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調虎離山?

第37章 調虎離山?

第六星系, 霜螢星。

一艘飛艦悄無聲息地穿過浩瀚的大雪,行至北城的一角。這是一顆常年被冰雪覆蓋的星球,飛艦落地的角落卻開着大片大片的花, 濃郁的綠蔭硬生生地在一望無際的雪白中鋪出了一條春暖花開的小路。

年輕的軍雌順着小道往裏走。

道路越向前,屬于冬天的痕跡就越少,待軍雌在一棟低調卻不失精美的府邸前停下來時, 周遭已然一瞬入夏。

他呼出一口氣,略有些緊張地推開門。

本就虛掩着的大門應聲而開。

廳堂內,一位上了年紀、面容蒼老的雌蟲正靜靜坐在主位上閉目養神,即使聽到了來蟲的腳步聲,老雌蟲也沒有睜眼的意思,只是神情平淡地問 :“事情都辦妥了嗎?”

年輕的軍雌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沒有說話, 年邁的雌蟲也沒有睜眼,卻仿佛已然料到了他的反應,平靜問他:“你在猶豫什麽?”

年輕的軍雌沉默一瞬,終于開口:“我只是覺得, 不管怎麽說,元帥都是我們中的一員, 他因維新派而起,維新派也因他受益良多,況且元帥也并無背叛維新派的意思……我們真的要這麽做嗎?”

年邁的雌蟲發出一聲嘆息。

“是啊,他沒有背叛維新派。”

一直到這一刻,這位端坐在主位上的雌蟲才終于睜開了眼, 淡淡開口:“可他背叛了我們。”

年輕軍雌霍然擡頭。

“如今盤桓在中央星系的特權階級, 大多都是萬年前帝國誕生時的舊貴族,我們這些後來者想要與其相争, 就只能籠絡下等雌蟲的力量,讓他們充當可消耗的棋子,為我們沖鋒陷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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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維新派而言,低等雌蟲更像是一波又一波的韭菜。

為了保證維新派在帝國的地位,也為了保證在與保守派的政治鬥争中不落入下風,維新派會定期挑選個別漲勢極佳,乃至沖破了基因鎖的“韭菜”,作為培養對象,作為他們扶持低等雌蟲的證明。

說到底,高等雄蟲數量有限,倘若要與不計其數的低等雌蟲相比較,高等雌蟲的數量也多不到哪裏去。

對于維新派的高等特權雌蟲而言,所謂的“維新”二字,更像是一道冠冕堂皇的、能夠幫助他們贏得大量低等雌蟲支持、以此對抗中央星系的大貴族們的标簽。

維新派的特權蟲對此心知肚明,經他們扶持脫穎而出的“新高等雌蟲”,當然也不是蠢貨。

除了阿勒西奧·克萊因。

誰也沒有想到,這位經維新派之手,精心打造、推上王座的年輕領袖,竟将這道标簽當了真。

倘若阿勒西奧·克萊因一直待在自己的位置上,老老實實地扮演他“領袖”的角色,維新派當然也不會做得這麽絕——畢竟對方本就命不久矣,任對方順其自然地死亡,給予他帝國元帥應有的體面,也不是不行。

可誰讓他偏偏和弗萊明聯手了呢?

是,阿勒西奧沒有背叛維新派。

即便是在和弗萊明達成合作以後,這位帝國元帥也沒有倒向保守派的意思,反倒是弗萊明這個數萬年以來始終屹立不倒的大貴族,破天荒地選擇與克萊因聯姻,站在維新派這一邊。

表面上看,維新派似乎如虎添翼,保守派必然會被他們打得節節敗退。

可實際上呢?

阿勒西奧與弗萊明一手遮天下的維新派,真的還是他們這些蟲的維新派嗎?又或者說,這樣的維新派,究竟還是原來的那個維新派,還是繼保守派、維新派與聖地之外誕生的,第四方勢力?

