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光頭

光頭

周六清晨,陳窈家的門被敲響,她皺眉喝下一口面湯,在貓眼裏看了一眼外面的人。

“阿姨,您找我有事?”

文芳有些局促的站在外面,手在圍裙上摩擦,笑的眼角起了皺紋:“窈窈,阿姨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兒?”

陳窈點頭:“阿姨您說,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答應您。”她和邵季舒絕交了,可他們畢竟還是鄰居。

“幫我給小舒剃頭。”

文芳早上做飯時,邵季舒自己提出來的,用手語告訴她自己頭發太長,傷口處的膿會黏在頭發上,并且還特意讓她找陳窈幫忙。

文芳為難道:“窈窈,阿姨眼睛看不清,怕弄到他傷口。”

陳窈認命,再不想理邵季舒,他好歹也為她受過傷。

邵季舒坐在陽臺上,脖子上圍着一整塊布,他身邊的小桌子上放着剃刀剪刀等物品。

陳窈去的時候,邵季舒恰好回了頭。他腦袋上的紗布拆了,傷口處的頭發黏在了一起,臉上貼着創口貼,看她的眼神純良溫和。

陳窈幾乎以為這人和昨天那個咬她臉的不是一個人。

昨天的邵季舒瘋狂又偏激,今天的卻如此溫和。

陳窈第一次幫人剃頭,邵季舒傷的又是後腦勺,她咬咬唇,猶豫的問:“要不全剃了吧?”

文芳大驚失色,慌得去看邵季舒的臉。

小時候張煜城那些人為了捉弄他,特意把他的頭發剃光,還在腦袋上畫畫,說他是啞和尚。文芳怕他想起那些不好的事,跟陳窈說:“要不就剪短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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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季舒卻點了點頭。

陳窈不知該聽誰的,邵季舒直接拉着她的手去摸他後腦勺。

陳窈想了想,先拿着剪刀給他剪短,頭發一點一點的落在地上。剪短後,她彎腰問邵季舒:“這樣可以嗎?”

他搖頭,唇瓣淺淺的抿起,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陳窈心裏有氣,拿着剃刀也沒等他同意,開始從腦門給他剃光。

邵季舒倒是很聽話,沒有掙紮也沒有拒絕,這樣的他,倒讓陳窈有些不忍心。

她最終給他留了一點短短的頭發,摸上去特別紮手。

邵季舒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勾了勾唇角。

他看起來倒真像個邪氣的和尚,臉型消瘦,眼睛狹長,眼尾翹起帶幾分惑人,眉尾處的那顆黑痣平添幾分性感。

他小時候張煜城剃光了他的頭,天天喊他和尚。

邵季舒眸光暗下來。

他軟弱人家欺負他,他強勢人家畏懼他,他寧願被人畏懼,也不願意被人欺負。而且,有些東西不去争取,就會永遠失去。

陳窈好奇的拿手心碰了碰他頭頂的短刺,不期然和鏡子裏的邵季舒撞上視線。

昨天才說了絕交,今天陳窈自然不可能理他,給他剃了頭就走。

邵季舒竟也沒攔,目光淡淡的目送她離開。

他長得是真的俊,剃了光頭都斯斯文文的,一副清貴公子相。陳窈看着就來氣,長的人模人樣的一個人,為什麽一點禮貌都沒有呢?

陳窈走到門口時又跑了回去,拿起剃刀把她腦門上的頭發剃的更短,做完這些沖他吐吐舌頭,一溜煙的跑得沒影了。

邵季舒摸了摸光的發亮的腦門,失笑。

他的小姑娘難得這麽活潑,讓他覺得自己仿佛也是快樂的。

運動會之後班上重新排了位置,陳窈這次居然是和邵季舒坐在一起的,兩人一起坐在一組倒數第二排,身後是藺修明和尹愉心。

張煜城則是坐到了三組,和丁權同桌。不過他也不怎麽來上課,坐哪裏幾乎是無所謂。

陳窈這次見了他也不繞道,也懶得躲他,反正已經和他撕破了臉。

張煜城幾次看着她欲言又止,陳窈也沒在意,直接回他一個白眼。

陳窈幾乎不和邵季舒講話。

班上有同學見他被張煜城揍也不還手,不由得開始懷疑起他的身份,又因為他頂着光頭,班上同學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和尚”。

每次陳窈聽見都會怼回去,可偏偏邵季舒本人卻不在乎,他總是平靜的垂着眼,在練習冊上寫寫畫畫,偶爾捏捏她的臉,更過分的事情卻不再做了。

十一月尾的時候,陳窈想到陳曼凝的病情快好轉,她應該也要回京市了。

重生後,她平安的度過了這兩個月。

接到精神病院的電話時,陳窈幾乎是喜極而泣,一個勁兒的問:“媽媽,媽媽,你真的記得我嗎?”

電話那端的陳曼凝微笑:“你是媽媽的小幺兒,媽媽怎麽可能會不記得你?”

