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地鐵站，陳顏從包包裏抓出了一大把硬幣，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半邊嘴角向上翹了翹，帶着點壞壞的笑容看向李思行，問她道：“思行，一到十，選個數字……”
陳顏的思維總是跳脫，讓人琢磨不清。
李思行聽到了陳顏說的話，但是不能領悟她問這個問題的目的為何。
帶着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李思行眨了眨眼睛，顯出了與平日絕然不同的呆萌，她問：“你說什麽？”
陳顏被她這一副可愛的，反差感的表情給驚豔到了，她想要親親她的嘴角，但是不能。
只好輕輕牽着她骨感的手，用大拇指的指腹，在她的手指骨節上面來來回回摩挲了幾下，嘴角再次往上勾了勾，又重複了一遍：“一到十，快選個數字！”
“七。”
“七……”陳顏小聲重複了一邊，而後點了點頭，又道：“行，再來個數字……”
“二。”
“七和二，好的！”陳顏又點了點頭，小腦袋便是埋在自助購票機上，搗鼓了起來。
好一陣搗鼓之後，她沖着李思行揮了揮手中的兩張一次乘車票，嘻嘻笑着說道：“寶貝，我們走吧。"
陳顏的這種走法，類似于國外的city walk。
這一整天的行動軌跡都非常随性，真的如同她最初所說的那般，随便走走。
按照李思行選中的兩個數字，她們從衆多地鐵路線中挑中了七號線和二號線。也不管方向和站點，直徑跳了上去，再由着某一瞬的心情和性子，跳下車說走就走。
看見感興趣的地方，便走過去随手拍一下那裏的景色和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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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陳顏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
她能夠随口說出路邊的，随處可見的，尋常的，不尋常的，一株株，一簇簇的花花草草的名字。
原來，月季和玫瑰只是外形相似，它們并不是一個品種，花期也不盡相同。
這些知識，可能對于旁人來說，是最為常識性的，也是最基本的東西，可李思行卻不知道。
倒不是她天生愚笨，而是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工作上面，其他所有一切都為之讓路。
她不在乎花卉的品種，也不在乎花期長短。
以至于當陳顏細細指出，對着她逐一道來的時候，李思行是如此驚喜。她歪了歪腦袋，看向陳顏的眼神柔和，眼睛裏閃着亮光。
兩人十指相扣着，手牽着手，沿着路邊的大街小巷，随性溜達兩圈，到處走走、看看。
遇到感興趣的路邊咖啡小店，便進去坐坐。
伴着眼前行色匆匆的路人，兩人各自手捧一杯咖啡，端在手心裏。看着路人們踏向不遠處熙熙攘攘的人潮，彼此留給對方一個匆匆擦過的身影，而後再無交集。
在沿街的西餐館裏，兩人各自點了餐，坐在路邊的露天沙發裏，陳顏為自己點了一盤意式肉醬面，李思行翻了翻菜單，看中了一款套餐，主食是時蔬牛肉粒，副菜是一盤烤蝦，配菜是薯條。
果然，陳顏是喜歡吃薯條的，不時地從李思行的餐盤裏，悄咪咪的伸出小爪子摸走一根薯條。
這個偷偷摸摸的小動作，逗樂了李思行。她擡眼去看陳顏，眼中裹着寵和笑，索性将盤子往她面前推了推：“特意給你點的，吃吧。小呆子。”
小呆子又是什麽稱呼？若是換做旁人這麽稱呼自己，陳顏定然是不高興的，可這幾個字從李思行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卻顯得特別親昵。
李思行注意到陳顏有個小習慣，每次吃完了薯條以後，她總喜歡舔舔指尖上的細鹽，很孩子氣的感覺，亦很可愛。
陳顏吃完了一根薯條。舔了舔指尖，而後用力的點了點頭，表示口感不錯。
又拿起一根薯條，在手中晃了晃，說道：“思行，剛才路過七號線的靜安寺，寺廟裏面那股煙火味，真的吓到我了！”
李思行知道陳顏想說什麽，靜安寺飄出來的那股子煙火氣，像極了覃莉身上的香水味。李思行聞到的那一瞬間，也是驚了一跳，幾乎是下意識的聯想到了覃莉。
好多女性都有使用香水的習慣，一開始定然是随心随意的，購買和嘗試各式各樣的氣味，但逐漸會固定和保留下，一到兩款最貼切自己性格的香水。
其中絕大部分的職場女性，都偏愛木質氣味的中性風格。譬如，覃莉的煙火烏木味。譬如，趙立池檀香木味。
而少部分的女性，會選擇一些小衆類的氣味。比如說，蘇楠喜歡酸酸苦苦的酸橘味道。再比如說，李思行喜歡素雅清新的小白花香味。
“你想說，靜安寺的味道，像覃莉是嗎？”李思行一邊說着，一邊順手将陳顏耳邊的，一縷垂落到眼前的發絲，幫她壓回到了耳後。
“哈哈，對！”
陳顏擡起眼眸望向李思行，将剝好的蝦放到她面前的餐盤裏，沒有一絲的做作和刻意，一切都顯得自然而順理成章。
李思行的目光始終不離陳顏，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整個人顯得溫和而又柔軟。
那一瞬，李思行的腦中晃過一個念頭。
她在想，若是能夠于此時此刻，能夠死在這樣明媚的春光裏，死在這春天的和煦的微風中，亦不算平白來過這世間一遭。
眼前的一切，誠如陳顏所說的那般……人間值得！
……
……