答案不言而喻。

年輕的雌蟲同樣啞然。

沒有哪一方的蟲願意見到這一幕。

保守派的蟲子不樂意,維新派的蟲子同樣不樂意。就是向來對保守派與維新派之争興趣缺缺的高塔雄蟲,也絕不允許他們其中的某一支,淩駕于其他七支高塔之上。

“去吧。”

年邁的雌蟲緩緩開口:“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沒有蟲能對抗克萊因和弗萊明的聯盟,我們能做的,只有借這個機會,将他們其中一方調虎離山,各個擊破。”

“至于弗萊明那邊……”

說到這裏,老雌蟲頓了頓,意味深長地道:“會有蟲幫我們處理他們的。”

軍雌得了命令,沉默半晌,最終還是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即将走到門口之前,他聽到身後的雌蟲再次開口:“克萊因元帥戰死前線,雖死猶榮。但軍部不能沒有元帥——亞倫将軍骁勇善戰、戰功顯赫,是帝國元帥的不二蟲選。”

軍雌心頭一寒。

但這只是一瞬。

作為既得利益者,作為同樣被維新派選中,才走到今天的“新高等雌蟲”,年輕的軍雌不能、也不會背叛自己背後的支持者,唯獨年輕蟲年輕氣盛,崇拜強者的本能,令他不免為一顆星辰的隕落感到淡淡的惋惜。

那樣一位耀眼又強大,如同一顆星辰照耀帝國長達百年的軍雌,竟要落得如此下場。

……

對于發生在第六星系的一切,阿勒西奧自然是毫不知情的。

即使知道,帝國元帥多半也不會放在心上。

游戲才剛剛開始,誰勝誰負尚且還是一個未知數,他不乏以一力破萬法的實力和底氣,當然不會将這些陰溝裏的算計看在眼裏。

視頻通訊中。

這一頭的阿勒西奧低着頭,忙着處理出征前的一應事務,另一端的小雄蟲則雙手抱膝,蹲在沙發上嘀嘀咕咕,從“帝國的軍雌是除了你都是廢物嗎為什麽非你不可啊”,到“我都要二次覺醒了這麽關鍵的時期你怎麽舍得離開我呀”,最後委委屈屈,自憐自艾:“我好可憐哦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可憐的雄蟲了。”

唐酒:QAQ

聽得阿勒西奧險些笑出來。

怎麽會這麽可愛的。

他放下手上的工作,偏頭看向唐酒。

年輕的雄蟲穿着柔軟的米色針織毛衣,下巴擱在膝蓋上,蓬松的金色随着他的動作一晃一晃,沮喪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刻在了臉上,此刻正仰着頭,哀怨地看着他。

阿勒西奧看着看着,就有些走神。

小雄蟲今天的着裝太過日常,也太過居家,只一眼,就叫阿勒西奧聯想到某些隐約的未來。想每一天都能在自家沙發上,看見突然長出來的貓貓蟲,滿心期盼地等着他回家。

也許他會高高興興地撲進他的懷裏。

即便對方什麽都不做,只是懶洋洋地窩在那裏也好。他一定會從沙發後攬住他的珍寶,抱抱他,親親他。

單是聯想到這樣的畫面,阿勒西奧原本散漫不定的情緒,都跟着安穩了下來。

“不會太久的。”

他承諾:“最多三天,我一定會回來。等這次的事情結束了,之後我會單獨給自己放一段時間的假,到時候你想幹什麽、想去哪裏玩,我都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唐酒:好像…也不是不行?

作為高等雄蟲,唐酒的主要活動範圍基本被圈定在了聖地和弗萊明之中,即便和阿勒西奧結婚,也就多出了軍部和元帥府兩個場所,可如果軍雌能夠放下公務,專程陪他,那就不一樣了。

有阿勒西奧陪伴,到時候,想去哪裏還不是由他說了算?

小雄蟲在心裏歡呼雀躍,面上則勉強維持着生氣的表情,質問:“那這次的事呢?身為你未來的雄主,如今你都要出發去第六星系了,我才從星網上得到消息,你覺得這合适嗎?”

