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楚楚
楚楚
一周後，質子府後門。
趙亦良按照約定将桃紅那位患有咳疾的妹妹帶到了府上，并準備了馬車與盤纏，與周岚韻一同送兩姐妹離開邺城。
“三日後醉仙樓會新來一批異域舞姬，屆時向雁山與太子均會參加，你只需将此玉佩交予醉仙樓的老鸨，她便會安排你與太子見面。”
桃紅一身黑衣，安頓好自己體弱的妹妹後，将手中玉佩交給周岚韻猶豫半刻後，說，“只不過如今攝政王當權，剩餘舊部到底還有多少人忠于皇帝我也不清楚，到了醉仙樓你只能自己小心了。”
“多謝。”周岚韻接過玉佩後點點頭，目送桃紅上馬駕車，直至漸行漸遠，離開了她的視線。
待再見不到煙塵，小姑娘垂了眼，喃喃道：“希望她們兩個以後能生活的輕松一些吧。”
趙亦良擡眸瞄了一眼周岚韻，适時說道，“我們回去吧。”
周岚韻聞言颔首，來到趙亦良的背後推着輪椅向府內走去。
“三日後的酒宴向雁山已經遞了請柬予我，到時候你只能自己行動。”
停了這人的話，周岚韻先是一愣，心中思索半刻也是明白了過來，如今趙亦良已是向雁山名義上的左膀右臂，這等所謂的‘好事兒’自然不能缺席。
來了這邺城以後，周岚韻覺着自己與不過是被迫與趙亦良拴在一起的螞蚱，大抵是被利用的傀儡而已，可如今回想起來，似乎這人從未讓自己做過什麽危險的事情，包括抓住桃紅的行動也派十七在旁保護。
而如今已是三日不曾見國十七的身影，定是這人有什麽危險的謀劃是自己不知道的。
但向雁山手中的端州硯使得周岚韻聯想到了南秦掌管貿易的三皇子，因着擔心王慧忻的安全，才提出加快速度歸國。
既然張口提要求的人是她，那麽這趟醉仙樓之旅就算再危險，也自然不能推脫。
周岚韻心思百轉千回，最後微微垂下眼眸，輕描淡寫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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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亦良聞言微蹙劍眉，回過頭，黑眸閃爍之際隐下情緒，淡聲：“你若是害怕了，可以不去，留在府中會安全些。”
周岚韻略微震驚的回望了他一眼，之後擡首看向前方，斷了趙亦良的話：“身在異鄉，哪裏又有什麽安全的地方，既是我自己選的路，我斷不會退縮當誤您的計劃，請殿下放心吧。”
趙亦良張了張嘴，最終嘆了口氣再沒說什麽，任由周岚韻将他推回了房間。
這夏日的晚風，不知為何，竟有些涼。
時間過得很快，三日後。
一大早，向雁山的狼騎禁衛軍便接走趙亦良去了皇宮方向，不知道又要謀劃些什麽。
周岚韻則是按照桃紅的指示穿上一身黑衣，在傍晚時分繞過繁華的門庭，從隐秘的後門潛進了醉仙樓。
只不過周岚韻是真真兒沒想到，她不過剛剛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子，就是兩根粗、長的木棍架在了下颚。
醉仙樓今個兒被向雁山包了場，雖然不少人對這批新來的異域舞姬十分好奇，但也頂多有幾個膽大站在門口向裏瞄上兩眼，不敢靠近。
夕陽西下，整個閣樓由上至下亮起層層油燈，蓄勢待發之際，只等主角的到來。
進了門，穿過華美的旋轉階梯，到達三樓盡頭的包廂，只見兩個身段優美的女子手挽着手站在一處談笑宴宴。
其中那位年幼的小腹略微凸出，顯然是懷有了身孕。
兩人的談話随即被一陣叩門聲打斷，年長的那位回過頭，頭頂牡丹琉璃釵映着燭火忽明忽暗，正是醉仙閣的老板娘，陳氏。
因着言語被打斷，陳氏明顯不悅，她微蹙起眉頭，輕呵了一聲，“進。”
一個不大的小厮應聲推門而入，對兩位貴人行禮後，說，“媽媽，今天有的姑娘從咱們後院那個早就被舍棄的暗門進來了，她說是您的遠方表親，遞了塊玉佩給您。”
“哦？”陳媽媽半眉微挑，甩了下手中帕子，接過了那塊玉佩，入手的一瞬間，面色微變，眼神略閃爍。
有孕女子将陳氏的變化盡收眼底，卻一直保持着笑容，未至一言。
陳氏很快調整好狀态，将玉佩藏入袖中後神情自若的對小厮說，“你先下去吧。”
待小厮行禮離開後，這才又皺起了眉頭。
有孕女子雙手微微攥住帕子，這才柔聲開口問道：“媽媽，可是出了什麽事？”
陳氏聞言擡首，像是猶豫了半刻後，嘆氣道，“罷了，楚楚你是自家人與你說了也無妨。你也是知道的，咱們這醉仙樓一開始是得益于太子殿下對你的寵愛才有了今日，他有難我理應幫襯。可如今王爺攝政不計前嫌的将你嫁給了李威，媽媽我也不過一介女流，就算有心卻也無力啊，自古忠義兩難全，你看現在......”
