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陳顏拿了一杯紅酒走進卧室,看到李思行雙腿微曲着坐在飄窗上,視線投向窗外世界,目不轉睛的看着。
在她身旁坐下,拿起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小口,将杯子遞了過去。
無聲中,李思行接過酒杯,也喝了一小口。帶點酸澀又微甜的紅酒,進入了她的口腔,冰冰涼涼。
想到陸一辰今天的一句話,李思行的心不由自主跟着酒水,酸澀起來。
“陳顏,等我四十,你才三十二。”
“嗯,數學不錯。”
“……”
陳顏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李思行頓時啞火。一時半會兒,竟然不知道再說些什麽,只好轉頭瞪着她。
李思行一臉的不服氣,卻又語塞的模樣,陳顏是極少見到的,忍不住笑出了聲。輕輕牽着李思行骨感的手,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也不是突然就比我大八歲的。”
陳顏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裏盛滿了清澈透亮的光,仿佛蘊藏着無盡的溫柔又深情,羞澀且蜜意。
迎上這道目光,便是叫人深信不疑的去相信,她的愛,情真意切。而這才是最癡情的告白。
成長至今,李思行經常能夠收到關于她容貌和身材的贊賞。可以說,她從不缺少桃花,愛慕她的人通常都相當的主動和熱情的表達心意,看到她的眼神中也或多或少的裹着欲望。
可是,極少會有人用陳顏這樣的目光看她,那麽純粹,那麽幹淨。一切都恍如隔世。
已然是深夜時分,一輪明月挂在天空之上,沒有星星的點綴,也依舊美得驚心動魄。陳顏收回視線看向身旁的李思行,此刻的她也正凝神望着皎月。
時間仿佛凝固,四周一片寂靜,兩人的心底莫名恬靜。
Advertisement
……
……
突然靈光一閃,陸一辰打開了電腦,在浏覽器裏輸入了陳顏的名字。
信息時代一切都如此強大,如預料的那般,無數個陳顏的信息印入眼簾,男性排除,年紀不符的排除,籍貫不符的再排除,逐一篩選之後,陸一辰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個頁面上。
原來如此,陳顏是個潮牌服飾的二代千金,難怪穿着精致又昂貴,談吐裏又裹着幾分漫不經心和盡在掌握。
當看到潮牌店的官網上,正在為新店開業做預熱活動,上面赫然寫着副店長的名字,陳顏。
有點意思,陸一辰當下便決定,那天要去參觀開業活動。一來,看看陳顏的能力,探探這個人的底牌。二來,若是能遇到幾個優秀的人才,挖來自己的公司倒也不錯。
多方考量之下,陸一辰沒有不去的理由。
思緒一滞。陸一辰又在浏覽器裏,輸入了李思行的名字。
下一秒,百科信息上面跳出了她的資料和照片。獲得清華和普林斯頓大學的雙學位,年年都是國家特等獎學金。
畢業後入職沈興萊所在的廣告公司,從基層一路上來,短短八年時間,已經坐上總經理的位置。
優秀又努力的人,身上是自帶光芒的,更何況是李思行這樣的美女。陸一辰對着李思行那張職業寸照看了又看,思緒萬千湧動。
從小,陸一辰就知道自己不是塊讀書的料子,但她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即便是常人眼中高不可攀的清華。借助國家二級運動員加分政策,陸一辰以體育特長生身份成功考入。
大學伊始,當陸一辰拖着行李箱走進宿舍的時候,李思行正在宿舍裏低頭打掃着衛生,背影看起來高高瘦瘦的,皮膚顯得白淨。
穿着一件純白色的短袖T恤衫,衣服上面沒有任何Logo,也看不出品牌,下面穿着一條淺藍色的九分牛仔褲,骨感的腳踝露在外面,腳後跟的跟腱細長,配了一雙板鞋,看上去很樸素。
炎熱的盛夏,汗水順着李思行的天鵝脖頸,沿着那漂亮的弧度緩緩滑下,她伸出手背擦了擦汗水。
似乎聽到了身後的動靜,李思行回過頭看向門口的陸一辰:“你好。”
她對着陸一辰笑了一下,淺淺淡淡的一個笑容。
這是陸一辰第一次看清李思行,黑色的秀發一把束成馬尾,戴着大圓片無框眼鏡,鼻梁高挺,長長睫毛下那雙眼睛,裏面充盈着太多情緒。
情緒豐沛到陸一辰不免感到疑惑和震驚,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才能将各種情緒藏匿在心間。又究竟需要花多大的力氣,才能從她堅硬的外殼下,窺見一絲原本屬于她本真的,那些她用力藏起,絕不外露的東西。
