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死亡

死亡

“你在開玩笑嗎?!”安冽瞪了他遞過來的那把劍一眼,彎下腰去撿方才掉落的劍柄,然而手臂卻突然被撤走,他視線移到那個人身上,看着他一臉嚴肅道:“不,我認真的,殺了它們,或者被它們殺死。”

安冽不死心的看了眼離自己距離愈遠的劍柄,接過了梵希手中的那把劍:“你不能用魔法幹掉他們嗎?”

梵希聳了下肩膀:“嗯……他們對魔法的免疫度強一些,另外被鎖在那裏幾十年,你得原諒我有一點兒疏于練習了。”

而且,有人來幫忙分散下這些火龍的注意力更方便他使用魔法,畢竟,他并不是訓練來沖鋒陷陣的。

安冽白他一眼,握緊了手中的劍,看着愈發通透的天空以及那三條已經無比清晰的盤旋于空中的火龍道:“非常好,我開始好奇我該怎麽命中這些會飛的東西了。”

梵希走離他旁邊,走近了那些冰淩密集的地方,左眼附近的幽藍色紋路愈發清晰:“別擔心,安冽先生,我會給你制造機會的。”

說話的同時,半空中的其中兩條體形小一些的已經怒吼一聲俯沖下來,梵希手掌翻轉,那些嵌入地面未化的冰淩立刻反向沖了出去。

巨龍身形龐大,冰淩數量衆多且速度奇快,饒是如此,那些龍仍舊躲過了大部分冰刃,少數的幾塊在閃避的過程中讓他們失去了平衡,由于俯沖地面的力量太大而一時難以收複,轟然掃倒了林木跌落在地面上。

梵希一邊防備着天空中的剩下的那一只一邊道:“把握你的機會,安冽先生。”

他話音才落,那人已經舉着從自己那裏得到的長劍閃避開巨龍的翅膀,翻身一躍斬向了龍的脖頸。

梵希讓他拿着的那一把劍比他自己的要輕一些,烏金色的劍身并不顯得厚重,反而十分清逸,薄薄的劍刃上映着光影似乎有什麽圖案融彙在其間,只是時間急迫,他還來不及仔細觀察,不過他也猜到這應該是一柄很好的武器。

巨龍一側的黃色眼珠看到了他的攻擊,脖頸在他沖過去的同時高高揚起,害他撲了個空,同時龍翼上的爪子也拍向了他所處的位置。

他擡頭看着,并不慌亂,仗着身形差異靈巧的立在了龍爪之間,而後就勢抓住了龍爪上的那些紋路翻身一躍,跳到了龍的翅膀上面。

雖然那天晚上由于失利而先受了很多的傷,而後又因為不得休息而傷上加傷,好在岩犀的治療效果很好。

加上現在天色明亮,以及他至少知道了這龍有個會噴火的技能,當然也就有了應對的法子。

跳至龍翼上的安冽立刻察覺到了對方展開翅膀的動作,他順着對方的動作向其軀幹的方向靠近,恰巧此時跌在地上的另一條龍發現了他的舉動。

巨大的尾巴橫掃過來被他彎腰躲過,而這條尾巴卻因為慣性而繼續掃翻了身下這一條嘗試起飛的龍的尾巴,趁着兩只糾纏在一起。

安冽并沒有放棄機會,就勢爬上了龍的脖頸,單手握住龍脊,另一只手狠狠的攥着劍柄将劍就着龍的鱗片縫隙刺入了龍的身體裏。

劇痛使得這一條龍喉嚨裏冒出火來,奮力吼叫着搖晃着頭顱希望将脖子上的人晃下去,另一只與其糾纏在一起的火龍由于這一條的吼聲而轉移了注意力,在看到那個抓住同伴不放的人之後眯起眼睛,喉嚨裏也冒出了一股淺淡的金紅色。

