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皺眉

皺眉

他的房間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清冷,沒有一件多餘的擺設,連窗簾都是極簡的純色,一絲裝飾都沒有。

陳窈也并不是話多的人,等了一會兒後沒有得到回答,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可她畢竟是來邵季舒家蹭飯的,又總不能連句話都不跟人家說吧?

陳窈尴尬的站在沙發邊,嘴唇張合許久都沒找到一個合适的話題。

邵季舒的目光從書皮移到陳窈臉上,見她微皺着眉,似乎很苦惱。他輕輕勾了勾唇,看着陳窈的眼神是不加掩飾的惡寒,甚至有幾分邪肆。

陳窈的聲音很好聽,他并不反感聽她說話。

可她皺眉,邵季舒就覺得這個人讨厭又虛僞。

或許是因為不能說話的原因,他聽力格外好,這個女生剛才和文芳說的話他聽得一字不差。

她明明覺得陪着他無聊,卻還是為了一頓飯耐着性子跟他說話。明明見了他是什麽樣的人,卻還是虛僞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這樣的人他見的多了,小時候他還需要動用些手段,可随着年齡漸長,他一個眼神就能打發掉。

他冷冷看着陳窈,紅豔的唇勾起,似笑非笑,眼神涼薄透骨。燈光下,那張臉靡麗不可方物,卻帶着陰厲,讓人不敢靠近。

陳窈怔怔往後退了幾步。

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麽她覺得剛才的邵季舒有點吓人?

“飯好了,小舒,窈窈,來吃!”文芳的聲音适時打破僵局。

邵家的飯桌不大,三人各坐一方。

吃飯時文芳一個勁兒的給陳窈夾菜,讓她多吃點,看她像是看見了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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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就是恩人麽?

能在邵季舒房間裏呆這麽久還沒被他吓跑,這說明那孩子不讨厭陳窈啊!

文芳笑眯眯的:“窈窈,你一個人住,爸媽放心嗎?”

陳窈拿着筷子的手一僵,神色有幾分黯淡:“放心的。”

文芳不知在想什麽,嘆了口氣,看着陳窈的眼神愈發憐惜。她拍了拍陳窈的手,笑道:“窈窈,別怕,小舒就住你隔壁呢。”

“我不怕的,阿姨。”陳窈扒了一口飯,擡起頭,杏眼清亮。

她記得媽媽的病兩個月之後就會有好轉,等她病好,陳窈也就回京市了。這樣一想,陳窈心裏又充滿了希望。

她不是一個人,她有媽媽,還有邵季舒這個朋友。

邵季舒好像并不喜歡她,可陳窈卻仍舊拿他當朋友,記着他以前曾為她挺身而出。

陳窈看了下飯桌上的菜,給文芳夾了塊排骨,“阿姨您吃!”

“謝謝窈窈咯。”文芳笑眯眯的,說陳窈時順帶貶了邵季舒幾句:“窈窈真懂事,我們家小舒就不一樣,這麽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連吃飯都要我催!”

邵季舒聽到這話,臉上沒什麽表情。

他坐姿如松,端正筆挺,就連吃飯時脊背都沒彎一下。

陳窈拿起筷子,又夾了一塊排骨放進邵季舒碗裏:“邵同學,你也吃!”

看着米飯裏那塊排骨,邵季舒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目光從泛着油光的排骨移到陳窈手裏的筷子上,最後落在陳窈唇上。

陳窈生的很美,唇色很淡,像春日裏的桃花一樣。

可是她剛才不耐煩跟他講話。

原本看的很順眼的一張臉,在此刻看來,也像是有幾分可憎了。

邵季舒把排骨夾起,扔在了桌上,沒再看陳窈一眼,繼續低頭吃飯。

文芳的表情先是擔憂,後是震驚,最後變為狂喜。好久沒看見邵季舒脾氣這麽好了!這要是擱以前,別人給邵季舒夾菜,這孩子鐵定沉了臉扔了碗,最後還要把給他夾菜的人整蠱一遍才算完。

看來這孩子是真的不讨厭陳窈啊。

她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又見陳窈尴尬的不知所措,笑着解釋道:“他這孩子挑的很,不愛吃排骨。”

邵季舒并沒有反駁。

其實他可以用手語跟文芳争吵,可是看着陳窈笑起來的模樣,下意識的不想讓她知道。

不想讓她知道什麽呢?是他喜歡吃排骨,還是他讨厭陳窈?

又或者,他只是不想讓陳窈知道他啞。

吃完飯後陳窈幫着文芳洗碗,兩人在一起聊天。

文芳覺得陳窈就是那個能讓邵季舒變得開朗起來的人,所以對她特別熱情,陳窈走時她甚至還說讓她明天還來吃飯。

陳窈走後,文芳哼着曲子洗碗,心情說不出的好,她擦幹淨碗放進櫥窗,一回頭,差點被站在她身後的邵季舒吓了一跳。

“小舒,你怎麽神出鬼沒的?差點吓死阿姨了!”

