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是壞睫毛-
-他是壞睫毛-
慕宸風情緒驟降，目色天寒冒着冷氣，整個辦公室內的空氣幾乎凝結成冰。
兩個軟件的對話框突然同時閃亮，小灰鼠打了一個問號，祁珍也再次發來消息。
慕宸風直接關掉了小灰鼠，戴上眼鏡上身前傾點開麥兜的懸浮框，全神貫注地定睛一看，眉頭緊蹙，唇角也微微抽搐……
麥麥：你說他是不是變态啊。
‘變态’兩個字直擊心髒，慕宸風喝了口咖啡壓驚，有點被殺得措手不及的感覺。
祁珍見Lee的對話框一直顯示在打字中，猜想他是尴尬，突然後悔跟他提起前男友的事。
祁珍覺得自己矯情又反常，她翻了翻聊天記錄，煙灰色的霧眉也微微蹙起——Lee也沒有再主動提征婚的那件事了。
祁珍再次點開Lee的那份征婚登記，他個人資料寫得尤為詳細，體重精确到小數點後兩位，還注明空腹測量，甚至還補充了視力程度。
可是當祁珍看向職業一欄時候，Lee只說他自主創業，可卻連公司名字都沒有，倒是他父母做什麽，家裏還有一個妹妹在讀大學，連專業也說了。
祁珍一看，巧合也是服裝設計，但是學校卻是國外知名的一所。
這個Lee就像一個盲點，他的周圍一切都清晰可見，但卻唯獨他自己那個點，是個虛焦。
祁珍掃了一眼Lee的正在輸入中，目光停留在那張報名登記的電子照片上。這次再看感覺Lee的五官依舊帥氣英俊，但是就是……
說不上來，似乎有點僵硬？
祁珍雙手覆在鍵盤上，一邊想着措辭，一邊開始打字。
慕宸風也一直在埋頭苦打，這會兒功夫已經寫出了一篇小作文。他正在回頭檢查用詞、錯別字，以及邏輯纰漏，正準備發送，祁珍的消息卻先一步發來了。
麥麥：Lee對不起，上次我在直播中說征婚是開玩笑的。還有，謝謝你最近一直幫我，你替我修改的設計稿也是大師級水平。
這麽官方客氣的對話，看得慕宸風冷汗直冒，直覺不妙。
果然祁珍跟着發來告別：直播也結束了，要不今天拜拜啦？下次直播還會微博提前發的。
這是把他當成普通的小粉嗎？
慕宸風心髒微揪，連忙打字：那慕宸風？
麥麥：也許他就是一時變态吧。
慕宸風詞窮末路……
麥麥：拜拜啦。
慕宸風不小心變了态，Lee可不能掉鏈子。
想到這慕宸風迅速腰杆挺直坐穩，十指修長打出高配版高冷回複——
Lee：嗯。
麥兜的小豬頭像灰了，慕宸風靠在背椅上，軟塌塌地陷了下去。
李輝那邊也早就一拍腦袋想起來了，CJ是國內一場名不見經傳的小服裝比賽主辦方。
小灰鼠咣咣咣上線：慕總，CJ那邊詢問需要如何協助隐藏您身份的事情？
慕宸風面無表情地拔掉電源，世界祥和。
*
設計部門全員都收到了于麗的道歉郵件。
祁珍有點意外，原以為于麗能抄送一組的人就算不錯了，沒想到于麗的郵件發了整個設計部全員不說，連陳總那個級別的幹系領導都發了，可真是深刻地做了一個檢讨。
小枚也格外滿意：“陳總處事還是挺公平麽。”
另一個同事也道：“不止是公平，還很周到。考慮以後的相處，還幫我們珍珍調了組。”
“是啊，”小枚不舍地道，“不過以後就不能在一個區域辦公了。”
祁珍安慰道：“還在一個公司，都是設計部，我會經常過來看大家的。”
“對啊，祁珍提前轉正是好事，我們要恭喜珍珍。”
“也謝謝你們，”祁珍真摯地道，“一直相信我。”
*
祁珍帶着她提前準備好的項目資料到了項目二組報道。
沒想到肖宇這邊的員工氛圍比她之前想象得還好，一個組的人平時辦公大多時候不坐格子間，大家都習慣了把東區大會議室當集合地，有什麽想法直接溝通讨論，當場拍板決定。
祁珍剛待了一會兒就覺得這種工作模式酷斃了，不僅效率比他們一組那邊用聊天工具高很多，而且大家日常交流多，感情也非常親密。
祁珍剛坐一會兒就有同事怕她多想，跟她說肖宇臨時去打板組檢查成品了，一會兒就回來。
祁珍當然不會介意，一個設計組長的工作事項有多繁忙她是知道的，不過要設計組長親自去檢查打板，她仍然很意外。