安冽無法再固定身形,在龍的又一個甩動裏被扔了出去。

梵希對他的身手稍微有些意外,不過此刻卻是好的方面的意外,他微微垂首,眼神冷冽的盯住另一條俯沖下來的巨龍。

右手掌中幽藍色的光芒愈盛,繁茂的叢林顫動,衆多的葉片如同刀刃一般割向這條巨龍,另外一只手亦不曾閑着,彙聚着藍光做了一個托舉的動作。

一條粗壯的樹木朝上生長,巨大的樹冠勉強挂住了那個被甩落下來的小騎士,而後他便專心致志的用數量衆多的葉子将這條火龍團團包圍起來。

被樹冠接住的人并沒有脫離危險,那條被劍刺中的龍因此而漸漸沒了動靜,但是另一條卻已經飛了起來,喉嚨裏聚集的火焰直沖他而來。

嘗試過一次那些火焰厲害的安冽立時借着下墜的沖力壓斷了樹枝,好在火焰熏烤在綠色的植物上效果要打個折扣,趁此時安冽已經落到了地面,滾滾的煙霧從這棵盡職盡責的樹木上冒出來,借此掩護,他立刻跑出了那些火焰的範圍。

梵希的聲音在一聲厚重的什麽撞在地面的“嘭”的聲音裏響起:“離開那兒!”

幾乎也是同時,一些綠色出現在安冽的視線裏,他漸漸看不清那條龍的身影,只在跑出大約百米的時候聽到了和剛剛十分相似的“嘭”的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

身後那種巨大的壓迫感再沒有那麽強烈,他終于能夠分出精力看清。

梵希的身邊,最開始那聲音傳出來的方向,一只稍大一些的巨龍的脖頸被鐵鏈緊緊地扣在地面上,任由尾巴和翅膀如何晃動都逃不出枷鎖。

待到這一陣風塵過去,另一只剛剛試圖攻擊自己的龍也是如此模樣被控制在那裏。

梵希收了手掌,額上有一些細碎的薄汗,稍微帶了一點兒喘息的側過臉看向旁邊受制的巨龍,然後他走近了兩步盯着巨龍的眼睛道:“也沒有我想的那麽困難,控制住你們三個。”

然後他狀似想起來什麽似的遺憾道:“哦,很抱歉,控制兩個。死掉的那個,對此我得深表哀悼才是。”

說罷,甚至很有禮貌的彎腰行禮,只是一雙狡黠的眼睛和唇角的調笑實在是沒有哀悼的自覺。

那條巨龍喘息着,鼻孔裏有些霧氣冒出來,一雙黃色的眼珠惡狠狠地盯住梵希,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吼叫聲。

安冽握着手裏的劍,看着面前糟糕混亂的一切,聽見梵希似乎聽懂了那條龍的語言後無所謂的口吻:“殺掉你們嗎?這倒是個不錯的建議。至少我需要感謝你們三十年來盡職盡責,從沒有讓一個活物進入過這裏。”

那語氣分明像是在說,即便我殺了你們,那對我而言也不算什麽。

梵希的神色逐漸變得森寒如冰,他看着面前的龍認命的阖上了眼睛,正準備再說些什麽,下一刻卻突然視線一轉,瞪向了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後兩米遠的那個人。

安冽被那森冷的眼神撼動,只愣了一下神,下一刻便覺得脖頸上傳來一股壓迫感,他眼前一黑,後背“嘭”的撞到了樹上,腳亦不能着力,只能艱難的一下一下去試圖撐在樹幹上減緩脖子處的壓迫。

梵希眯起眼睛,卡在對方脖子上的手微微收緊:“別從背後靠近我,安冽先生。我會以為你醞釀着如何殺掉我。”

然後他神色淡然的瞥了眼對方脫手掉落下去的自己先前給他的長劍,輕笑道:“或許不光是我以為,你本來就是要殺掉我的?”

安冽眼前發黑,喉嚨被掐住的窒息讓他本能的用手去掰開對方的手,勉強試圖發出聲音:“不……沒……”

再保持這個姿勢五秒鐘,他就會暈過去,或許手下再加一分力氣,這個人就死定了。

安冽也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

可後者卻彎了彎眼角,毫無預料的突然松開了手。

跌落在地上的年輕人忍不住猛烈的咳嗽起來。

梵希卻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轉回身去走到那頭睜開眼睛的巨龍面前:“我現在不會殺你,不過你得困在這裏一會兒了。如果你有機會逃掉,麻煩告訴你的頭領,我日後會去拜訪他的。”

然後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走到安冽旁邊蹲下身去,笑容溫和無害:“你可以想殺我,很多人都想做到,不過鑒于你是我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的部分原因,我現在也不會殺你,你最好離開這裏,走得越遠越好。安冽先生。”

