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內情
內情
“再試一次結果也是一樣的,你确定還來?”
“難得有你陪我練習,其他的侍衛也好騎士也好都不敢盡全力,我永遠不可能在那種競争裏得到什麽進步,所以,是的,再來一次,我就不信連一次我都打不過你。”
“好吧,但是如果你再輸掉,你得答應我下次帶葛絡瑞娅一起去打獵,要認真的跟她的父親說明白,而且不能把我扯進去。答應嗎?埃爾瓦。”
“為什麽?是你喜歡她又不是我,”埃爾瓦塌着肩膀:“葛絡瑞娅的父親也沒有那麽難相處吧?梵希,你總得嘗試一下。”
“是啊,對你而言當然沒那麽難。不過他可不怎麽喜歡我的背景,那個家族?他光是聽到就避之唯恐不及了。所以……說定了,誰先劃掉對方的衣角就算誰贏。”他眨了下眼睛,不待埃爾瓦反應,已經反手挑劍去勾掉對方的兵器了。
埃爾瓦躲閃不及,劍脫出右手又迅速用左手接住,怒道:“你犯規了吧?”
梵希輕笑一聲:“兵法來說,這叫出其不意。”
左手用劍的埃爾瓦很快落了下風,只能被逼得後退,不過這招讓他使用反手劍的方法梵希已經用過一次,他退至庭院邊緣,借由石柱閃避,卻并不急于攻擊,只是不斷的用石柱擋住對方的襲擊。
梵希已經察覺到了他的意圖,他一只手繼續攻擊,另一只手則垂于身側燃起了一點兒幽藍。
埃爾瓦發現的時候,躲避已經來不及,于是劍刃掉落,整個人亦被石柱下方那原本細小的草植纏繞起來,固定在了石柱上。
埃爾瓦心累的看着他:“魔法?又來?你簡直是作弊。”
梵希聳了下肩膀:“我是魔導,又不是騎士,別對我那麽嚴苛,朋友。”便很是厚臉皮的拿劍在對方的衣擺處劃了一下,這才讓那植株退回:“好了,我贏了。祝你好運。”
埃爾瓦嘆氣:“知道了,我會去問,不過不一定能成功,這次的打獵,父王還會帶着愛德華和喬瑟夫。應該是一些什麽家庭維系的事情,或許葛絡瑞娅的父親不希望趟這趟渾水。”
梵希皺起眉來:“愛德華?他的禁閉結束了?……我倒是還沒聽說這件事,怎麽?陛下還是不願意放棄他嗎?他以後怎麽可能做一個好的君王?”
埃爾瓦苦笑了一下:“他是長子,他永遠是父王最為器重的那個,即便他做過錯事,父王也還是願意放低限度原諒他,我對這個無所謂,我只希望他這次不要又找我的麻煩就好。”
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梵希點點頭,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別擔心,我會替你看着他的,而且我覺得……除非他是傻子,否則不會在這個時候繼續惹陛下生氣的。”
埃爾瓦長籲一聲:“如果我的親兄弟是你就好了,如果我不是王族,你也不是那個家族的法師,沒有勾心鬥角,沒有依附攀權這些烏煙瘴氣的東西,那樣該多好。”
梵希狀似認真的想了一下,嫌棄道:“還是免了,你的劍術太糟糕,做我兄弟的話,有點兒拿不出手啊。”
埃爾瓦:“……”
梵希繃不住笑出來:“開玩笑而已,其實現在也很好啊。我們彼此信任,而且不管你願不願意參與這場鬥争,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埃爾瓦沒了脾氣:“是啊,我們現在也很好……行了,我走了。”
“哦,還有,梵希。”
“怎麽了?”
“謝謝你,一直都陪在我身邊。這或許是我近二十年裏唯一遇上的好事了。”
年代久了的旅館,老舊的門打開時必不可少的會發出聲響。
那種“吱呀”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梵希緩緩睜開了阖着的雙眸,看向了門口。
安冽似乎有點兒窘迫:“我吵醒你了?”
