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一整天,兩人不停穿梭在這座城市之間。

最後,她們實在是走累了,就在市區中心的街心花園裏,找了一處空置着的長椅坐了下來。

陳顏随心所欲慣了,她随性的脫了鞋襪,赤腳站在草叢裏,轉而低下身形,想要幫李思行脫鞋。

李思行坐在長椅上,一臉不明所以的看着陳顏突然蹲下身子,試圖抓住自己的腳,頓時心中一驚。

慌亂之中,李思行收起了自己的腳,帶着不自然的問道:“你幹嘛呢?”

“思行,把鞋脫了。感受一下草地的柔軟,這樣最舒服……”

陳顏光着腳丫,蹲在地上,仰頭看向自己,那一張青春而又姣好的面容上,打着一層金色的浮光,好像有一層透明的濾鏡那樣。

她,就像個乖巧的少年。

這一雙少年人的眼睛,和此刻的天氣一樣溫暖而閃耀,令人如沐春風。

見李思行搖頭不許,陳顏也不再勉強。掏出剛才買的書,遞給了李思行,然後在她的大腿上,找一個惬意的位置,直徑躺了下來。

沒有穿鞋襪,她的腳趾頭不自覺的蜷着:“思行,讀給我聽聽。就像你讀給笨笨那樣。”

聽李思行說了關于笨笨的“閱讀障礙症”之後,陳顏有在網上去具體了解過。據說,全球範圍內,每十個人裏面,就有一個人或多或少的,存在失讀症的問題。

一些耳熟能詳的名人,都有類似的困擾。譬如,達芬奇,再譬如,湯姆克魯斯。

可是在國內,好像從來都沒聽人提及過。照理說,十分之一的幾率,是非常高的概率了。

按照這個比例來講,從小至大,至少也應該聽說過誰,有這樣的病症吧?可為什麽從來沒有聽身邊的人提及過呢?

還是說,這些人直接就被打上了,類似于笨笨同樣的标簽。

大家一筆帶過的,将她們歸到了“蠢笨”那一類。

沒有人細細去想過,興許她們沒有撒謊,她們真的是身體得了病,而不是所謂的她們偷懶,或是天生愚笨。

陽光從李思行的頭上灑了下來,讓她整個人包裹在金色的光暈裏,明亮的光照着她的肌膚,一片晶瑩,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陳顏便這麽直直的盯着,嘴角笑意一點點翹了起來。

看了好一會兒,她忍不住開口,懶懶洋洋的聲音傳了過來:“思行,你好美呀……”

李思行沒說話,她低下頭看向陳顏,披散在肩上的一束發落了下來,長發遮住了她半邊眼眸。

伸手摸了摸陳顏柔順的,微卷的帶着幾分肆意的發梢。指尖順着她的頭皮一路向下,似乎在用指尖幫她細致的,整理着原本就不亂的長發。

指尖緩緩劃過陳顏唇角的弧度,順着她的臉龐,一寸寸的輕撫而過。動作輕輕的,靜靜的,一下一下的,好似拂過陳顏的心尖。

“喜歡嗎?”李思行輕聲問道。

陳顏很喜歡李思行輕揉着的摸摸,這樣親昵的小動作,總讓她心頭一陣暖意湧動。

她舒服的半眯着眼睛,好一會兒才開口回答道:“喜歡!思行,我非常喜歡你!想把你用力按在這個春天裏,用力去親吻你,用力去愛你。嗯,就像早上你對我的那樣子……去愛你。”

李思行突然輕輕笑了起來,她指尖點了點陳顏的眉心:“你這個髒了吧唧的小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麽呀?”

李思行在北京生活了十餘年,她擁有一口純正的京腔。對于從小生活在上海,一口吳侬軟語的陳顏來講,她很少聽人用這樣的調調說話。

于是,當李思行偶爾冒出一句,類似于“吧唧”的北京話,這種帶着明顯地域特征的方言,在陳顏聽來,顯得意外的有趣,亦很新鮮。

有時,陳顏會學着李思行說話的模樣,輕聲的模仿一句:“髒了啪唧,啪唧。”

“不是啪唧,是吧唧。”若是遇到陳顏的發音不标準的時候,李思行會認真開口幫她糾正回來。

而後就會出現一種情況,兩個人對視着,不停向對方說着:“吧唧……”

陳顏和李思行,你一句“吧唧”,我一句“吧唧”,互相“吧唧”了好一會兒,逐漸意識到這個行為有點傻氣。于是統統默契的閉了口,都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了。

錯開彼此的視線,眼中盛滿了擋都擋不住的笑意。而後,她們再次默契的四目相對,忍不住相視一笑。

……

……

李思行手中捧着新買的詩集,全英文版的,艾米莉·狄金森的《Had I not seen the Sun》,她輕輕對着陳顏誦讀着詩集上的內容。

Had I not seen the Sun,

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

But Light a newer Wilderness,

My Wilderness has made。

(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我本可以容忍黑暗。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成為更新的荒涼。)

