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李思行的工作節奏，非常緊湊。
整整一天，幾乎可謂是馬不停蹄，不但确定了最終場地，紅酒的品牌，小食的種類，請柬銘牌，一并都敲定了。
等下班的時候，陳顏才反應過來自己連午飯都沒正經吃上一口，也就是借着下午小食選品的時候，吃了幾口糕點墊了肚子。
原本打算即刻打道回府的陳顏，鬼使神差的又兜轉回到了李思行面前，見李思行還在打電話确認最後的活動安排，她就站在一旁安靜的等着。
待李思行挂掉電話，發現陳顏還沒走，她有些意外。昏黃的燈光，在李思行的臉上打出幾分柔和的光霧，眯着雙眼微微笑着看陳顏，輕聲開口：“一起吃個晚飯嗎？”
陳顏沒有回答，只是笑着。笑到眉眼彎彎的，嘴角也不自覺的向上揚起，任憑誰都能看出她的答案。
晚飯，就近選了一家西餐廳。
等餐的間隙，李思行随手轉動着手裏的玻璃杯，清水在杯子裏微微晃動。她的心情似乎不錯，說：“我今天很開心，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活動安排的七七八八了？”
李思行搖了搖頭：“因為我讓你去道歉，你就去道歉了，甚至沒有問我為什麽。沒有情緒化，沒有受到這件事的影響，繼續投入到工作。”
“你是想說……沒有孩子氣吧。”陳顏咧嘴笑笑，伸手捋了一下自己落在眼前的碎發。
一開始陳顏确實是有疑問的，胖姐幾乎是明目張膽的撈回扣，李思行竟然沒有當場開除她。若是換作平時，定然是連同胖姐負責整個小組，一并砍掉。
就像上次商場女裝部和策劃部之間工作上出現纰漏，李思行一口氣砍掉了策劃部整個小組的所有成員。但這一次，李思行卻沒有這麽做，反而是按頭讓自己道歉。
事後大家對于胖姐的态度，終于解答了陳顏的心中的疑問。
如果陳顏沒有記錯的話，至少有六七個人第一時間圍到胖姐身邊出聲安撫，他們都是主管以上級別身份的，如果再算上他們相對應的組員，少說也有百十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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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顏合理的懷疑她們都是胖姐一派的，平日裏互相打掩護，一起吃回扣。這種抱團取暖的做法讓人不齒，可若是李思行快刀斬亂麻，一刀切式的全部開除她們，又勢必會影響公司正常運作。
“有點明白，你的不容易。”陳顏低着頭，沒頭沒尾的感嘆了一句。
伴随着餐廳內一首Jocelyn Pook《Loving Strangers》背景音樂響起，李思行擡起頭淡淡的笑了笑，目光裏泛着柔和，直視陳顏的眼睛，似乎一眼望到她的心底。
陳顏一瞬間紅了臉，卻也不願意錯開視線，迎上李思行的目光，任由二人的眼神交織纏繞。
……
……
一大早，陳顏的老父親派專人到她的公寓，送了一塊手表作為她二十二歲的生日禮物。
手表将近七位數，非常昂貴精致，陳顏沒多少特別的感覺，默默換上新手表。
沒有什麽東西，一定是你的，很小的時候，她就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給了她物質上的饋贈，她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不給，她也不會覺得難過。
到達公司，陳顏陸續收到了蘇楠和丹歌的生日祝福信息。最近大家都很忙，幾人約定過幾日再小聚。還來不及細聊，就被助理通知全員會議。
大家一窩蜂的往會議室的方向跑去，對，是用的跑。而陳顏不明就裏的慢慢跟上，踏入會議室後才意識到大家為什麽要跑。
先進去會議室的人，秉承着先到先得的原則。為自己在角落裏不起眼的地方，物色了一個好的位置。而後來的人，只能坐在更加靠前的位置，被迫近距離直面高管。
陳顏被迫選了一個前排靠近窗口的位置，坐定。
李思行沒什麽情緒的出現在了會議室，看人數差不多齊了，便是神情自若的開了口。
先是針對過幾日将要舉辦的線下活動，借着會議的機會，将目前的進度和安排互通了有無。
當談及到活動主持人的時候，李思行看了胖姐一眼，意思很明白，希望胖姐可以繼續承擔主持人的工作。
可胖姐沒有接下話頭，反而一副有恃無恐的姿态，将身子向後靠了靠，整個靠在椅背上，那自信滿滿的表情好像在說，‘你看吧，沒人做得了我的工作’。
氣氛不免有些尴尬，大家都知道胖姐想要借機讓李思行難堪，逼她示弱。
李思行神情冷漠，微微皺了皺眉頭。一手撐在會議桌上一手叉在細腰上，語氣裏多了幾分冷然，開口希望有人能夠自告奮勇接下胖姐的工作。
很顯然這是一場李思行和胖姐之間的較量，大家似乎都怕是引火上身，一時間無人敢開口，也沒有人敢主動接下胖姐的工作。
