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指路明燈
指路明燈
“鮑揚？哦，他調走了。”園長說道。
幾天沒有見到鮑揚，岳宣明心裏有些不安，想着來園長這裏問問，就得到了這樣的答複。
“什麽時候走的？”他問。
“上周吧，你找他有事？我可以把他手機號給你。”園長笑着拿起手機，把老花鏡往下拉了拉。
岳宣明忙道：“不用了園長，我不找他。”
“哦，”李園長又把眼鏡推了回去，有些欲言又止，“這孩子啊，唉……”
上周接到鮑揚那條勸他不要給何悠換學校的消息後，岳宣明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想要給何悠換學校的事，連何悠本人都不知道，怎麽他會沒來由地發這麽一條消息？
他走到吭哧吭哧騎小車的何悠身邊，一把按住車頭，問：“誰說你要換學校了？”
何悠怯怯地說：“舅舅你問我喜不喜歡那裏，想不想有新老師新朋友的時候，我就猜出來了……”
“所以你就和鮑老師說了？”
何悠從車上下來，伸手抱着岳宣明的胳膊，讨好道：“舅舅，抱抱老西答應我不生你的氣啦，他還答應我說你不會送我走呢！”
岳宣明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給何悠換學校還只是當時一個沖動的想法。如果鮑揚真的變了，經常在晚上和陌生人厮混，他怕何悠在和他接觸後會不安全。
後來他甚至生出些僥幸心理，萬一他和那個人只是普通的戀愛關系，那自己就不應該用這種肮髒的想法去評估別人。
而且如果突然換學校，對小孩子來說，來到新的環境會讓他很抗拒，岳宣明有些猶豫不決。
這幾天的冷靜過後，他回想起這一年多來與鮑揚的接觸，他的本性無疑是好的，不是這樣的人。
如果真是自己看錯了人，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善良正直還有些怯怯的小朋友……
可不論從哪個方面想，就算他真的私生活混亂，學校定期組織做體檢，是不會讓他繼續任教的。
而且岳宣明相信他也不是那種會對小孩子做什麽的人，他那種不争不搶的溫柔性格，看孩子們的眼神都是極為清澈的，所以才會有那麽多小孩喜歡他。
幾天後，岳宣明放棄了這個想法，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而今天去學校，也想着如果能再見到鮑揚，和他好好聊聊，如果他真的在和那個人交往，他願意和他做普通朋友。
這麽想來，如果鮑揚知道自己有給何悠換學校的打算，如今突然被調走，會不會是他主動請離……
調去哪了呢？
快到12月份，天越來越冷了，何悠早上不願意離開被窩，岳宣明費了半天勁才把他挖了出來。
“舅舅……抱抱老西今天會來上班嗎？我好想他啊。”
岳宣明看着面前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就在說話的小東西，嘆了口氣，“他被園長爺爺派去教別的小朋友玩了，等你再長高一點，就可以去找他玩了。”
何悠有些不相信，“可是我問琪琪姐姐，她也不叽道抱抱老西去哪了，舅舅，你說他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這話聽起來像是鮑揚抛妻棄子一樣，抛的是他，棄的是何悠。
岳宣明覺得自己的想法太奇怪，無奈笑了笑，沒接他的話，幫他穿好衣服，“走吧，快去洗漱，一會遲到了。”
上午要去談新的合作，岳宣明送何悠去幼兒園後趕去對方的公司，剛進來，就遇到了個熟人。
“是你？”
廖宇正和同事在茶水間說話，沒注意迎面走過來的人，此時看到他也是一愣，“你、你來這做什麽啊？我可什麽都不知道！”
廖宇說話的聲調語氣比那晚正常很多，衣服也是換成了襯衫西褲，再加上走路姿勢端正，岳宣明一時還有些怕自己是認錯了，現在看到對方心虛的态度，他才确定自己沒認錯人。
同事見狀，看岳宣明雖然不像是來找碴的，但是周身氣勢壓人，不敢再逗留，找了個借口先溜了。
“我來找胡總談生意，你在這裏上班？”
廖宇恢複了一些冷靜，“是啊，胡總在裏面辦公室，你、你沒什麽事找我那我先走了，回見！”
岳宣明本想問他鮑揚的情況，見他心虛似的撒腿開溜，決定等一下出來一定要仔細盤問。
辦公室裏，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廖宇心髒此時還咚咚地跳個不停。
他第一次幫人，沒想到還給自己惹了麻煩，對方看起來不好惹，萬一知道他們聯手騙他，他這飯碗豈不是不保？