一個宿舍住四個人。不多時,宿舍的第三個人也出現了。北京本地人,第一年高考失利,複讀一年之後,一雪前恥的考上了清華,算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報道這一天全家傾巢出動,将整個宿舍圍的是水洩不通,忙忙碌碌的替她整理床鋪,安頓一切。
将近中午的時候,最後一個妹子也出現了,家人沒來,倒是有個男朋友。小男友幫忙拎着行李箱,兩人有說有笑,旁若無人的樣子,來到寝室又是一頓收拾,看起來一副熱戀中的恩愛姿态。
陸一辰對其他兩人的印象不深,北京姑娘幾乎每天住家,除非偶爾和家裏鬧不愉快,才會來宿舍小住兩天。另外一個妹子,高中開始談的戀愛,和男友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大學,開學不多久,就和男友開始了校外同居,算是提前過起了婚後生活。
于是乎,原本熱熱鬧鬧的四人宿舍,逐漸只剩下陸一辰和李思行。
陸一辰的父母原先都在體制內工作,婚後兩年陸一辰出生了,卻沒給小家庭帶來多少喜悅。她的父親陸仲明是想要男孩的,光從陸一辰如此男性化的名字裏面,就能窺見一斑。
那個時候正是計劃生育最為嚴格的年代,又各自在體制內,要二胎是不可能的,勢必會影響仕途發展。
後來,陸仲明下海經商,從事房地産開發的生意。陸一辰母親依舊在體制內工作,娘家條件很好,陸仲明很看重老丈人的背景,可以在事業上有所助力。
盡管夫妻兩人的感情形同虛設,可兩人事業成就相輔相成,互相捆綁,離婚幾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陸一辰和陸仲明的關系較為冷淡,聽說陸仲明在外面有個情人,給他生了一個兒子。母憑子貴,又因為小三的情商還行,沒吵鬧着要過名份,地位相對穩固。
陸仲明那邊的親戚都有些重男輕女,倒是沒有人敢當着陸一辰母親的面前說些什麽,可在陸一辰的面前從來沒少陰陽怪氣。
不時有人會假裝善意的提醒陸一辰,她在外面還有個弟弟,以後家裏的産業都是弟弟的。而後,親戚們會從她臉上的受傷和震驚的表情中,獲得一絲幸災樂禍的快樂。
從小到大,錢的問題上沒有人苛刻過陸一辰,但她早已在懵懂的年少中,就已經體會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冷暴力和軟暴力。也養成了陸一辰會争會搶,鋒芒畢露的性格。
陸一辰将家事與她分享,李思行便只是聽着,從不追問。她幾乎沒有八卦心,不去過問別人的家事,也沒有分享的欲望,從不提及自己的人生,面對詢問也只是笑笑,一概不答。
大學時代,很多人都會選擇打工,出于鍛煉自我,提前進入社會等等的諸多原因。但陸一辰能夠明顯感覺出來,李思行的理由最為直白和簡單,就是缺錢。
李思行的生活也相對單一,除了讀書就是打工。除去打工的時間,她喜歡将自己埋在書堆裏。
陸一辰總能在圖書館那個相對固定的位置尋到她,看她窩在圖書館的一角,捧着一本或課內或課外的書,細細的研讀,很安靜很舒服的一種狀态。
若是趕上寒冬的午後,一抹陽光從圖書館的窗口灑在她面前,金黃色的柔光襯着她無盡光芒。
陸一辰便會站在遠處,遠遠的看着李思行,看陽光籠罩着她的面龐、她的發絲,散發出溫暖柔和的氣息。
不時有人走到李思行的身旁,向她請教學術問題。
李思行沒有被人打斷閱讀的不快,也沒有被人請教的欣喜,她顯得很平靜,自然接過對方手中的書本。看清題目後,認真的為對方講解,擡起頭時眼睛亮亮的。
她不會問你聽懂了嗎?而是會問,我說的明白嗎?
明明兩句話是同一個意思,可她這麽說話的時候,語調平淡,聲音輕柔,好似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不能被原諒那般,即便你說不懂,也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
生理期的頭幾天,對李思行來說無疑是痛苦的。疼痛時輕時重,有時能忍,有時不能。
那年大二,當陸一辰推開寝室的房門,看到李思行面色蒼白,整個人抱膝蜷縮在座位上,高高瘦瘦的她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書桌上,亮起的臺燈的白織燈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的睫毛不時地微微顫抖着,緊蹙着眉頭,腦袋無力的靠在衣櫃的門上。
也就是在那一個瞬間,陸一辰晃了神。于內心的某一處産生了一種沖動,想要上前一步抱住李思行的沖動。
起初陸一辰并沒有深究自己的感覺,只覺得隐隐的焦躁,當李思行出現在她面前,這份不安即可消失的無影無蹤。
輾轉反側了幾天之後,她突然想明白了問題的症結所在,是李思行,她愛上了李思行。
一切都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