陳氏說着，亮出了手中那塊玉佩，楚楚與太子接觸良久，自然也知道這塊玉佩的含義，她看着陳氏滿面愁容，也跟着隐下表情，思索一陣後問道，“那媽媽現在準備怎麽辦？”
陳氏擡眼望了兩眼楚楚，眸光微動，心中不悅。
她幹了這行這麽多年，帶的最成功的舞女是楚楚，但最讓她拿捏不住的也是楚楚，這姑娘雖給人柔柔弱弱的感覺，心思卻像個無底洞，更別提如今嫁了個統領，還懷了身孕。
只不過如今陳氏有求于她，為了緩解尴尬，輕咳一聲，咬一口嘴中軟肉強行讓眼睛裏多了些波光，一把抓住楚楚的手腕，直說道：“楚楚，你看不如就将這位姑娘直接交予李将軍如何？只不過媽嗎這面，還要勞煩你多言幾句。”
如此明言楚楚自知是不能再裝傻，她輕撫過陳氏的手，“媽媽這是哪裏話，楚楚能有如今要多虧了您的栽培。”
陳氏面上一喜，卻見楚楚桃眸輕挑，又言道：“只不過......”
陳氏的臉随着這句話瞬間又垮掉半面。
“呵，媽媽莫急。”楚楚輕笑了一聲，拍了拍陳氏的手背稍作安撫道，“楚楚只是覺得，既然是位姑娘，媽媽大可不必出面。”
陳氏先是一愣，她剛剛實屬着急，竟忘了這裏是醉仙樓，而她是這兒的老板娘。
如此天時地利人和。
陳氏的嘴角慢慢向上勾，眉尾輕挑之際像極了一只老狐貍，“你的意思是......”
陳氏湊近楚楚的耳邊說了些什麽，楚楚聽罷，彎着一雙桃眸，點了點頭。
而另一邊兒的周岚韻則是被兩個看家護院的大漢擒拿住，頭上套了快黑布，只能憑借其他四感辨別方位。
她能大約辨別出一開始自己個兒是被關進了個什麽柴房，倉房之類的，一進門就是一股撲面而來的塵土。
這會子卻是來了兩個小丫頭攙扶，聲音聽上去軟軟糯糯的，叫着她注意腳下，卻不給她摘頭套。
周岚韻大抵能猜到這是老鸨收到了玉佩，但到底對自己是什麽态度卻很是微妙。
行了一陣，混合的香味傳進鼻中，緊接着她便踏上了木質階梯，再見到光明的時候，周岚韻已然坐在一個裝飾華麗暧昧的廂房中。
兩個小丫頭替她松綁後拿出了一套淺藕色紗裙，其中一個微微俯身道，“姑娘，我們媽媽今個晚間要迎接貴客，實在無暇顧及您，所以讓我來給您帶個話，這邊是已經贖身的楚楚姑娘的卧房暫時無人居住，還請您換身衣服安心呆在這裏盡量不要出門走動，适時會有人來見您的。”
周岚韻轉了轉手腕，四下打量後，在心中過濾了一遍小丫頭的話，這位楚楚姑娘是太子舊相好這件事可謂是全城皆知，老鸨派人将她帶到這裏而不是交給禁衛軍想來應當還算靠譜。
但她心中仍然不安，卻又沒有發現什麽不對，最後鎮定的出聲道，“我知道了，你們先出去罷。”
周岚韻下了逐客令，這兩個丫頭卻沒什麽要行動的感覺。
另一個拿着襦裙的張口道，“姑娘，媽媽交代了，需要您換身衣服，不然您這一身黑衣會過于紮眼。”
周岚韻微蹙起眉頭，她來這是要找太子的，可若是換上了這身衣裳難免讓人誤會，到時候想要離開絕對是一大難題，可這兩個丫頭态度堅決，她又摸不清這位陳媽媽到底是個什麽态度，猶豫半刻後順從的讓兩個丫頭替她換上的衣服，還挽了個飛仙髻。
兩個丫頭任務完成後這才恭順的離了房間，臨走前還不忘提醒周岚韻，千萬不要出門，安心在這裏等待就好。
周岚韻表面應下，待兩人走後又怎麽可能老老實實的坐在房間，她先是用胭脂在晶瑩的臉蛋上随意的抹了一通，好似右半邊臉灼傷毀容一般，又尋了塊面紗遮住了半張臉。
将屋子裏翻了個底朝天，拿了幾件不錯的飾品後最後将每個窗口細細觀察，但奈何這裏是三樓着實太高，從這裏逃跑的幾率不大。
只能寄托于這老鸨是真的保皇派，以及...
腿腳不方便的某個人。
想到這周岚韻能覺察出來自己狂跳的心髒竟然安定下了幾分，微愣片刻。
不過，這短暫的溜神很快被打斷，門外突然傳來些許嘈雜聲。
周岚韻忙斂下神色，背手緊貼房門的另一邊，靜靜的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