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一次初見

再一次初見

最近他被鑰匙精使喚的團團轉，很是接待了幾位客人。賞善門裏的東西果然非常神奇，有吃了就發財的，有讓魂體更加凝實的，還有延年益壽的，解憂忘愁的，不知凡幾。因人口暴增，地府繁忙之故，錯過鬼門滞留人間的魂魄委實不少，他也送了幾位攢夠功德的入輪回。生意繁忙帶來的豐厚回饋，讓他終于不用再為每天消耗的功德值發愁，現在他好歹攢夠了能活到七八十歲的功德。看門的事情做的多了，慢慢竟也覺出了些趣味，真把它當成了一份正經工作來幹。

不過因為客人都是晚上來，他很久都沒有時間去那棟樓下看看。

他很想念他。很想念宋和。

他必須承認。

這天早晨，他跟往常一樣，去隔壁包子店喝碗豆漿，要一籠包子。然後回店裏。正無聊的點着網頁，忽然走進來一個人。

他漫不經心的擡頭看一眼，“嘭”的站起，忘了手裏拉着的鼠标，帶着鍵盤掉在地上，一陣噼裏啪啦，他覺得自己反應過度，又僵硬的坐下。

那個人笑着，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是了是了，他那時總是笑的這麽燦爛，就像他的人生中從沒有經歷過什麽不美好的事情。

來的是宋和，是還不認識他的宋和。

這不對，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夢”裏根本不是這樣的，他們是在飯局認識的，宋和也沒有在這個時間來這裏買過東西，是因為他回來，蝴蝶出了這樣的結果？他又開始焦慮了，手指微微發抖，他兩手用力交握，為無法自控的自己感到羞恥。

他不是個擅長讨人喜歡的人，大部分時候，他都因為過于敏感給人留下刻薄的印象，他也不擅長迎合他人，相比讓別人感到舒服，他更希望自己舒服。宋和不同，他像太陽，燦爛卻不耀眼，見之讓人溫暖。

在“夢”裏，從初見起，宋和毫不掩飾對他的喜歡，對他所有異想天開的創想贊不絕口，一路陪着他從籍籍無名走到功成名就，他走的太快，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把最重要的落在了身後。他憑什麽以為宋和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他不知何時才來的回頭？

他記得那雙眼睛。初見時那雙眼睛總是盈盈笑意，深情又溫柔。最後卻濕漉漉的寫滿絕望。

這樣的回憶纏繞着他，讓他時時刻刻心髒被攥緊般疼痛。

他一直以為，這輩子他不再去創什麽狗屁的業，宋和應該也不會再認識他，喜歡他了吧。

這樣也好，他根本不是個什麽值得認識和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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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向一個人生活，卻并不真的獨立。“夢”裏剛搬去跟宋和同住的時候，他連只有兩個按鍵的洗衣機都不知道怎麽用。宋和開始還試圖教他，後來放棄了。

創業初，一忙起來就忘了吃飯，身體又不争氣，餓着了就犯胃病。宋和被他吓了兩次，之後每天三餐都要看着他吃，身上還總裝着充饑的小零食。像他的叮當貓。他一個人的叮當貓。

他習慣熬夜幹活，早晨總起不來。有會議或者重大事情，宋和就趴在床邊，輕輕揉捏着他睡到僵硬的肩膀，一遍一遍的喊他。有時候他其實是醒着的，但又想閉着眼睛繼續躺着，因為宋和的聲音太溫柔了，溫柔到他都分不清楚他究竟是想喊他起床還是想哄他繼續睡覺。

不不不，宋和當然不是什麽依人的畫眉。他是鷹隼，他熱衷投資并且眼光獨到。創業初期，他實際是以投資人的身份入股周西的公司。

周西可能是他商業上的最大成功與個人情感上的最大失敗。

宋和喜歡連名帶姓喊他周西。不高興的時候會喊他周先生。開始的時候他很少不高興。事實上，到了他真正不高興的時候，他們已經幾乎不再說話。

宋和後來說，周西根本不愛他，只是習慣他的照顧和陪伴，只是把他當了朋友。

周西不知怎麽反駁。他從來沒什麽朋友，宋和出現的時候，他更多的是被動的接受，甚至還有一絲抗拒，因為他闖進了他給自己設定的，與人相處的安全界限。但是這個人那麽溫柔，無聲無息一絲絲一點點的進入他的生活，周西慢慢開始學着接受他的愛意關懷，并笨拙的給與回應，他一直以為他們将牽絆一生。可這回應可能是錯的，至少是不恰當的，因為宋和後來就不開心了。越來越不開心。好像他越做越錯。

擁有宋和的愛，曾是他貧瘠人生中最值得炫耀的事情，并且因此認為老天對他還算不錯，不管它從他的人生中偷走了些什麽，有了宋和，他覺得其他事情都并非不可接受。

宋和離開的最初，他甚至沒有感受到尖銳的疼痛。只在每次出差回到那個華麗的房子裏，習慣的喊出那個名字卻得不到任何的回應，他才後知後覺，他再也沒有宋和了。

他就知道，上天不會對他如此厚愛。他從開始就是一個人，最後也是一個人。

宋和已經背着他的雙肩包走進超市四處打量，看起來對貨架上的商品很感興趣的樣子。

宋和來了，宋和走了。帶走了幾盒酸奶。

“還帶走了你的魂？”鑰匙精貼心的把自己的臉杵在周西面前，慰藉他相思之苦。

“沒有，我忽然很好奇，老周在的時候，你是什麽樣？是長我這樣嗎？媽的想想還挺肉麻的。”

宋和後來來的多了。

周西發現，宋和總是固定的拿某一個牌子的酸奶，于是他勞師動衆的把裝酸奶的冰櫃挪到最犄角旮旯的位置，又把那個牌子的酸奶放在最不顯眼的位置——這樣他能多找一會兒，從而在店裏多待一會兒。說到宋和，他最近也來了幾次，每次都是随便買點酸奶水果之類。周西很想問問他為什麽要拐這麽遠來這麽個小超市買東西，又不敢随便搭話。于是每次都是他來了他笑了他走了，然後周西失魂落魄結尾。

“有個好消息。”

“你說好消息的時候我居然一點也不期待。”

“這次宋和來你手沒抖，也沒忘找錢。”

“我謝謝你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