邵季舒木着一張臉,擡起兩手跟她比手語,眼裏寫滿了冷然。

大意是不要再讓陌生人來了。

文芳一笑,反問他:“你今天跟人家玩,不是還很開心?”很久都沒有同齡人靠近邵季舒了,這孩子心上的堡壘太森嚴,性子也陰沉沉,越長大氣場越發陰厲,久而久之也沒人敢靠近他。

邵季舒右手指骨敲了敲白色牆壁,忽而勾起唇淺笑,方才身上的陰沉氣質瞬間散去,眉眼溫潤如玉一般。手上的手勢還在變,卻讓文芳心底一寒。

【你以後不用再來了。】

【邵家不需要不聽話的人。】

要是這孩子會說話,文芳幾乎都能想象到他說出這話時,語氣會是怎樣的輕柔溫和。

可他說出的話卻是要趕她走。這樣冷淡的話,總這樣溫柔的表情。

“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讓陳窈來了。”文芳低頭,态度恭謹。

邵季舒收了手,輕輕颔首,眉眼恢複成了一貫的冷漠。

文芳看着他沉默的背影,實在不明白,他明明不讨厭那個小姑娘,為什麽不願意讓人家來家裏?

——

周六陳窈起的遲,從床上爬起時懵了一會兒,重生這件事對她而言太過難以置信。

她扒了扒頭發,走進客廳時看見被自己扔在茶幾上的面條,又犯起了難。

她這次的确不用去面對張煜城這些人了,可她要先解決自己的一日三餐。

去邵季舒家吃氣氛太尴尬了,總覺得奇奇怪怪的。最後陳窈放棄了自己的原則,決定點外賣,外賣再不衛生,好歹她能吃下去。

出于安全考慮,陳窈只讓外賣小哥把外賣放在樓下,她自己下去拿就好。

下單後陳窈等待了半個小時,外賣小哥才給她發了短信。

九月的天氣太炎熱,陳窈下樓時只穿着單薄的紗裙,裙子很長,只露出腳踝,腳上踩了一雙人字拖,長發绾在腦後紮成花苞。

出單元樓的門時,陳窈撞見了單手抱着籃球的邵季舒。

他穿着黑色球衣,似乎是剛運動過,汗珠從額上滾落,就連頭發也有點濕,一雙眼睛卻格外深邃漆黑。汗珠順着下颚流進脖頸,滾過喉結,有一種難言的美感。

陳窈在這一瞬想拿筆把他的樣子畫下來。

這種清冷和性感結合在一起,格外吸引人。

“嗨。”她招手打了個招呼,臉上綻開笑。

邵季舒垂下眼不去看她,卻不經意看見陳窈的腳。

那是一雙獨屬于女孩子的腳,腳踝纖細,腳掌生的珠圓玉潤,腳背的皮膚雪白柔嫩,生的有些過于小巧,很适合放在手心把玩。

邵季舒面色冷淡的走開。

經過陳窈身邊時,腳步停頓了一下,又很快離開。

陳窈聽到他很輕微的喘氣聲,像呼吸聲一樣輕,卻又像是在壓抑着什麽。

——

周末連着晴了兩天,周一清晨卻下起了暴雨。

陳窈拉開窗簾,看着雨滴一線一線往下砸,覺得有點郁悶。她那天只買了日常生活用品,忘記買傘了。

沒傘難道淋雨去學校嗎?

此刻,她又想起了邵季舒,可随即她又耷拉下了臉。尹愉心所說的邵季舒,和她認識的那個天天上學的人好像不是一個人。

陳窈上輩子沒有太注意到他,也記不清邵季舒這時候究竟是不是天天都去學校的了。

不管了。

穿好鞋,背上書包,陳窈繼續準備厚着臉皮去敲對面的門。

可她才把門拉開,就聽見對面的文芳扯着嗓子喊:“小舒啊,外面在下雨,你把傘拿上!”

邵季舒已經下了樓梯,走的老遠。他腳步快,文芳追不上。再者,那孩子分明是知道外面下雨的,可卻還是連傘都沒帶就直接出去了,她就是追去了邵季舒也不會要。

這不是第一次,也決不會是最後一次。從很多年前起,這孩子就不太愛惜自己的身體了,甚至還喜歡作.踐自己。

這些陳窈不知道,她見文芳舉着傘喊,關了門走過去,“阿姨,邵季舒沒帶傘呀?”

文芳看見她就想起那晚邵季舒的手勢,一時不知如何搭話。邵季舒明顯是不想跟她接觸的。

陳窈笑盈盈的,眼神清澈:“我給他送呀!我們順路,我剛好忘買傘了,正好能跟他打一把傘!”

聽她這樣說,文芳原本是想進屋再給她拿把傘的,誰知陳窈把傘一奪輕盈的跑下了樓,連電梯也不坐了。

陳窈一路奔下樓,她雖然身體不好,可身輕體軟,跑起來很快。

她跑下樓時,邵季舒正陰沉着臉準備踏進雨中,身後陳窈喊他:“邵季舒,等一下!”

邵季舒腳步未停,走進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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