梵希搖搖頭:“你要去幹嘛?已經很晚了。”
安冽抿了下唇:“明天不是要早點兒出發嗎?我想再提醒下店主把幹糧準備好,不要耽誤了時間。”
梵希捏了下眉心:“嗯,去吧。順便,如果不麻煩的話,回來時請幫我帶上來一點兒艾草,店主那裏應該是有的。”
“好。那我下去了。”安冽點點頭,關上屋門走了出去。
梵希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便下了床走去窗邊。
從傍晚開始便一直在下小雨,現下天色暗了也沒有停,他們已經出來了四天時間,如果他的記憶沒出現什麽錯誤,大概再有三兩天就能到地方了。
他所在的房間方位,從窗口看出去只能看到旅店的後院,那裏有一個簡略的馬廄,由于天色太暗,大部分的馬匹顏色也頗深,只能勉強分辨出輪廓。
有兩匹沒有被缰繩束縛着卻仍舊安靜的站在馬廄一角的自然是他的馬匹,不過他也不是在看它們,而是視線定在另外兩匹身上。
每匹馬都是不一樣的,有着自己的特征,明顯或者不明顯,或許對于尋常人分辨形容相似的會有些困難,但是對于梵希而言這和分辨人沒什麽太大的不同。
那麽多的馬匹中,他準确地将視線定在了其中兩匹身上。
并不是熟悉的馬匹,在進入旅店之前,他并沒有看到過。
但是那兩匹馬卻揚起頭來看向了他。
梵希視線沉寂,其中一匹馬發出一聲低鳴,下一刻,窗口已經不見了梵希的身影。
*
安冽和店主囑托完事情,回去借着之前虛掩的屋門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人,便重新下了樓,撐着傘走出了旅店。
他腳步很急,整個人也很機警,在走過拐角時聽到了有人叫他的聲音。
那聲音還沒全部發出,他已經冷眼看過去,止住了那個人的話語。
他也沒有停下,只是繼續朝前走去。
那二人止住了聲音,并沒有跟上去,而是走了另外一條路。
大約五分鐘後,安冽閃身進去了一家還在營業的競技場,在那些人群的喧嚣中找了個無人顧及的角落,扔下雨傘便轉身拿劍對着那兩個尾随而來的人,冷聲道:“你們瘋了?跟着我住進同一家旅店?”
被劍指着的人黑色的發絲微微潤濕,垂首道:“我們很小心,他不會注意到我們。”
另一個有些頭疼的看着橫在中間的那柄劍,解圍道:“凱西和我一直都沒有露什麽馬腳,只是因為這場雨,差點兒跟丢了才靠得近了些。”
安冽收回劍尖,瞧着兩個人褪去金色和褐色的發色,面容也有了些改變,若非太過熟悉的話,他一定認不出對方。
凱西看着那劍刃收回,瞥了比爾一眼,後者撓了撓頭發:“殿下,其實我們跟上來也是想知道您究竟和那位梵希先生談的如何,再往前走是什麽地方?以防有什麽變故的話,我們不能及時出現。”
“別那麽叫我。”安冽吸了口氣,“你們回去吧,下面的路會很危險。”
凱西略皺了下眉:“所以……殿下還什麽都沒和他說。”
安冽抿了下唇,凱西也眉宇鎖得愈深,比爾正要說些什麽,卻突然發現那邊的喧嚣聲聽不到了。
與此同時,一聲優雅冷寂的聲音也出現在了不遠處。
“其實我也正在好奇,你什麽時候會跟我說明白?”
腳步聲一點點靠近,暗色之中看不清什麽,只有一圈散發着幽藍色的紋路在黑暗中十分清晰,随着人影的出現而漸漸黯淡了一些,卻仍舊在眼睛周圍消散不去。
梵希神色淺淡的盯着他,眼瞳裏似乎在思考什麽,而後恍然大悟道:“對了,最好的時機是尋找到龍族的栖息地之後吧,軍隊,你對這支隊伍十分心動,對吧?安冽先生?”
