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吃完了飯，兩人散步似的狀态在田野邊閑晃。陳顏擡頭看天空，湛藍湛藍的，帶點涼意的空氣也很新鮮，于是她用力深呼吸了一下。
轉過頭去看身邊的人，看她的側臉，看她嘴角微微揚起的笑容，一張溫溫柔柔的臉。
“為什麽每次都要搶着去付錢？”從陳顏手中拿回自己的錢包，李思行問道。
陳顏愣了一下，她似乎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此刻被李思行突然問到，她一時間也想不出答案。停頓了片刻，也只是說了一句：“習慣了吧。”
“那換我來問。”陳顏牽起李思行的手，開口問道：“曾經有女生跟你表白過嗎？除了我以外的。”
李思行奇怪的看了一眼陳顏，沒想過她會這麽問。愣了一會兒，才點頭說：“有。”
“有幾個？”
“記不清了。”
“那你怎麽回答她們的？”
“沒回答。”
“沒回答是什麽樣的？是直接走開了，無視她們嗎？”
“嗯。”李思行點了點頭。
陳顏不再多問，卻是一直在笑。笑得李思行一臉的莫名其妙：“你笑什麽？”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掩飾不了的。陳顏望着李思行的眼神亮亮的：“想象了一下當時的情形，覺得你好禦，好帥。”
李思行盯着陳顏看了一會兒。陳顏的笑容總有股魔力，好似一寸寸柔和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大地上。又好像窗外電閃雷鳴的暴雨夜，窩在被子裏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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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是個小太陽啊。”李思行感嘆着說道。
“那你喜歡嗎？”
“誰不喜歡小太陽呢？”
信着步子慢慢走着，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細碎聊着。不知不覺中來到一處農村集市。
耳邊伴随着小販們的叫賣聲，陳顏一邊看着集市裏售賣的貨物，一邊說道：“太棒了。我們在這裏買點菜，晚上我做給你吃。”
“很難想象你會做飯。什麽時候學的？”
“小時候，跟着照顧我的保姆阿姨學了幾手。自己動手燒一桌子菜，再請上一群朋友吃吃喝喝，這才熱鬧啊。”陳顏笑嘻嘻的說着。
李思行停下腳步。看着陳顏湊在一堆攤位中間，對着菜販挨個問價。看着她臉上揚着燦爛的笑。
雖然陳顏沒有明說，但李思行能從只字片語中，想象到陳顏兒時經歷過的孤獨。
而這一份孤獨，造就了陳顏今天的性格。
她會主動為朋友的買單。哪怕她知道有些人靠近，為的就是那點物質，可她不在乎。她掏出真心，從而得到屬于自己的那份歡喜。
不一會兒，陳顏手裏拿着一小塊牛軋糖出現了李思行面前。一邊快速的剝去糖紙，一邊把糖往李思行嘴裏放：“思行，快嘗嘗。”
李思行還沒反應過來，糖已經吃到了嘴裏。陳顏又忙不疊的開口問：“怎麽樣？好吃嗎？”
李思行笑了，點了點頭。
“嗯，你也是有糖吃的孩子了。”陳顏笑着，伸手摸了摸李思行的頭發。
一瞬間，李思行的心被觸動，心中萬千感慨。她低頭不語，眼中逐漸氤氲。
陳顏記得李思行說過的話。有次飯局，提到李思行一直在幫助貧困地區的兒童。當時有人嘲笑說，這種捐助毫無意義，錢都給機構和父母貪污了，到孩子手中的所剩無幾。
那時候李思行很認真的說，如果捐助一百塊，就算其中只有一塊錢花在了孩子身上。哪怕只是給她買了一塊糖，她都是有糖吃的孩子。
于是，看當糖果販子的時候，陳顏也想讓李思行當一回有糖吃的孩子。
……
……
陳顏手上拎着幾個小菜，一臉疑惑不解的看着前面幾步之遙的李思行。
方才在集市的時候，時不時的會有大媽湊過來誇贊一下李思行的美。李思行會輕聲說一聲謝謝，表情始終如常，沒有那種被人不吝誇贊後的欣喜若狂，也沒有那種被人貿然打擾的不快活。
陳顏想，也許這些誇贊，李思行聽過太多太多了，已經到了麻木的地步了吧。
可錯開了人群之後，李思行的情緒明顯低落了下來，她抱着手臂緩緩向着房車的方向走着。
“怎麽了？被大媽們誇獎了美麗，反而不開心嗎？”陳顏小跑着繞到了李思行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那我應該作何反應？喜極而泣嗎？”李思行抱着手臂，帶些疲累的看了一眼陳顏。
“倒也不是。可我總覺得你不快樂，我是想你快樂的。”
“陳顏，你才二十二歲，可以有很多的選擇，沒有必要把視線放在我身上。”李思行的語氣不輕不重。她将情緒隐藏在平靜無紋的眼眸裏，讓人看不透。
李思行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的陳顏措手不及。沉默良久，陳顏将腦袋埋在李思行的肩窩裏：“我知道的，這條路道阻且長，可能永遠無法修成正果。但我實在擋不住自己的歡喜。我總是隐隐有種感覺，如果我們一起走，能走很遠很遠。”
陳顏的這一句話，一字一句的敲在了李思行的心頭，不停回響。她想起來了，兒時在那個暗黑無邊的深井裏，想要的無非只是黑夜裏的一粒星火罷了。而面前的這個人，是黑夜裏的一整束光。
