,自己往外跑總是沒錯的。
如果一切順利,他很快就可以抵達那片焦灼的草地。
可惜進入了這裏之後,一切順利這個詞似乎就跟他絕緣了。
跑動中,他明顯感覺到了身後的一股寒氣,而後他反手将劍刺出去,劍身卻在直面那個人的時候不能動彈了。
身後大約兩米處多了一個身着黑衣的人,一只手掌舉起,手中的藍色幽光正好包裹住了自己的劍尖。
那人眉眼間隐約透出一股幽藍,削薄的唇抿出一個魅惑的弧度。
他的聲音也遠比先前聽上去要低柔一些:“殺了我可不是個好主意,安冽先生。”
安冽本能的後退,但是劍刃卻并沒有因為他的後退而動作絲毫。
那人手掌微微收緊,劍刃便仿佛融化一般墜到了地上,安冽一驚,手中的劍柄也随之墜落到了地上。
後者看也不看落在地上的東西,另一只手食指一勾,一柄烏金色的長劍便漂浮在了身側:“你的破銅爛鐵可幫不了你,這一把,是我送你的禮物。”
然後他瞥了眼愈發透亮的藍天,笑道:“現在,幫我殺了這些畜生,或者我先殺了你。”
“選一個吧,安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