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節目錄
賣鲞郎和石匠
024
來的這位叫羅羨魚，別看他的大名正經八百的，實際上不久之前還是定海明州一帶一個挺有名的小混混。
說他是小混混還是擡舉的，實際上他是個海盜，因為熟悉水性，是東海一帶最厲害的海盜，來往船只都怕他，但凡遇上他都乖乖的孝敬銀兩。
羅羨魚呢也是個奇人，只要你交足保護費，他非但不搶你，還護着你安全出東海。
要知道這些年東海不安寧，海上有東瀛來的倭寇，時常搶掠沿海船只。明州水師曾奉命清剿，結果反倒是被倭寇給擊敗，據說撤退的時候還是羅羨魚帶的這群海盜幫的忙。
朝廷為此大怒，欽點了鎮海公戚氏一門後裔，時任登州水師參将的戚子瑜調任明州水師提督，參将到提督是連升三級（參将—副将—總兵—提督），可見朝廷對此事之重視，以及對戚氏一門的器重。
戚子瑜到任明州水師後，初時未有所動作，後來做了件大事把朝廷都驚動了。
這件大事跟羅羨魚有關，那時候他還不叫羅羨魚，沒一個正經的大名，人們一般喊他羅瘋子，或是羅海盜。
戚子瑜親自到了羅海盜住的嵊泗島上，拜他為明州水師副将。
拜一個海盜為正四品的水師副将，全所未有的事情，不光是朝廷奇怪，世人不信，連羅羨魚都當戚子瑜是傻瓜，當着就嘲笑了：“世人喊我羅瘋子，我看啊，你才是瘋子，戚瘋子！”
然而戚子瑜卻沒有就此放棄。
一面頂住了朝廷的壓力，一面效仿古人三顧嵊泗島，最後一次甚至按着羅羨魚的要求子時跪在海灘之上，子時是漲潮的時候，潮水都沒到了戚子瑜的半身，稍不注意就會被沖走。
最後羅羨魚妥協了，接了副将的職，頭一次領兵出去打倭寇就大獲全勝。
朝廷為此還嘉獎了他，并盛贊戚子瑜識人有方。
當然明眼人誰都知道，這道嘉獎是意思意思的，倭寇未除羅羨魚也好，戚子瑜也好都是重臣，一旦除了，任用海盜這種罪名頃刻就挂到戚子瑜頭上了，輕則丢了官職，重則鎮海公府不複存在。
戚子瑜倒沒在乎，在他看來江南東道和嶺南道是皆是大梁海運的命脈之所，保其久安便可保江南富庶，保朝廷賦稅來源。
羅羨魚呢當了幾年官，官場上的事呢沒學會多少，也沒管那個嘉獎是真情還是假意的。倒是情場的事學會了不少。
他給看上戚子瑜了，海邊本就有契兄契弟的風俗，對男男之事習以為常。但戚子瑜出生名門，對羅海盜之愛慕置之不理。
羅羨魚很是傷心，傷心之極就盡幹傻事，別的就不提了。逮着相熟的兄弟就嚷着要跟他結契這種事呢，他經常幹。
崔洋當年随父母回定海之後，日子過得非常難，尤其是他爹娘重病的那段時間，崔洋不僅要給爹娘尋食物，還要想辦法賺幾個子去換藥。
那時的羅羨魚還沒去當海盜，他比崔洋年長四歲，整天駕着家裏的那艘小破船出海打漁去，偶爾也會遇到崔洋，這麽小豆丁一般大小的孩子也劃着船在近海抓白蝦。
有一回崔洋因為勞累不小心掉進海裏，好久沒浮上來，羅羨魚正巧看到，忙着就下去撈，總算讓崔洋撿回了條命。
那之後，羅羨魚就拉着崔洋一道出海。
明州這邊的東海不像閩南、嶺南那邊産珍珠，也不像渤海那邊産海參。這邊是漁場，大黃魚、小黃魚、帶魚和鲳魚為主，這些魚呢，崔洋當時那年紀捕不了，力氣太小。
羅羨魚勉強可以，兩人一起捕呢比之前稍微多點，但回來之後卻是平分，明顯是羅羨魚吃虧。
崔洋好幾回都提過他少拿些，但羅羨魚不答應。
不久之後崔洋的爹媽相繼去世，羅羨魚也在一次出海後沒了音訊，崔洋深受打擊，若不是回去尋陸大牛的事支撐着他，那段時間他根本撐不過去。
再見羅羨魚的時候，他已經是個海盜，羅瘋子的名聲已經遠播。
崔洋一開始還不信，後來難以置信的信了，再後來就是羅瘋子成了副将，他呢則去了越地。
一年一次回來的時候，他會被羅瘋子拉着講心事，講戚子瑜将軍各種的好。
去年他再回明州的那段時間是羅瘋子最瘋的時候，萬籁具灰狀，臨分別的時候還巴巴的看崔洋：“還是你好，明年你再來的時候，我們去結契吧。”
