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聖僧
聖僧
靜安寺。
雪深看着近在眼前的那間屋子,一時間停在了原地,遲遲不敢前去推開那扇門。
雪深垂着眼,視線的餘光之處,盡是未融化的雪,堆積着。
那扇門後,是知曉父母消息的人。
他長長的睫毛卷而翹,那微微的扇動,卻是暴露了他極力隐藏的情緒。
那次一別,就是十年未見。
被救起來之後,他再也沒有得到一點關于父母的消息,他們是生是死?
若是還活着,那他們過的好不好?
想到這裏,雪深嘴唇抿着。
若是他們活着,那為什麽沒來尋自己?
一連串的問題在雪深腦海裏,沒有答案。
他嘆了口氣,再次擡起眼來,眼底之前的糾結一揮而盡,取而代之的是堅定。
——不管怎樣,只要他們還活着,那就都好。
擡起腳步,雪深朝面前的屋子而去。
進了門,裏面的人見到他進來,立刻起身站了起來,去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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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深先是行了禮,那邊的人也給他回了禮。
來人是一對爺孫,兩人衣着簡樸,像是農家人的裝扮。
老人家年歲看起來有六十有餘,小孩僅有六七歲的模樣,睜着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雪深。
看了兩眼,便笑着對他爺爺說:“爺爺,這個和尚生的好生漂亮呀,比咱們村的秀才家的小少爺生的還漂亮呢。”
老爺子連忙伸手去捂孩子的嘴,“不要渾說!”
說罷拉着自家孫子的手,面帶歉意,“實在是不好意思,農活太多,家裏女人都太忙了,我一走,家裏的小孫子就沒人照看,自作主張的帶着孩子過來了……”
“孩子沒出過遠門,家裏也是世代為農,沒上過學,沒什麽見識,還望貴人莫要見怪。”
雪深柔和道:“無妨。”
看他态度和緩,不是那種不好相處的人,老爺子的心頓時寬順了不少,也不再那麽戰戰兢兢的,放開了一些。
他是接到上面的人帶的口信,讓他來靜安寺去見一個人,講述一下當年的事。
一說起來,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想到那時候見到的種種奇異的景象,老爺子現在回想起來,也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魚的存在。
不僅存在,他還親眼見到了,還和那兩條人魚相處了一段時間。
當年,他奉命将車裏的人魚送回大海裏,據說上面的人就是因為他長相其貌不揚,看起來就憨厚老實。
實際也是如此,既不會對人魚做出不好的事,也不會引起歹人的邪念。
就這樣,他有驚無險的将兩條人魚送回了大海裏。
他仍記得人魚入海時的情景。
夕陽西落,落日的餘晖傾灑在大海之上,為大海鍍上了一層燦爛的黃金之色。
人魚就是在這樣一幅美如畫之景中,跳躍,入海。
他們游了一段距離,他依舊癡迷的在礁石岸邊看着他們,他們感受到了他的視線,對視一眼,又游了回來。
落日餘晖中,他們對着他落下了眼淚,老爺子現在仿佛還能看到,那還未化作珍珠的眼淚,在餘晖中閃爍着的光點。
他們給了他一大把的珍珠,而後才游回了大海。
這一次,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他眼前。
一晃,竟是十多年過去了。
老爺子回想之後,徐徐道來,把自己那年遇見的那件奇事,講給面前的和尚聽。
外面的太陽刺眼,是這個冬日裏少有的大晴天。
屋裏是娓娓道來的奇異故事,一個講的繪神繪色。
一個聽得一驚一乍時不時的想出聲疑問。
一個面色如常,只有細細去看,才能在他眼底看到那抹壓制不住的顫動。
直到老爺子把一切都講述完,兩位聽衆仍沉浸在故事之中。
老爺子也不急,便耐心的等着。
直到外面路過小僧的聲音響起,雪深才回過神來。
鑒于家裏還在農忙,老爺子自知不能久留,便起身道別。
爺孫兩人已經走到了屋門外,雪深急急的走了兩步追上他們,“謝謝您。”
不論是當年的事,還是現在過來告訴他父母的事,都謝謝他。
聽到他的聲音,老爺子回過頭朝他笑了一下,眉目慈祥,“聖僧要謝的人不是老朽,而是另有其人,我只是遵守了命令。”
說罷拱了拱手,牽着孫子向外走去。
雪深在這裏站了很久很久。
腦海裏千頭萬緒,站了這麽久,他能想到的只有一個。
那就是當年救下自己的人和救下父母的人,應該是同一人。
只是,會是誰呢?
那人是他們一家的救命恩人,不論什麽時候知曉,不論怎樣,他都會去報恩。
當晚,乾月宮。
月寧正在大殿外,有點躊躇。
今日是二姐姐的大婚之日,母皇這個時間點叫自己過來幹嘛。
她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擡腳踏入大殿內。
一邊的侍從見到月寧走進來,大聲的通報,女皇正在側殿看折子,聽到外面的通傳,放下手裏的折子,站起來到大殿裏。
見月寧乖巧的站在殿內,女皇臉上頓時揚起笑容,“寧兒過來,到母皇這裏來。”
月寧腳步輕盈,臉上也是一樣堆滿了笑意,幾步到了女皇身邊,女皇一把攬住她,兩人一起坐在大殿的龍椅上。
女皇語氣輕緩,和平時朝堂上威嚴不容置疑的語氣不同,此時她用了一種試探委婉的語氣,問道:“寧兒長大了,你二姐姐今日也已經成家了,你其他的幾位姐姐朕心裏也已經有了屬意的人,也只有你這個小丫頭……”
“你一直小孩子脾性的,讓朕總以為你還小,還沒有長大,但朕聽聞你也有喜歡的人了,是不是?”
像是在現代的時候,偷偷的談戀愛,忽然被家長知道了的感覺,月寧頓時覺得很不好意思,臉也紅撲撲的。
她摸着腦袋,嘻嘻笑着說:“母皇當真是什麽事都知曉,連女兒偷偷的喜歡人母皇都知道了……”
喜歡就是喜歡,雖然會害羞會不好意思,但沒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
她就是喜歡雪深,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這樣,就沒有人跟她搶了。
月寧知道,自己這樣的心理多少會顯得有點中二少年那味。
但少年初戀不就是這樣嗎,占有欲極強,恨不得把他藏起來,做自己的私有物。
都說喜歡是驕縱是占有,而愛,卻是放手與成全。
月寧自認做不到第二種,她喜歡他,一心只想占有,而不要放手。
女皇臉上的笑意更溫柔了,“黎朝的和親之事已塵埃落定了,朕這幾日不是很忙,尋個天好的日子,你帶着雪深進宮來吃頓飯吧。”
女皇話音剛落,月寧卻愣了,她沒聽錯吧,剛剛她母皇是不是說雪深……
不不不,女皇知道雪深的名字不難,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母皇說讓雪深過來吃飯?!
這豈不是要見家長了?
月寧驀然有點緊張。
見家長,不就代表着離結婚不遠了嗎。
雪深會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