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挂着楚南王府牌子的馬車行駛在平坦的官道上,速度并不算快,馬車周圍的侍衛都是一身黑衣,戰馬上挂着弓箭,腰間配着長刀,沉默地護衛着中間的兩輛馬車。
而在這些黑衣侍衛前後的士兵紅衣藍褲腳踩皮靴,靴子後圍還套半腰圓形馬刺,是用純銅制作的,只是看着就感覺到威懾,他們不僅腰間挂着禁衛軍的腰牌,還舉着禁衛軍的旗幟,仔細看來就好像這些禁衛軍把楚南王府的侍衛都包圍其中。
遠遠看去楚南王府的侍衛好似處于弱勢,不過仔細觀察卻能發現這些黑衣侍衛雖沒有什麽過多的動作,可是只要對上他們的視線就讓人覺得不寒而栗,那是真正上過戰場與敵人厮殺過的士兵才擁有的氣勢。
就好像狼群一樣,并不以叫聲來威懾敵人,卻會悄無聲息地咬斷敵人的脖頸。
黑衣侍衛與禁衛軍明明是通道而行,卻泾渭分明根本不似一路人。
馬車入城後,就直奔着驿站而去,驿站的官員已經提前收到了命令,早已迎在了外面,馬車穩穩地停下,青年從前面的馬車下來後,就直接往後走去,說道:“妹妹,到了。”
車夫已經擺好馬凳,車門打開一個丫環先一步先來,說道:“二公子。”
青年點了下頭,看向從馬車裏面走出來的姑娘,伸出胳膊說道:“來,我扶你。”
秦佑寧雖才十二歲,卻已經能看出她明眸善睐,顏若朝華,只是大病初愈,臉色還有些蒼白,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溫聲呵護,她看向自己的二哥秦睿,眼神有些恍惚,她也不知怎得死後沒進那陰曹地府,反而回到了太元十五年,祖父楚南王剛剛去世,她和二哥被迫入京的途中。
這世上那麽多心善之人,怎麽就讓她這樣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人有了再來一次的機會?
秦佑寧站在馬車上,又看了眼那些禁衛軍和兩個被人扶着下馬的皇帝使者,微微垂眸把手放在了秦睿的手背上,借力下了馬車。
秦睿溫聲說道:“妹妹先進驿站休息,我把事情安排妥當就去尋你。”
秦佑寧點了下頭,又看了秦睿一眼,這才帶着貼身侍女們往驿站裏面走去,看都沒看那兩位天使一眼。
在馬車到達之前,房間就被提前趕到的侍女收拾妥當,屋中的用具擺件都是秦佑寧用習慣的,只是如今瞧着卻有一種陌生感。
侍女伺候秦佑寧脫了披風,她剛坐下就有人端來了果點茶水。
秦佑寧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看着王府的下人有條不紊地把一件件行李搬進驿站,端起兌了蜜的花茶喝了口,因那甜味而微微皺眉,她忽然想起來了,在太元年間,她很喜歡甜食,就連喝那白粥裏面都要加些糖的。
侍女恭聲問道:“姑娘可要換一種茶飲?”
秦佑寧搖了搖頭,說道:“我想靜一靜。”
侍女說道:“是。”當即帶着屋中其她人退了出去,安排兩人守在外面,剩下的人去幫着收拾東西和準備吃食了。
秦佑寧把杯中的花茶飲盡,緩緩吐出一口氣,看向了楚南的方向。
她上輩子救過許多人也殺過許多人,卻從未後悔過,只是那一生有兩件憾事,一是二哥秦睿,二是楚淮舟。
她每到廟中都會讓人給秦睿和楚淮舟立牌位點長明燈,就連父母都勸她,人死不能複生,不管是秦睿還是楚淮舟都不希望看到她一直沉浸在悔恨的情緒中。
秦佑寧知道,卻一直放不下。
不過如今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她是絕不會再讓那些悲劇發生的。
門外嘈雜的聲音打斷了秦佑寧的思緒,她站起身朝着門口走去,打開門就看見侍女攔着兩個穿着宮裝的中年女人,一時間她竟然有些想不起她們是誰了,只是這番吵鬧也引來了其他人,有楚南王府的侍女也有皇帝的人。
其實若非秦佑寧出現,楚南王府的侍女都要直接把人趕走了。
帶着貓睛石戒指和耳釘的女人當即問道:“秦大姑娘,陛下命我等教您宮中規矩,還沒學兩日您就抱病在身,如今病可好了?”