李思行喜歡紙質書本的質感，遇到書店便走了進去。随手翻動了兩下，書本的一頁頁紙張嘩嘩作響。伴随着好聞的書香氣，紙張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沉澱。就連空氣中的浮塵，都顯得格外厚重。
李思行低着頭挑着自己感興趣的書，陳顏則是一個人跑到黑膠唱片區域，挑選她鐘意的唱片。
黑膠唱片的櫃臺，鮮有人問津，所以被安置在書店最不起眼的角落位置，陳顏一個人蹲在地上，仔仔細細地看着，時不時的抽出一兩張。
等李思行選完了書，卻沒有在黑膠唱片區域看到陳顏。繞着書店走了一圈，看她在收銀臺的附近，翻閱着國家地理雜志。
看到李思行出現，陳顏指着雜志上的其中一頁，說道：“思行，什麽時候我們去美國吧？！”
這個孩子的思維總是跳脫，李思行是知道的，但沒想過她光是翻翻雜志，便決定要去美國旅游了。
見李思行不回答，陳顏以為她不願意，連忙補充道：“我想去看一看，你曾經看過的世界，走一走，你曾經走過的路。”
李思行的臉上揚起了笑意，她伸手捋了捋陳顏耳邊的發，問道：“南京泡溫泉，還去嗎？”
“去啊，當然要去的！這兩件事兒不沖突，放心我會安排的，你只要負責把時間，給我空出來就行了。”
你看，雖然陳顏思維跳脫，可她但凡想到了，便是真的去做。而不只是嘴裏的泛泛而談，她是要落到實處的。
這樣的人，雖然覺得虛無缥缈的難以抓住，卻又是腳踏實地的讓人覺得安心。
就好像一陣風似的，說來就來，說去就去。可那拂過臉龐的觸感，又是如此真實，讓人知道它真切的來過。
“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我們要一起去爬山，去旅行，去看演唱會。”
陳顏一邊說着，一邊扳着手指，細碎的計劃安排着。不知不覺中，她關于未來的所有的人生計劃裏面，都慢慢有了李思行的身影。
陳顏買了兩張黑膠，李思行選了一本書。結完賬，陳顏将兩張黑膠唱片分開。
李思行即刻會意，她将書本夾在了兩張唱片中間。而後，她一言不語的望向陳顏。眼眸中含着笑意，脈脈含情。
陳顏對紙質書籍的八角尖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執念，她難以接受書本被使用過後，微微卷起的一個邊角。對她來說，唯有小心保護，平平整整，才是對書本和知識最大的尊重。
巧的是，李思行也是同樣。
一些微不足道的，無傷大雅的細節上面，她們都是如此合貼，如此默契。
……
……
看到路邊坐着的賣花老太，陳顏眼睛亮了亮，牽着李思行手沖了過去，一邊走一邊說：“思行，有句老話是這麽說的：前世賣花，後世漂亮。”
花了十塊錢，給李思行買了一串栀子花的手環。賣花老太細心的替李思行綁在手上。
“謝謝。”李思行柔聲道謝，動了動手腕，香氣跟着撲鼻而來。
“真的好香啊。”陳顏忍不住用力吸了吸鼻子。
其實，在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人之前，是很難認清楚，別人對自己的喜歡。
就好像是沒有去愛過一個人以前，是很難認出愛的模樣。
人們口中的“愛過方知情重”，說的就是這樣一番道理。唯有切身體會和感受之後，才能知道愛的模樣。
陳顏是在蜜糖罐子裏長大的孩子，她身邊從不缺少愛。這樣被愛着長大的孩子，是知道被愛的感覺，亦知道如何去表達。
她，擁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這個世界，在她的眼中，是那麽的絢爛，那麽的多彩。
通過陳顏的眼睛，李思行仿佛也窺見了，來自這個世界的绮麗多姿的一面。
陳顏提及成思故事的時候，她說成思一定會在天堂看着成墨和溫言。
李思行沒有告訴陳顏，在聖經裏面，自殺是非常重的一種罪過。人們都說自殺的人，是上不了天堂的。
她不忍陳顏傷心，于是她什麽都沒有說。
如果自殺無罪的話，李思行興許早已了結自己的生命，無數次的。
可她确信她厭惡着的，憎恨着的那些人，一定會下地獄，所以她不會自殺。她不想背負一個重罪，亦不想再次見到他們那張嘴臉。
李思行也是有想過死亡的。她想過于某一天，死神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定然會平靜的接受，沒有任何留戀和不舍，欣然甚至狂喜着奔赴而去。
可是，如今這一刻，當她随着陳顏的腳步，一同站在陽光下，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敞亮。
這一整天，平平無奇，波瀾不驚。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界，如此稀疏平常，卻又如此令人明媚而歡欣。
李思行跟随着陳顏的步子，跟着她的靈魂一同自由自在，一同生機勃勃，一同感受到了來自這個世界的盎然和勃發。
耳邊是柳枝潺潺聲，微風拂觸着樹木的簌簌作響聲。
花朵随着溫柔的風，從容的晃動搖曳生姿。看着陳顏在路邊的花販手中，買了一大把向日葵，樂呵呵的捧在懷中。又繞到街頭小販邊上，買了兩支冰淇淋。
看着那個孩子，臉上挂着燦爛的笑容，快步的向着自己的跑來。
陳顏，一定是老天對自己的補償和饋贈。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天堂，自己哪裏不去……
李思行如此想着，鼻子莫名酸澀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