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林韋曼和陳谷峪,他們從小住在一個片區裏。兩家人的關系極好,大家知根知底,互為鄰居。
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從少年時代就開始的暧昧關系。
從小到大,只有陳谷峪一個男生,可以自由的出入林韋曼的家中。
他隔三岔五的,時不時的就去林韋曼的家裏蹭頓飯吃。吃過了午飯又吃晚飯,他賴在林韋曼的家裏,一呆就是一整天。
林韋曼的父母是軍人出身,平日裏不茍言笑,對待女兒也顯得刻板而苛責。
那個年代鼓勵生育,多數家庭都有四五個孩子,甚至更多。
林韋曼母親的心髒不好,生育之後,心髒更不如從前。于是,林韋曼就成為了家中的獨生女。
雙軍家庭,經濟條件很好,況且只有一個孩子,父母将所有的期待都放在了林韋曼的身上。
專程為她請了鋼琴老師,教導她學習鋼琴。那個年代,很多孩子還處在吃不飽飯的階段,林韋曼則已經從物質糧食,上升到精神糧食的階段了。
可她并不快樂,林韋曼不想學什麽鋼琴,她只想出門和小朋友們一起飛奔跑跳,愉快的玩耍。
林韋曼喜歡陳谷峪的自在無憂,他總是春風拂面,意氣風發的姿态示人。
陳谷峪總能讓林韋曼感到快樂,讓她這個在冰冷冷的家中得不到快樂的人,感到溫暖和慰籍。
他是知道如何讓她放松下來的。松弛感,大約說的就是林韋曼與陳谷峪相處時候的感受吧。
女人在感情上,總是快男人一步,當林韋曼意識到自己對陳谷峪的感情的時候,他仍舊顯得木讷,全然沒有他在學業上的那份開竅和睿智。
雙方父母好像對他們不設防一般,看着他們出雙入對,從沒有人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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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家中只剩下他們兩人,也沒有大人去擔心,他們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也許,大人從小看着他們長大,篤定他們一定會在一起。也許,覺得他們兩小無猜,注定鬧不出什麽花樣出來。
又或者說,在成年人的眼中,他們彼此的心意早就被看穿看透了。他們郎才女貌,極為登對,他們會相愛,他們會結婚,都是在預料之內的事情。
陳谷峪比林韋曼大四歲。四歲的年齡差,使得陳谷峪總是搶先一步,永遠走在林韋曼的前面。
林韋曼剛剛踏入大學校門的時候,陳谷峪已經本科畢業了。
當一名優秀的建築師,是陳谷峪從小到大,一直以來的夢想。可他卻沒有繼續向着自己本職的建築行業發展,而是轉而接手了母親的裁縫店,他突然告知衆人,他會努力成為了一名服裝設計師。
而他原先的計劃是考研讀博,在建築師的路上,繼續深造。他一直想成為國內榜上有名的,占據一席之地的建築師。
對于陳谷峪突然決定接手裁縫店,雖然大家都感到意外,可以想到那個人是陳谷峪,便又覺得合情合理。畢竟,陳谷峪總是行事如風,随風又随性。
在林韋曼眼中,陳谷峪總是氣度不凡,他是個謙謙君子類型的,自帶着光環的人。他始終優秀着,成績優異,能說會道,外型也是極好,一直都是鄰裏街坊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別人總以為他的成績來的輕松,可林韋曼知道,那不是真的。
她知道他的努力,也知道他的勤奮,知道他只是在外人面前,故作輕松和潇灑罷了。
他放棄了自己夢想,去延續自己母親的夢想。他故作不在意,假裝堅強的接手了裁縫店的一切。
他和母親承諾,自己一定會将裁縫店的生意做大做強。
裁縫店的老客戶維系的不錯,但生意總是不溫不火,沒有達到陳谷峪想要的那種效果。
看着從前的同學在建築行業裏,慢慢的發光發熱。而那些人原本遠遠不如他,這樣的心理落差感,無疑是巨大的。
林韋曼大三那一年,她二十一歲,陳谷峪二十五歲。這是陳谷峪接手裁縫店的第三個年頭,事業上始終停滞不前,他有些郁郁不得志。
那晚,他喝醉了酒,伏在林韋曼的膝上,默默的落着淚,卻是始終一言不發。
陳谷峪這樣的人,總是給人一種輕飄飄,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的浪子形象。很難教人去相信,他會為了事業上的不得志而落淚。
林韋曼心疼的擁緊懷中的男人,這個人不只是她喜歡的人。他們相識多年,從小一起長大,這個男人是她的兄長,是她的益友,是她的良師。
她伸出指尖,不斷地撫摸着陳谷峪緊鎖着的眉頭。而後,她緩緩低下頭,一個吻落在了他的唇邊。他們接了一個又一個包含着陳谷峪眼淚和無助的吻。
……
……
那個晚上,他們失控了,一切都向着預想外的軌道發展去了。
他們做了一些,原本兩人商量好了的,決定好了的,要在結婚以後才做的事情。
是的,那一晚,他們偷吃了禁果。
兩個月以後,林韋曼意識到自己還沒有來例假的時候,她推測出了原因,亦慌了神。
陳谷峪顯得更為鎮定,一直開口安撫着林韋曼,可緊緊皺起的眉頭,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慌亂。
在陳谷峪的陪同下,他們去到了醫院。
醫生擡眼打量了一下兩人,再低頭确認了一下報告上林韋曼的年齡,她的皺頭眉了起來,将報告扔在了二人面前,毫不客氣的說道:“懷孕了!”