枕靠在李思行腿上的感覺很舒服,很有安全感。陳顏惬意到忍不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用力吸了吸鼻子,這個季節特有的草木被暖陽烘曬過的氣味,伴随着李思行身上淡淡的小白花的香水味,湧向了她的鼻尖。

好一個午後時光,卻是靜谧到似是午夜時分。周遭一切皆是安靜,只剩下李思行字正腔圓的輕柔的誦讀聲。

遠處兩只流浪貓圈着自己的小爪子,趴在一處有陽光,卻是無風的地方,時不時舔一舔自己的毛發,再直直身子拉一個懶腰。随後繼續趴下身子,偷一絲清閑的光。

陳顏側躺着,閉眼感受春夏之際的美好。

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李思行身上的淡香。耳畔是李思行輕輕柔柔,不急不徐的聲音。

和李思行呆在一起,哪怕兩人什麽都不說,什麽也不做,只要她在自己的目光所及之處,陳顏的心總能得到意外的平靜。

眼皮越來越重,陳顏就在這樣春風和煦的暖風包裹裏,在昏沉惬意的午後,腦袋枕在愛人的腿上,帶着沉重的困意,進入了夢鄉之中。

陽光打在書本上,反光讓紙張顯得過于刺眼。李思行停下了誦讀,擡起一只手揉了揉眼睛,而後她收起了書本。

才發現陳顏不知什麽時候,已然伏在自己的大腿上睡着了。李思行擡手,摸了摸陳顏的落在臉頰邊上的發。

這個孩子,被自己欺負了一整個早上,然後又是強撐着精神,一路跑跑跳跳着,帶着自己踩了一天上海的街頭。

她,定然是累壞了……

其實,作為更為年長的那一方來講,應當更為克制,更為理性的看待這份感情才對。

一個孩子不懂事,難道作為年長的那一方,也跟着胡鬧不成?

還……真就跟着胡鬧了呢!李思行抿了抿唇,伸出一只手半掩着面孔,她雙頰緋紅着,微不可察的嘆了一口氣。

一陣風拂過,揚起了陳顏的發絲,很輕柔的觸及到了李思行的手,她的手跟着那一陣風,繞着那幾根頑皮的發絲,輕輕舞了舞。

陳顏身上的薄荷香味,随着那陣風,沁入李思行的心肺之中。

陳顏,多好聽的名字呀……笑逐顏開,父母對她最大的期盼,便是她能夠快樂。

不像沈興萊為自己取的名字,帶着明确的目的性。思行,三思而後行,一個為他所用的李思行。

李思行羨慕陳顏,但不嫉妒。她發自內心的,由衷希望這個孩子能夠過得快活!

愣神之間,手機不适時的再次作響,生怕吵醒了陳顏,李思行匆忙之間,連忙挂斷了電話。

翻了翻記錄,發現是陸一辰的來電,便是不再理會。

拿起陳顏放在一旁的單反相機,李思行一張張的向前翻看着。

意外的看到了許多自己的照片,也不知道這個小孩什麽偷偷拍下來的,大多數都是側顏。

不似工作日時候的冷峻和嚴肅,照片中的自己眼神始終溫和,雖然不是每一張照片都在笑,但卻能感受到其中的快樂。

一張接着一張的往前翻看,看到了一些很早以前拍的照片,不乏一些異地風情的旅游照。

有些好像是陳顏自己city walk的時候,走走拍拍的街景照。

李思行的嘴角不自覺的翹了翹,再往前翻看,她的瞳孔縮了縮。

一張蘇楠趴在床上熟睡的照片,映入眼簾。

照片裏的蘇楠,穿着一條黑色蕾絲花邊的吊帶睡裙,大片的背部裸露在空氣中。膚色不似現在的小麥色,而是沒有為皮膚做美黑以前的,幹淨的奶白色。

應該是在熟睡時,被陳顏偷偷拍下來的一瞬畫面。

清冷的月光打在蘇楠的側臉上,襯出她清隽的面孔,修長的大腿露在睡裙外,纖細的身材,整個人顯得柔和而美好。

照片裏的蘇楠,與現在的長袖善舞和風情萬種,全然不同。

從前的那個她,多了一點甜美和青澀。

說不上來的一種感覺從李思行的心中泛起,想起蘇楠曾經說過的,她和陳顏曾經有過一段感情。她們曾經會躺在同一張床上,慢慢接一個長長久久的吻。

雖然,心知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可要說一點都不在意,那是假話。

李思行皺了皺眉頭,将單反相機放到了一旁,不再去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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