而後他擡起一只手指壓在唇上,有些後悔的模樣:“抱歉,請原諒我的無禮,安冽殿下。”
像是一條姿态優雅的蛇。
凱西的戒備意識最強,劍在梵希出現的時候已經出鞘,只是被安冽按住而沒有舉起來。
梵希彎起嘴角,對上那人的眸子:“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而且我知道你擔心我會殺掉這兩個人,所以我會先走出這裏,然後,我會在旅館裏等你直到日出。”說罷,手掌一握,那些喧嚣和熱鬧的人群便又出現在了不遠處。
安冽垂下視線,邁步跟了上去。
身後那兩人的腳步一動便被他制止住了。
他轉回頭來,看着比爾和凱西道:“別跟着我,否則我會殺了你們,回去,告訴我母親,我知道我要做什麽。”
便不再管這兩個人,徑自追了出去。
梵希走得并不快,他快走幾步便跟了上去,兩個人之間隔着大概一米的距離,安冽這才想起自己沒有拿傘,不過雨已經快停了,零零星星,只是有些潮冷而已。
安冽沒有說話,只默默地跟着他,半晌聽到前面的人輕聲道:“你是在跟蹤我以防我去找那兩個人的麻煩?還是只是交代完了事情要跟我回去?”
安冽沉聲道:“我說是後者,你會相信嗎?”
便再沒了其他對話。
直到回去房間,安冽跟在後面關上了房門才肯定道:“你不是剛才才知道的,是什麽時候就已經知道的?”
梵希坐在床邊,緩緩道:“……不是很久,兩三天吧。”
安冽疑惑的看向他:“怎麽知道的?”
梵希瞥了他一眼:“我或許是被關了三十年,不過我還是能夠找到一點兒打探消息的辦法的。”
“你那天晚上對我說,你想跟我一起走,而後,你告訴了我一個故事。”
“桑絡是個大國,我曾經也去到一些更偏東方的地方游歷過,所以我仍然有朋友在那邊,我告訴過你,我知道那些你說的話不全是真話,你有所隐瞞,所以我做了點兒調查。”
“大約五年前,确實有很多動亂發生過,考慮到西爾維娅是塞爾斯人,她不大可能只身一人穿過桑絡國去到更東方的地方,所以,可以排除掉很多地方,加上名字……年齡……”
“那不是簡單的小領土的争鬥,而你也不僅僅是塞爾斯國的騎士。”
殿下。
實際上稍微有點兒相似,他的父親被以為親近的人背叛,對方蓄謀良久,一切回天乏力,只是妻子和兒子的命沒有丢,所以那些痛和恨大概也不能丢。
而因為自小的修養,比較起大多數人的想法,他在知道自己要殺害的人是埃爾瓦之後,除了原因,他更為關注的是那些子民。
那時候梵希就已經有所疑惑,不過當時只歸結于是對方的善心而已。
他直起身來,走向安冽:“我說過,我不想成為國王。”
而後他微笑起來:“但是你想要成為國王。而且,如果有我幫忙的話,有那個家族裏傳言可以以一敵萬的魔導來幫助你,你幾乎不可能失敗。”
他瞧着對方臉色發白的模樣,站停下來,離他僅僅一步之遙,輕聲疑惑道:“我只是不明白,或早或晚,你是一定要告訴我的,你原準備什麽時候說明呢?”如果我不曾發現這一切,如果我今天也沒有在那裏現身的話,你準備什麽時候告訴我?
安冽對上他的視線:“我準備說的,我只是……我知道你……”
梵希打斷他:“你知道我有多厭惡被人利用,而你不确定跟我說明之後,我會不會認為你只是在利用我?”
安冽點點頭又搖搖頭:“……如果你不願意做,那也可以。我,我不會利用你。你可以把我留在這裏。”
梵希忍不住笑了笑。
“……我沒什麽不想繼續的,安冽先生。”
“我殺了埃爾瓦,你取而代之。這是雙贏,我為什麽要不答應?”
我們之間并沒有什麽利益沖突,只要埃爾瓦是由我親手殺死的話,你所能集結到的人類與我能夠集結到的龍族,不過是更為強大的助力而已。
安冽拽住他的手腕:“梵希,你相信我,我不會像埃爾瓦一樣,我也不是因為你是來自那個家族的魔導才會……”
“我相信你。”
梵希抽出自己的手:“安冽先生,我相信你,你不會做出和埃爾瓦一樣的事情。”
我說過,你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
像是提醒自己,也是為了提醒對方,他重複道:“你只是必須要成為國王而已。”
而後他邁動腳步繞過他走出門外:“你可以睡在這裏,我們天亮就繼續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