果然……懷孕了。随之而來的問題,讓他們極為苦惱。
無疑,他們是相愛的。林韋曼肚子裏的,是他們愛的結晶,他們舍不掉将這個孩子處理掉。可是他們連自己都養不活,如何去要這個孩子?
況且,林韋曼還在讀書,距離畢業還有整整一年呢。老師會怎麽看?同學會怎麽看?
一年裏,肚子只會一天比一天大,藏是藏不住的,瞞也是瞞不了的。
還是說,生下來?若是生下來,林韋曼的學業和事業注定會受到影響。怎麽辦?怎麽辦?!
兩人默不作聲的,一前一後的走出了醫院,誰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林韋曼沉不住氣了,她拉住了陳谷峪的衣袖,問他:“谷峪,這件事,你是怎麽考慮的?”
她已然六神無主了,她急切的想要知道他的态度,想知道他的決定。
陳谷峪沉着臉,他的面色差極了。嘴唇都快被他抿成一字,他幾次張口都沒能說出結論,最後他什麽都沒有說便離開了。
林韋曼第一次對這個男人感到失望,她從未想過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男人,讓自己始終仰望着的男人,居然這麽沒有擔當,一句話不說便走了。
這種事是瞞不住的,那個晚上林韋曼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父母。
一頓痛打定然是逃不掉的,林韋曼的父母向來嚴苛,秉承着棍棒教育,他們喜歡用暴力解決孩子的一切問題。
想拉着林韋曼去陳谷峪家中讨個說法,卻是被林韋曼以死相逼着生生攔了下來。
兩人對着林韋曼又是打又是罵,最後他們打累了,也罵累了。他們替林韋曼做出了決定,說過幾日帶她去醫院将肚子裏的孩子處理掉。
這個世界沒有不透風的牆,相信鄰裏街坊早晚也會得知。那個晚上,父母一直商量着送她出國留學的事宜,想讓林韋曼遠離閑言碎語的風口浪尖。
恨歸恨,氣歸氣。可為人父母,總歸還是舍不得孩子受苦受難。林韋曼還那麽小,那麽的年輕,正是年華正好的時候,怎麽可能為了肚子裏的孩子毀了學業,毀了人生呢?!
第二天一大早,陳谷峪跑到了林韋曼的面前,他氣色很差,似是一整晚都沒睡。他站在林韋曼的面前,又哭又笑着說了好大一對話。
那些一邊哭着一邊笑着說出來的話,直到現在,林韋曼都記得清楚。
他說:“
韋曼,你長得真好看,這個孩子一定也會很漂亮,這是我們的孩子。
我知道的,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選擇,而不是一個碌碌無為的我。
我知道的,我沒有權利讓你留下這個孩子,也不敢奢望,你能嫁給我。
我不敢向你保證,永遠。
但我能說,此時此刻,我比所有的人都愛你。
這個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他(她)會叫陳顏,笑逐顏開的顏。
無論男女,都能用這個名字呢。
我想,我們會有一個家,而他(她)會得到我們所有的愛。
”
陳谷峪一邊說,一邊哭。最後,他顫抖着從口袋裏取出了一枚戒指。
他緩緩跪在了地上,不似是普通人求婚時的,單膝跪地。而是雙膝跪地,他淚流滿面的說道:“韋曼,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但我真的很想和你結婚。我想,我想……和你有個家。”
……
……
陳顏是個計劃外的孩子,她的出現徹底打亂了林韋曼和陳谷峪的計劃。他們并沒有那麽早,就要孩子的打算。
當陳顏來的時候,他們糾結過,矛盾過,最終欣然接受了。他們滿心歡喜,滿懷期待的迎接她的到來。
雖然最初結婚的日子很困苦,可林韋曼從來不覺得苦。
相比于現在的日子,在歷盡千帆以後,林韋曼仍舊懷念最初的,那段窮苦卻親密的時光。
當初,陳谷峪用于求婚的那枚戒指,并不值多少錢。可是,林韋曼卻始終戴在手上。
盡管,之後陳谷峪的事業慢慢有了起色,他又陸陸續續的,送給林韋曼很多的首飾和珠寶。其他富太太有的,她都有,她什麽都不缺了。
若是你去問林韋曼,其實她打心裏還是最喜歡,最初的那一枚普普通通的戒指。
當初那一枚,幾乎花去陳谷峪所有積蓄和家底,買來的戒指。
出去聚會的時候,很多闊太太都會假裝漫不經心,實則穿金戴銀,互相攀比,暗自較勁兒,努力顯露出丈夫的家底和實力。
林韋曼卻總是坦然地戴着最初的戒指,她知道是便宜貨,但她喜歡。
那枚戒指有個名字,它叫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