“主持人的工作，還是得我來呀。”胖姐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說道，神情卻是格外的得意。
陳顏手裏拿着一支圓珠筆随意把玩着，眼神從頭至尾沒有離開過李思行，看着她的表情一點點冷了下來。不覺心頭一緊，手下用力過猛，筆帽彈出了一聲清脆的金屬聲。
這一記不算太重的響聲，在這樣局促的會議氣氛中，卻顯得格外刺耳。陳顏毫無懸念的成為了衆矢之的，大家紛紛皺起眉頭，将視線投向了她。
尴尬之餘，陳顏将圓珠筆放回桌上，停止手裏的小動作，而後一本正經的舉手示意道：“我來試試吧。”
“你行嗎？那麽多的權重客人，你知道他們都是幹什麽的？知道怎麽調動氣氛嗎？知道怎麽和他們切入話題嗎？”胖姐話裏話外的，都試圖壓着陳顏一頭，希望她知難而退。
陳顏不怯，滿不在乎的笑了笑，兩手一攤說：“名單上的這些人，我雖然談不上有多麽的熟絡，但好歹也是從小看着我長大的叔叔伯伯們。這個天，我是不配和他們聊嗎？”
陳顏知道自己說這些話的時候，有多麽的裝逼，可她必須硬着頭皮裝下去。一來，她看不得胖姐小人得志的模樣。二來，最近陳顏明顯感受出來，同事對她的态度上的變化。具體挑不出大毛病，可總覺得有些陰陽怪氣。她受夠了似有似無的排擠，也受夠了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蘇楠說的沒錯。人，從來都是慕強的。
在社會上，你不能展示出自己的軟弱，不然只能當個任人宰割的小羔羊。哪怕是裝，都要裝成一只狼。軟弱，在別人的眼裏一文不值。
陳顏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将長袖向上挽起，露出手腕上昂貴的手表，窗外陽光落下來，通過鏡面的折射，一度晃得胖姐無法睜開眼。
胖姐的臉色一下子垮了，陳顏說的話，胖姐不疑有他，畢竟陳顏當初就是通過關系進的公司，看她的談吐做派又像極了富家二代的模樣，無所顧忌，又盡在掌控。
……
……
最終，活動的那一天，胖姐和李思行告了病假，沒有出現在活動現場。
當天，陳顏一改往日的休閑裝扮，一條長白裙配以腰間黑色的小皮帶，多了幾分落落大方。微卷的發恰到好處的落在肩頭，襯出了她清秀的面容。
陳顏當天的主持可謂亮眼出衆，幽默的話術，逗得嘉賓哈哈大笑，成功的調動了現場的氣氛。
直到最後主辦方上臺致謝，陳顏才徹底松了一口氣。帶有目的性的說話主持，讓她感到疲憊不堪，拿着一口未動的紅酒杯，退出了活動內場。
她坐在場地外圍的秋千上，脫去高跟鞋，打算讓腳趾放松一下，腳上的高跟鞋磨破了小腳趾，多少有些吃痛。
“小美人兒，原來在這裏躲清閑呢。”蘇楠拿着手拿包，身着一件黑色無袖連衣褲，內襯蕾絲花邊的黑白格抹胸，沒有贅肉的手臂，肩上搭着一件深色外套，整個人顯得優雅又性感。
“高跟鞋給你穿的，如履平地似的，你腳不會疼嗎？”陳顏感嘆了一句，晃了晃自己受傷破皮的腳，對着蘇楠委屈的撅了撅嘴巴。
“我也疼啊，可我會忍着。”蘇楠從手拿包裏取出一個創可貼，蹲在陳顏的面前，給她包裹腳趾上的傷口。
蘇楠腳上穿着一雙六七厘米高的高跟鞋，依然願意蹲下身子，細心為自己貼上創可貼。
陳顏的眼裏泛起了水霧，帶點抱怨和撒嬌，道：“蘇楠，你把我當小孩。”
“你可不就是小孩嗎？”蘇楠輕笑一聲，站起身來，順勢摸了摸陳顏的頭發。
陳顏張了張口，很想去反駁自己早已經不是一個小孩了，又覺得自己固執的不斷證明自己不是孩子，顯得很孩子。于是，只能沉默了下來。
“今天你表現的很好，讓我很意外。與其給沈老狗工作，不如過來幫我吧！”蘇楠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帶着點工作時特有的認真，對着陳顏抛出橄榄枝。
“……”陳顏低頭不答。
蘇楠是了解陳顏的，但凡遇到她不願意回答的話題，她便會用沉默來作答，或者說沉默本就是一種回答。
“我們現在都在廣告行業裏，我明确的告訴你，其實這個圈子很小。包括你說的李思行，我也是有所耳聞的，很多事情比你以為的複雜得多。我勸你，別把她太當回事，離她遠一些。”
見陳顏還是不說話，蘇楠沒了脾氣，嘆了一口氣從手拿包裏取出小一個禮盒遞給了陳顏：“喏，遲到的生日禮物。”
沒了繼續聊下去的興致，蘇楠扔下禮物，面無表情的轉頭就走，走到一半，又回頭補充道：“很貴的，別弄丢了。”
打開禮盒，裏面躺着一支通體銀白色的鋼筆，筆身上面镌刻着好看的花紋。陳顏小心翼翼的打開筆帽，銀色的筆頭和筆身的銀白色搭配的恰到好處，金屬質感顯得格外厚重。
将筆帽重新蓋上，整個鋼筆握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又覺得意外的順手，仔細看那花紋裏竟然包含着自己的名字縮寫，一瞬間陳顏帶着難以言明的情緒，擡頭看向早已走遠的蘇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