正想着，老板敲了敲門，廖宇擡頭，正好對上兩人的視線。
“小廖啊，”胡總招招手，“這位是岳總，你帶岳總了解一下咱們的新品。”
廖宇：“好……好的胡總，現在嗎？”
胡總眼睛瞪得溜圓，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當然是現在啊，你這孩子，今天怎麽了？”
岳宣明看着廖宇見到自己像是老鼠見了貓，料想肯定是那天的事有古怪，然而他還是按照公事公辦的流程，全程跟着廖宇，聽他的介紹。
這麽一圈走下來，雖然是冬天，廖宇卻覺得自己後背上出了一層汗。
“岳總，我的介紹結束了，您還有哪裏不太了解嗎？”廖宇問。
“有。”
廖宇渾身繃緊。
岳宣明看四周無人，低聲說道：“你和鮑揚，到底是怎麽回事？”
來了來了，果然是來興師問罪的！
廖宇心裏淚流，他回想起當時鮑揚求他幫忙的樣子，覺得這兩個人根本就是有戲，還拿自己作炮灰。
“那個……岳總，如果我坦白，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生氣，也不要奪我的飯碗。”
岳宣明覺得有些好笑，自己和他無冤無仇，奪他飯碗幹什麽，“你說吧，我不生氣。”
廖宇得到保證，拉着岳宣明來到貴賓室，貼心地給他沏了茶，坐在對面，“岳總，其實我根本不是鮑揚的p友，是他在網上約了我，然後讓我假裝和他做做樣子，借此來讓你死心。”
“我和他可是什麽都沒發生，那個房卡是他掏錢開的一個鐘點房，後來我們就去退了，而且……我們撞號了。”
岳宣明皺眉，鮑揚為了斷掉他的念想，竟然能想到這樣的方法騙他，就不怕這個随便在網上找的人不是好人嗎？
也怪他當時被鮑揚倔強的眼神氣到，瞬間腦熱，只想把他帶走，卻沒有發現他們兩人的破綻。
廖宇見他這副樣子，感覺自己體內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他有些興奮地問：“岳總，你和他怎麽認識的啊？我看你也不像啊……”
岳宣明原本不想和別人說，可是這些事實在困擾他太久了，現在他也不明白自己應該怎麽做，如果告訴了廖宇，他或許有辦法呢？
“我和他其實已經認識很久了，原本都很正常，可是後來我發現我總是期待每天與他見面，想和他說話，而且我覺得他性格很好，很好看，有一次，我做了一個夢，夢裏都是……”岳宣明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很快恢複了鎮定，“後來我才反應過來我是真的喜歡他，想追他。”
廖宇越聽越激動，他緊接着問：“然後呢？你追他了？”
岳宣明點點頭，身子又靠回椅背，淡淡道：“但是他從一開始就拒絕了我。”
“他說了一些話，勸我不要變得像他這樣，會遭到很多人議論，會對事業産生影響，可是我覺得這都不算是問題，可直到那天，我看到你們……”
廖宇心虛地撓了撓鼻子，“哎呀岳總，我覺得他就是喜歡你，他說的這些就都是在為你考慮不是嗎？他怕你受到傷害，怕你不被家裏接受，這不就是喜歡你的表現嗎？”
“那為什麽……”
“如果喜歡你還不肯接受你，只有一種可能。”
“什麽可能？”
廖宇嘆了口氣，“應該是缺乏安全感。他可能有過很多不好的經歷，所以不敢再去相信別人，相信愛情，表現出來的就是極度的抗拒，抗拒接受別人的愛意，其實是為了保護自己啊。”
說完這句話，廖宇覺得自己簡直可以去考個心理咨詢師證了，簡直就是活的愛情指路燈。
岳宣明聽他這麽分析完，先是恍然大悟，後又萎靡不振，“可是他走了。”
從那天之後，廖宇就再也沒和鮑揚聯系過，有些驚訝，“走了？去哪了？怎麽回事？”
岳宣明将前因後果和自己的分析給他講述了一遍，廖宇的神色逐漸凝重，看着他的眼神也有些無奈，他看着地面，說道：“岳總，雖然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也知道你這樣想是沒錯的，但是我還是有些難受，真的不是所有人都這樣的……”
“對不起，我不太了解就……”
廖宇道：“沒事，對我來說這其實還好，但是鮑揚，我猜他應該不會再做老師了。”
“可是他們園長說，鮑揚調到其他地方任教了。”
廖宇笑了，“岳總，你不會真覺得那種幼兒園像超市一樣，可以開很多家分店吧？”
岳宣明：……
那之後，廖宇将自己的分析與建議詳細講給面前這棵忽然開花的鐵樹，答疑解惑不亦樂乎，兩人聊了很久。
離開的時候，岳宣明從未這麽明白自己的真心。
他決定，無論如何見到鮑揚後要盡自己所能讓他相信自己，卻沒想到，再次見面會在如此尴尬的場景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