李思行沒有再說話，輕輕将面前的人攬在懷中。
……
……
“嗯？”李思行一臉疑惑的看着浴室，淋浴間的玻璃是透明玻璃。
她本以為是霧化玻璃，按一下某一處的開關，透明玻璃就會變成磨砂的那種效果。可她反反複複尋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開關。
束手無策之間，李思行喚了一聲陳顏。
陳顏循聲轉頭，她看了一眼透明玻璃，沒多少情緒的分析道：“估計是故意為之吧。透明玻璃，顯得房車空間比較大吧。”
“……”李思行沒有說話，臉上寫着幾分為難，又看了一眼陳顏。
陳顏會意，一本正經的繼續說道：“你洗你的澡，我看我的電視。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我們互不影響。”
李思行抿了抿嘴唇，再擡眼看陳顏，卻是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狡黠。
“陳顏，你到車外等着！”
“我不。”
聽到拒絕，李思行走到陳顏邊上，抱着手臂站着看半躺在沙發上的陳顏。什麽也不說，就這麽面無表情的居高臨下的看着。
李思行良久不說話，陳顏心裏打起了鼓，剛想妥協，卻見李思行緩緩俯下身子，湊近了身形。
陳顏以為李思行要吻過來，她心跳的飛快，最後緩緩閉上眼睛。等待那個吻落下。
卻不想李思行直徑牽起陳顏的手，将她一路拎到了房車外。
面對陳顏一臉的不可置信，李思行關上了車門，留下了一句：“你等我洗完澡，再進來吧。”
“不是吧。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陳顏一邊嚷嚷，一邊将車門拍的砰砰直響。無人應答。
走進浴室，李思行細看了一圈，很是詫異。浴室裏擺放的都是平日裏，她常用的幾款洗護産品，從洗面奶到護膚品，無一不是。很顯然不可能是巧合，而是陳顏用心準備了的。
李思行洗完澡，打開車門卻不見陳顏的人影。
湖邊的夜晚，溫度驟降。想起陳顏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衣。李思行連忙下車去尋，找了一圈，在不遠處的湖邊看到了陳顏，瘦瘦的身子，坐在湖邊的臺階上，背影看上去很孤獨。她就這麽坐着，一動不動的看着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怎麽了？”李思行在陳顏身邊坐下，給她披上外套。
陳顏看了一眼外套，轉頭沖李思行笑了笑。
“思行，其實……我和蘇楠有過一段感情。”
“嗯，我知道。”
“嗯？”陳顏不免有些吃驚。驚訝于李思行的聰慧和細膩。而後想想丹歌也猜到個七七八八，便是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了。
“是因為喜歡蘇楠，所以才決定大二轉到營銷策劃專業的吧？”
“是的。”
“做藝術生學畫畫，包括那副藍色大象的畫，也是有故事在裏面吧？”
“是的。”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過去，那些過去造就了今天的我們。”李思行嘆息一聲，輕輕的說着。
這些話不似是對着陳顏訴說的，而是對着她自己，對着眼前的景色，對着墨色的天空，對着幽藍色的湖泊。
那晚的天空裏沒有星星，只有月亮獨自美麗。
順着李思行的目光望去，夜色中幽藍的湖面，在月光的照映下閃爍着破碎了的光亮。有一種殘缺又遺憾的美。
眼前的美景，讓陳顏聯想到了一本書，便是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那本書是陳春成的《夜晚的潛水艇》，陳顏在讀這本書的時候，裏面有一句話深深的打動過她。文章裏寫到：“那是一艘潛水艇。我的潛水艇。它行駛在永恒的夜晚。它将永遠，永遠的懸停在我深藍色的夢中。”
看到這句話的時候，陳顏驚訝折服于作者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着實喜歡的不行。如獲至寶的狂喜中，她如同一個孩子急于去分享自己愛不釋手的玩具，那麽迫切的想要分享給旁人，可大家的反應卻平平，也沒有多少共鳴。于是某一刻，陳顏的內心産生了深刻的失落感。
無人在乎，無人能懂。極致的孤獨。
以至于當李思行跟着輕輕誦出這句話的時候，陳顏的靈魂都在顫抖。她是如此訝異。訝異于自己只不過是開了一個頭，對方便能了解你想要表達的點。
好似是靈魂中的碰撞，跌跌撞撞之中，陳顏終于遇到了那個懂自己的人。
眼角傳來一陣溫熱感，陳顏心中萬種情緒反複湧動，情難自制的轉過頭，慢慢湊上了李思行的唇。
有別于其他人親吻時的炙熱，李思行的吻像她的心性一樣，她會輕輕的回應着。用手指穿過陳顏的發絲，指腹在她的頭發上不斷摩挲。很平淡的吻，卻又能夠恰當好處的挑起陳顏的情緒。
李思行齒間留存着的牙膏薄荷的味道，陳顏忍不住勾起舌尖，去不斷品嘗她唇齒之間的香甜。
月光下，兩顆孤獨的心，在夜空中獨自閃耀着。在人群連結成的星河中，交相輝映着。
我的孤獨認出你的孤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