秦佑寧聽了女人的話,這才想起來她們的身份,是宮中的嬷嬷,被皇帝派來教她所謂的規矩,新朝建立不過十五年,所謂的宮中的規矩,不過都是前朝留下來的,上輩子祖父剛死,為了不讓皇帝有借口為難家人,秦佑寧哪怕看出這些人故意為難,也都咬牙忍下來的,這輩子她卻不願意再忍了:“跪下。”
嬷嬷當即說道:“秦大姑娘,我等是陛下……”
秦佑寧只是看了侍女一眼,沒有再說第二句,看起來比嬷嬷瘦弱的侍女直接出手,把兩個嬷嬷壓着跪在了秦佑寧的面前,秦佑寧微微垂眸看着她們:“掌嘴。”
能跟在秦佑寧身邊的侍女不僅有武功在身,每一個都忠心耿耿,秦佑寧話剛落她們就出手一巴掌一巴掌扇在兩個嬷嬷的臉上,剩下的侍女攔在周圍,避免那些宮中的人沖撞了秦佑寧。
秦佑寧見已經有人去喚天使,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落下話柄,在清脆的巴掌聲中開口質問道:“陛下可說讓你用所謂前朝的規矩來教我了嗎?”
匆匆趕過來的天使和得知消息怕妹妹吃虧的秦睿正好聽見了秦佑寧的話。
秦佑寧話雖然是對着兩個嬷嬷說的,卻是看着那位天使,嗤笑了聲:“那你們可知,你們那制定規矩的前朝皇帝一家就是被我祖父所擒嗎?他們都被賜毒酒死光了,你來我面前說什麽規矩?我倒是覺得你們規矩學的不行,就發發善心送你們回前朝皇室那裏伺候吧。”
一句話已經決定了她們的生死。
秦佑寧語氣平靜:“沒有毒酒,就缢死吧。”
在楚南女子也能當官上戰場,既然秦佑寧沒有說拖出去缢死,那就是在原地的,當即有黑衣侍衛取了繩索來。
天使一驚,他從不知道一直看起來不聲不響的秦佑寧這般狠毒,當即喊道:“且慢,她們是陛下派來的人,就算有什麽錯誤,也要帶回京中由陛下發落。”
兩個嬷嬷也沒想到秦佑寧真敢對她們下手,在最初的震驚後開始求饒。
秦睿并沒有多言,畢竟在出發之前,家中父兄都私下和他交代了,若是真遇到事情多聽妹妹的,而且他也早就看不慣這兩個人拿着雞毛當令箭,對着妹妹指手畫腳了。
秦佑寧沒有開口,黑衣侍衛就沒有停,他們已經取來繩索套在了兩個嬷嬷的脖頸上。
天使見此當即也喊了禁衛軍來,黑衣侍衛同樣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另一位天使和驿站官員都趕了過來,震驚地看着當前發生的事情。
秦佑寧語氣很淡,問道:“天使也心懷前朝嗎?”
這話着實誅心,開始阻止的人當即說道:“休得胡言亂語。”
秦佑寧都覺得他這話好笑,反問道:“那你這番阻止,可是對她們有舊情?還是說你覺得前朝的規矩是對的?”
天使可不敢承認,趕緊說道:“這是陛下派來的人,不是你能随意處置的。”
秦佑寧挑眉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陛下覺得就該用前朝那些規矩來管教如今朝堂嗎?”
驿站官員大氣都不敢喘,見沒有人注意到自己趕緊偷偷溜了出去,這可不是他這樣的小官能聽的。
天使剛想回話,後進來的皇帝使者已經拉着了他,倒不是說他們關系多好,只是他怕這話傳出去,自己被連累了,趕緊說道:“我等并無此意,只是……”
秦佑寧卻不再看他們:“缢。”
黑衣侍衛配合得很默契,秦佑寧住的是二樓,在兩個嬷嬷的求饒慘叫聲中,繩子繞過闌杆,把兩個人吊了下去。
吊死的人不僅難看還狼狽,特別是她們垂死的掙紮更是觸目驚心,偏偏秦佑寧神色平靜,就好像是在看風景一樣。
确定兩個人都死後,秦睿才上樓走到秦佑寧身邊說道:“妹妹,我讓人給你換一個房間。”
這兩個人畢竟是死在秦佑寧的房門前,總覺得不太吉利。
秦佑寧溫聲說道:“讓人打掃幹淨便是,無需換房間,兩位天使既然說她們是陛下的人,又是你們帶來的,剩下的事情就由你們負責。”
黑衣侍衛已經把繩子綁在了闌杆上。
秦佑寧說道:“對了,确實是有些晦氣,這繩索白白浪費了,畢竟是我特意從楚南帶來,曾在戰場上捆過敵人立過戰功的,一根就算百兩,這二百兩別忘賠與我。”
這話着實無恥了些,哪怕兩個天使私下不和,這一刻都覺得秦佑寧真的是目無王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