然後他往後退了兩步朗聲道:“希望我們再也不會看到彼此,順便,我希望你的母親早日恢複健康。”

安冽勉強平複了呼吸,眼前還有些模糊,只能看到那個身影走到了另一頭被束縛的龍旁邊,伸出手覆在那只龍的頭上不知道做了什麽,過了一會兒他便解開了那條龍的束縛,抓着龍脊跳到龍的身上,由那條巨龍展開雙翼飛離了這一片廢墟。

他脫力的在地上半晌都沒有動彈。

什麽所謂的我不覺得你有傳聞中那麽糟糕,這些話他現在突然很想收回來——不管這個人到底經歷如何,有這樣可怕的力量,尤其如果他真的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那這樣的破壞力簡直是令人發指了。

這個人本身就是危險,他所在之處,或許都會有危險跟随身側。

* *

桑絡國界,烏耳鎮。

這是桑絡國西邊界處的最大的一座小鎮,商貿往來都十分頻繁,而作為烏耳鎮最大的酒館,在晚飯時間之後恰好是最為活躍的時間。

這裏有住在本地想要喝上一杯放松一下白日勞作的辛苦人,也有許多借宿趕路的商旅,有一些投機的小商販,還有一些出來賺錢的姑娘。

硬要總結的話,大概就是要多混亂有多混亂。

溫妮在這裏轉悠了大概有一個小時,仍舊沒有看中一個有錢的金主可以給她今晚提供些樂子和生意。

她正想着幹脆今晚還是找個地方舒舒服服睡上一覺的時候,卻在出去的路上注意到了橡木弧形吧臺那裏的一個修長好看的背影。

溫妮打量了那個人一番,繞過了一些障礙物走到了吧臺旁邊。

她并沒有急着上前,只是湊近了一些,然後她就注意到了那個人放在吧臺上扶着酒杯的漂亮的左手。

那是一只十分好看的左手。

指節很長,指甲圓潤,并不像是農夫或者獵戶這類的人,想來身份地位應該不低,尤其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只手的食指挨着手掌的部分,指節背面的地方,有一個青色的“F”字母。

像是……一種家族印記。

而且居然是在如此明顯的地方。

溫妮來了興趣,走到了吧臺旁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示意酒保給她上了一杯酒後,便假意支着困倦的腦袋,眼角的餘光瞥向這位披着暗藍色鬥篷的很是吸引人的男子。

幾乎是在她剛剛看清對方的瞬間,那人便勾着嘴角開口了。

“這位小姐,你盯着我有一會兒了。滿意你看到的嗎?”

被看穿的溫妮很是坦然的笑起來:“先生,我想我的答案是,比滿意還要更意外一些。”

然後她輕聲靠近男子的耳邊:“你看上去……迷人極了。”

而後她也毫不客氣的倚靠在吧臺上用眼角斜睨着他詢問道:“不過不知道反過來,我是不是能夠讓先生滿意呢?”

男子把玩着手裏的杯子,側過視線掃了溫妮一眼,然後意味深長的在對方的腰間多停留了一會兒。

下一刻,他說出的話卻稍微有一點兒煞風景:“你知道嗎?你有一把非常漂亮的匕首。”

溫妮沒有得到理想的回答,也不氣餒,拆下腰間的匕首在手中晃了一下:“女孩子總需要做一點兒預防措施。不過先生你的眼力真好。”

男子輕笑一聲,勾着唇角低聲道:“我可不只是眼力很好。小姐。”

那語氣太過暧昧,溫妮很是自然的接過對方的話頭:“哦?那我倒是很好奇……你身上還有什麽地方……很好?”

男子皺眉似乎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點頭道:“我想,我們需要換個地方好好研究一下了。”

溫妮了然的聳了下肩膀:“正合我意,先生。”

然後她跳下座椅,往後走了兩步轉回頭來:“順便,我的名字是溫妮,先生。”

後者從座位上站起來,笑容禮貌溫和:“幸會,溫妮小姐。你可以叫我梵希。”

兩分鐘後,酒館後巷,自稱梵希的人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巧鋒利的匕首,聲音淺淡道:“謝謝你的刀,溫妮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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