同事悄悄貼在她耳朵邊道：“其實老肖是過去救場的，有個新同事把打板尺寸報錯了。老肖護短。”
祁珍又是意外，剛準備再問，肖宇回來了。
祁珍站起來彎腰點頭打招呼：“肖組長好。”
肖宇擺擺手示意她坐下，自己先喝了一杯白開水才道：“來我們這千萬別這樣，二組一家親。”
祁珍笑道：“我感覺到了，只是一時不能适應。”
肖宇擺擺手：“今天大家已經是克制狀态，怕太巅峰了吓壞你，直接去陳總那舉報我。”
“哈哈，怎麽會。”
簡單聊了三兩句，祁珍受一組影響的壓抑情緒也就漸漸放了下來。
肖宇這時候才說到正題：“你知道為什麽‘瑰愛’項目現在我們二組也在做了嗎？”
祁珍趕緊搖搖頭，好奇極了。
本來是一組獨攬的特色設計項目，現在為什麽會兩個組共同參與了呢？
“要做成競賽模式？”
肖宇打了個響指。
祁珍不禁捂着嘴道：“真的是這樣？”
“不僅如此，”肖宇神采奕奕地道：“1,2組現在是項目競争關系，贏了的組長可以競聘設計副總監。原組員也可以有機會競選設計組組長。”
*
一組二組競争‘瑰愛’項目，兩個組長競聘設計副總監職位的消息在花年很快不是秘密。大家私底下都說是陳涵開了竅，總算明白過來花年并不是只有于麗一個設計組長。
這樣一來，已經享受高高在上很久的一組自然不甘落後，得到機會的二組也更加勁頭十足，誰都想在這場争鬥中證明自己真正的實力。
“你知道嗎？現在這種公司氛圍才是我王小枚渴望的！鬥志昂揚，努力成就夢想。我王小枚再也不要每天憋在職場的勾心鬥角中消磨人生了。”
祁珍吸了一口奶茶，數着杯底剩餘的珍珠數，小枚在一旁興高采烈地描述這場世紀大戰。
小枚問道：“珍，你的夢想是什麽？”
夢想？
心弦仿佛被撩撥了一下，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少年也這麽問她。
封塵的弦音又回彈到那個人……
肯德基裏面小圓桌一角，慕宸風蹙着眉關掉電腦。
祁珍咬着香噴噴的炸雞腿，還撕下一塊塞進慕宸風嘴裏。
“怎麽樣？我的績點多少？”
慕宸風含着那塊雞肉，如鲠在喉地回答：“3.65。”
“什麽？我的績點超過3啦！我太厲害了！”
祁珍激動極了，伸手招來服務員：“中可常溫，謝謝。”
“為什麽要喝可樂？”
“獎勵自己啊，我上學期績點可是2.8，你不覺得我進步神速嗎？”
慕宸風嘆了口氣：“2.8，你上學期每科剛剛及格。”
“嗯呢，所以你這一個學習幫我補課，功不可沒。”祁珍招招手，“服務員，再來一杯大可！”
“珍珍，我并不需要可樂獎勵，”慕宸風眉頭緊皺，看着服務員端上來的兩杯醬油色液體臉色又是一寒，“而且我從來不喝冰的。”
祁珍把小杯可樂向慕宸風那邊推了推：“那我喝冰的，你喝常溫。”
“珍珍。”
“哇，”祁珍仰起頭灌了一口，“爽！”
慕宸風：“……”
當祁珍興高采烈地消滅着一桌子自我獎勵品，才發現慕宸風放着他的中可動都不動，自己去接了一杯熱白開水，正喝得惬意。
祁珍看了眼慕宸風淡然的臉色，向中可伸出小爪：“可樂你不喝是吧。”
小爪子狙擊到一半被慕宸風當空抓住扔了回來：“我不喝，你也不許喝。”
祁珍帶着哭腔：“你考慮過可樂被浪費的感受嗎？”
慕宸風喝完一小杯白開水，又掏出一張面巾紙，平鋪展開，再對着疊好，最後擦了擦唇角的水澤。
祁珍靜靜地看着他做完這一系列動作，突然間懷疑自己第一次看見慕宸風這樣做的時候，為什麽會覺得這樣的男生像王子？
确定不是深井冰嗎？
慕宸風放下紙巾，嚴肅地問了她那個直擊靈魂的問題：“珍珍，你的夢想是什麽？”
當年的祁珍破天荒放下炸雞腿，擦幹指尖的油漬認真地想了一會，誠懇地回複了他。
“我希望畢業之後能找一份轉正3500的工作，五險一金，最好還提供員工宿舍。”
慕宸風眼睛微眯……
“有沒有公積金也無所謂，我爸說了我是女孩子不用買房子，給我保險就好。”
“或者不提供員工宿舍也行，現在畢業租公寓也很酷的。”
“再不行，工資……”
“珍珍，”慕宸風打斷道，“不到3500的也可以考慮是不是？”