崔洋當時就沒把這話當回事，他敢保證如果他點頭，羅瘋子絕對立馬就慫，死也不敢跟他真的結契。
所以這會在碼頭上被羅瘋子提起的時候，他倒是不在乎羅瘋子真的拉他結，他只是擔心陸大牛聽着了怎麽辦？
陸大牛可不知道海邊結契的這種風俗。
便忙掃了羅羨魚一眼：“你少來哦，我沒答應過你。”
“沒答應？”羅瘋子一臉被抛棄了的生無可戀，“我跟你好說也是青梅竹馬了，你居然拒絕我！”
“喂，別亂說，我什麽時候跟你青梅竹馬了？”崔洋忙辯，陸大牛就在旁邊，要算青梅竹馬也該是他。
羅瘋子聽了更傷心：“我十多歲認識的你，最好的青春年華都交付給你了，你居然否認！”
“哪有的事！”崔洋聽得頭都大了：“你不是一直說你最好的青春年華是在大海上追倭寇跑的日子嗎？還有跟戚将軍出海的日子！”
“不要再提他，我已經心灰意冷了。”羅瘋子吼。
“再不提他，我就要心灰意冷了！”崔洋怒。
羅羨魚猛地一愣，看了崔洋，又環顧了四周發現了漁船上多出來的陸大牛，心下什麽都清楚了，理智在瞬間就回籠了，悄悄問崔洋：“是他？”
他記得崔洋曾和他說過小時候的事情，說過他心裏有個心心念念想找到的人。
崔洋沒好氣的掃了羅羨魚一眼：“是啊，被你這麽一攪和，我都不知道回去怎麽跟他解釋。”
“這有什麽難的？回去讓他親密一回，什麽事都好說。”
聽得崔洋又掃了羅羨魚一眼，哪有那麽簡單，陸大哥壓根不知道他的心思，更別說坦誠說白這件事。
羅羨魚秒懂：“沒開竅的啊？”
“他又不是海邊的人，哪有那麽容易開竅？”
“這就不好辦了。”
“……”崔洋默，冷不防陸大牛忽然開口：“你們很熟？”
崔洋：“不熟！”
羅羨魚：“熟！”
兩人異口同聲，前後矛盾的回答，陸大牛皺了眉，到底是熟還是不熟。
崔洋欲哭無淚，只好解釋：“他叫羅羨魚，是我在明州的好友，人挺好的，就是行為舉止怪異了點，所以我都不想跟他認熟。”
陸大牛聽着看了眼羅羨魚摟住崔洋腰的手，點了頭：“是有些怪異。”
聽得羅羨魚讪讪的收回了手，也解釋了句：“其實我們倆挺熟的，熟到有時候會開一些男人之間的小玩笑，你別介意。”
他說着還扯了扯崔洋的衣袖，示意他點頭附和。
崔洋一時也沒找出好的借口，只好跟着點頭。
陸大牛“哦”了聲。
這謊算是圓過去了，崔洋和羅羨魚雙雙松了口氣，羅羨魚忙說：“你們先停好船，住處我已經安排好了，接風宴也已經準備好了，就在老地方，我先去準備，你們趕緊着過來。”
說完一溜煙的跑了。
崔洋就趕緊收拾，不想一轉身，他的腰竟被陸大牛摟上了，他猛地一愣。
陸大牛則奇怪的看崔洋：“不是說這是男人之間的小玩笑？我跟你也算熟了吧？怎麽我做來不行？”
“……”崔洋默，心道不是吧，陸大哥你怎麽學得這麽快？嘴上則打哈哈的笑，“怎、怎麽會不行？陸大哥跟我比我跟他熟。”
“那……什麽是拜了堂結成了？怎麽跟拜堂成親似的？”陸大牛問。
崔洋在心底猛哭，混蛋，羅羨魚，你讓我怎麽跟人家解釋啊！！！
嘴上還是打哈哈的說：“那是羅羨魚胡說的，他外號羅瘋子，整天瘋言瘋語，別理會。”
陸大牛“哦”了聲，松開崔洋幫着他一道停泊好船，然後下船往羅羨魚安排好的住處走去。
誰知剛拐過巷口，就看到迎面走來群敲鑼打鼓的人，打頭的兩人身上都挂着大紅綢，是倆男人，一面走一面互稱：“契兄！”“契弟！”
周圍跟着的則一起恭喜：“恭喜結契，趕緊去拜堂，拜了堂就算是結成了。”
看得崔洋完全石化了，什麽時候結契是這麽熱熱鬧鬧大張旗鼓的了？最讓他郁悶的是，拉着手要結契的兩人他認識，是羅瘋子手下的兩個把總。
把總是水師裏最低的官職，這兩人都是跟着羅瘋子一起當海盜的，羅瘋子當了官，把他們也提拔了。
這兩人各自有契弟的，哪來結成一對的事？這明擺着就是羅瘋子給整的戲碼。
崔洋有一種立刻掄起大銅鑼往羅瘋子頭上招呼去的沖動！
羅羨魚：兄弟，哥只能幫你到這了！
崔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