說着說着,假生氣就變成了真生氣。

唐酒越想,越覺得心裏不是滋味:“你把我當成什麽了?只會拖你後腿的花瓶嗎?”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唐酒忽然發現,在不知不覺之間,他的心态好像也出現了一些變化。

正如同阿勒西奧希望唐酒能夠坦誠地開口向他索取,唐酒也不再只滿足于自己單方面的獲得,他同樣希望自己能夠被阿勒西奧所需要,可以與對方肩并肩地站在一起,面對外界的風風雨雨。

而不是作為純粹的被保護者,被隔離在一切動蕩之外。

阿勒西奧——阿勒西奧又忍不住想笑了。

事實上他也的确笑出了聲——這為他招致了來自小雄蟲更為不滿的目光,年長的軍雌連忙收斂笑意,無奈地道:“我承認,我是不想讓你參合進來,但我絕對沒有隐瞞你的意思,不瞞你說,就是我自己也是才從星網上知道的消息。”

唐酒一下子反應過來:“他們故意的?第六星系有問題?”

“異獸潮的事情是真的,損失慘重也是真的。”

阿勒西奧說:“新聞應該也是他們故意放出來的,大概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向我施壓,調虎離山?也許還會事先安排一些陷阱,不過問題不大,我倒是很想看看他們究竟要玩什麽把戲。”

這個理由,唐酒勉強信了。

但還有一件事,小雄蟲覺得自己需要一個解釋:“那你剛才笑什麽?”語氣不善。心想,阿勒西奧要是笑他幼稚,他說什麽都要惡狠狠地給對方一個教訓,讓軍雌意識到,誰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阿勒西奧就看着他笑。

唐酒:“嗯哼?”

“在想,我究竟上輩子做了多少好事,蟲神才讓我這輩子遇見了你。” 年長的軍雌慢悠悠地說着,視線卻柔和得不可思議:“多少高等雌蟲都夢寐以求的高塔雄蟲的認可讓我賺到了,我能不高興嗎?”

高塔雄蟲難得,難在身,更難在心。

前者還能憑借壓倒性的權利與地位謀得,可後者,卻當真如高天之上的游雲,可望而不可及,倘若孤雲無意,縱使雌蟲百般追求,不僅得不到雄蟲的認可,甚至還會招來反感厭棄。

小玫瑰卡了一下,不說話了。

阿勒西奧也太狡猾了。唐酒在心裏嘟嚷。以為說這種好聽的話,唐酒閣下就會輕易放過他了嗎?沒錯,他真的會。

“好吧。”

心情大好的小雄蟲強壓下自己的嘴角,輕咳一聲,又不放心地叮囑:“那你要快點回來哦。”

“好。”

得到明确的應允,唐酒滿意了。

眼見着通訊另一端的小雄蟲瞬間高興起來,輕松與自在重新回到了他的眉眼之間,看得阿勒西奧同樣心情愉快之餘,又多了些許淡淡的擔憂。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我不在的時候,有什麽事你就通訊給弗洛裏,他會暫時代我護着你的。”

阿勒西奧說這話的時候,唐酒其實并沒有放在心上。

他如今老老實實地待在弗萊明家,能發生什麽事?

當即輕飄飄略過了這個話題,理直氣壯地撒起了嬌,趁機讓對面的軍雌又簽下好幾條不平等條約,這才作罷。

直到翌日,元帥大軍從中央星系離開,唐酒才意識到,他放心得太早了。

幾乎就是在阿勒西奧離開後的第二天,隸屬高塔的護衛蟲便包圍了弗萊明家,領頭的雌蟲語氣禮貌溫和依舊,看向唐酒的時候,目光裏裹挾着并未刻意掩飾的輕視與散漫。

“冒昧來訪,還請見諒。”

“就在昨天晚上,有蟲發現,高塔為林意閣下二次覺醒準備的生長液其中的一份藥液被蟲暗中調換,調換藥液的工作蟲已經被抓捕,對方表示自己是受您脅迫,無奈之下才行此事。”

“事關S級的聖閣下,即使您貴為雄蟲,雄蟲保護協會也不得包庇。”

“唐酒閣下,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仿佛是原著劇情的重演。

同一時刻。

第六星系,被洶湧而來的異獸潮與身後的友軍同時包圍的帝國元帥擡起頭,看向對面與自己并肩作戰長達幾十年,幾乎可以以“好友”相稱的戰友,平靜開口: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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