“……”祁珍想了一會兒點點頭，“先就業再擇業不是嗎？”
*
祁珍認認真真地回答：“我希望以後能創辦自己的服裝品牌。”
小枚手一抖，半勺子芥末粉一股勁全倒進了壽司盤。那芥末粉飄在空氣中，霎時嗆得兩個人都咳出眼淚，一起用紙巾捂着嘴逃出災難現場。
祁珍回頭望着餐桌上那盤‘特色壽司盤’惋惜：“要不要反應這麽誇張，考慮過壽司的感覺嗎？”
小枚邊咳邊舉起大拇指點贊：“考慮下姐姐的感覺。”
祁珍眼皮微耷：“怎麽啊，我看起來不像日後能創建品牌的人嗎？”
“像，非常像！”小枚舉着大拇指看了下手表，“不過我覺得創建品牌沒有塑造男人來得快，要不要一起去？”
祁珍眼角微揚：“你是要相親吧。”
小枚對着鏡子撩碎頭發：“相親有什麽不好，總比你每天直播給一群不認識的陌生人浪費時間強吧。”
祁珍揚起小臉一本正經地解釋：“我直播可不是浪費時間，每次直播之後我的創作細胞都會變得十分活躍。”
“開玩笑啦，”小枚一邊打量着祁珍一邊啧啧嘴：“可惜，太可惜了。”
“可惜什麽？”
“我們珍珍這樣的大美女大家卻只能通過網絡直播，隔着屏幕才能看得見。我說你能不能下班之後跟我一起多參加參加活動，談一場昏天地暗的戀愛，不能辜負青春啊？”
“談戀愛就不辜負青春了嗎？”
“我們早晚要戀愛結婚嫁人的啊，你不會是不婚族吧。”
祁珍搖搖頭：“雖然不至于，不過我現在不想戀愛。”
過去的記憶像兇猛的洪水，一個不留神打開縫隙大的閘門，就有一瀉千裏的趨勢。
祁珍彎着眼睛笑：“你去吧，相親美美噠。”
“真不去？”
看着祁珍波瀾不驚的神情，小枚不死心地拿出一張明信片介紹，“WER俱樂會所，這家可是高級私人會所，去的人都是各界精英，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一張票。可以帶同伴，不去白不去，這麽好的機會……？”
祁珍仍舊拒絕：“我真不去。我不想戀愛，更不想相親。”
“說實話了是吧，不想戀愛？是不是因為還想着你那個初戀？”
“當然不是。”
祁珍無奈地否認，苦口婆心地跟小枚貫徹了一遍她深受荼毒的青澀初戀根本沒有小枚幻想的那麽美好。
小枚聽完之後眨眨眼睛：“真的？”
“當然是真的啊，他是一個可怕的病态狂。”祁珍指着餐廳裏面消滅的奶茶和壽司舉例，“你知道如果他在的話，會怎麽解釋我們剛才的享受嗎？”
祁珍單手叉腰，虛空指着地面學着少年慕宸風的樣子，粗着聲音模仿道：“珍珍，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了什麽事情？一杯奶茶多少卡路裏？一杯奶茶等于多少米飯？一杯奶茶的熱量需要運動多久？”
祁珍說完，故意皺着眉頭，微微眯着眼睛對着小枚道：“接下來他會給你科普，變身人肉百度百科。你聽好了啊。”
“一杯奶茶的熱量大概為550千卡，嚴重一點說的話，你相當于剛才喝了60克的色拉油。如果你不太敏感60克色拉油有多少，并且不準備去超市買一桶色拉油倒出來量一量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個更直觀的數據體驗。你喝了一杯奶茶是不是，那麽相當于吃掉了整整三碗米飯！珍珍，我說到這裏還感覺不到問題的嚴重性嗎？”
祁珍好不容易模仿結束，長籲一口氣：“怎麽樣，現在還不同情我嗎？”
祁珍按摩着微微發酸的下巴，真心疑惑這樣說話真的不覺得不僅舌頭累，而且腦細胞死得快嗎？
小枚也着實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捂着嘴肩膀笑得一顫一顫地：“你男朋友太搞笑了吧。”
祁珍仰頭望天：“并不想造成這種搞笑的效果。另外請注意你的措辭，不是男朋友，是前男朋友。”
“不能後退一步了？”
“千萬別，他後退一步，我人生盡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