“那媽媽你什麽時候可以出院?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家?”陳窈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吸了吸鼻子。

“幺兒,醫生說我再觀察一個星期就能出院,你這幾天就能和藺先生說,去辦轉學手續。”

上一世陳窈在去校長辦公室時遇到了朱月悅,那個時候朱月悅精神幾乎失常,視陳窈如眼中釘肉中刺。

陳窈挂了電話之後,興奮地在床上蹦來蹦去。

她就知道,只要熬過這兩個月,她就能回家啦!

陳窈拿手機給京市的朋友打電話,首先打給祁白,祁白在被她哥哥逼着跑步,電話是她哥哥接的。陳窈笑眯眯的跟他說自己要回去了,讓她幫忙轉告祁白。

祁晉很冷淡,嗯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陳窈抱着被子打滾,眉開眼笑的給言堯打電話。

言堯聲音很淡:“幹什麽?”

陳窈說:“言堯,姐姐要回京市啦!”

言堯打了個哈欠,“歡迎。”

打完電話,陳窈有點小小的失落,怎麽他們好像都不是很歡迎她?

第二天,陳窈和藺永年說了自己要回去的事,藺永年讓助理準備好材料,給她辦轉學手續。

一連幾天,陳窈心情都很好,每天笑眯眯的,讓教室裏的同學看了也心情大好。

轉眼到了雙十一這天,陳曼凝按理說可以出院了,只要她好轉,陳窈就能回家。

這天早上,陳窈上學時格外雀躍,甚至難得主動牽起了邵季舒的手晃蕩,也不去管她嘴裏說的什麽男女大防。

邵季舒垂下眼看她,薄唇輕抿。

陳窈說:“邵季舒,我過幾天就要回京市啦!”

她太高興,甚至抱住了邵季舒,眉眼間皆是笑意。

邵季舒一愣,臉色微沉,冷淡的點了點頭。

他還沒想好怎麽留住陳窈,陳窈就自己愁眉苦臉的趴在桌上,小嘴噘得老高,咬着唇十分不高興。

邵季舒在她身邊坐下,用筆戳了戳她的臉,微微疑惑地看着她。

陳窈直接轉了個身,抱住他脖子,把臉埋在他頸窩間,承受不住一般,恸哭出聲:“邵季舒,我媽媽受刺激了。”

這次刺激她的人是卓雅。

不知道卓雅從哪裏使的手段,查到了陳窈和藺永年的關系,随後親自出手,刺激了陳曼凝。

卓雅沒有年輕時的陳曼凝好看,可她沒毀容,多年來養尊處優,倒也雍容華貴,她親自去了京市,看望了精神病院裏的陳曼凝。

時隔十七年,再相見時,一個是貴婦人,一個是精神病人。

陳曼凝瘋瘋癫癫的要殺她。

剛才,她的主治醫生給陳窈打電話,講了事情的經過。

正是下課時間,班上好多人都往這邊看。

邵季舒渾不在意,擡手輕輕拍着陳窈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陳窈哭了一會之後坐起來,狠狠剜了一眼藺修明。

藺修明被她看得莫名其妙,聳聳肩輕笑。

于邵季舒而言,這至少意味着陳窈不必離去。同時,他也更加頭疼,該如何讓陳窈心甘情願的留在她身邊?

他都不曾和她說過一句話,陳窈在他面前像只拿他當哥哥,每每想到這點,邵季舒就暴躁的想砸東西,心口都像喘不過氣來般。

他喜歡陳窈的笑,也希望她真心實意的想留下,可若她不願意,他也只能強制鎖着她。

邵季舒冷沉的眸子裏映着陳窈蹙眉的小臉,淺淺彎唇笑了起來。他該慶幸,好歹他有錢,有的是法子鎖她。

聖誕節下了雪,雪花飄飄揚揚,校園銀裝素裹,美不勝收。十二月了,陳窈還是沒能走,仍舊留在井原市。

邵季舒開始策劃表白,他總得讓陳窈知道他的心意,不再拿他當朋友。

元旦晚會每個班級都要出一個節目,7班同學都興致缺缺,只想着溜出去玩。

藺修明強制要求演一個小品。

班上沒人樂意,藺修明把目光放在了自己同桌尹愉心身上。

尹愉心皮得很,鬼主意多,他冷着臉要求她必須準備一個小品時,尹愉心開開心心的回他:“班長大人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藺修明長得不錯,尹愉心挺喜歡他的。

最後寫劇本的事情落在了陳窈肩上。

陳窈一邊忙着期末複習,一邊寫着劇本,中午的時候,望着窗外飄着的雪花,忍不住想,要是媽媽的病一直都好不了,那她不是得一直留在井原市?

卓雅來找過她一次,大意是希望陳窈不要打擾他們一家的正常生活。陳窈幾乎想撕碎她的面具,可她才十六歲,許多事情根本無能為力,對于大人的世界,始終保持着觀望态度。

天氣越來越冷,陳窈穿着厚厚的棉衣,每天早上起來後都會去邵季舒家喝一碗粥。

喝完粥,陳窈一擡頭,對上邵季舒滿是縱容的眸子,微愣了下。

他頭發長長了一點,豎在腦袋上,像個勞改犯。陳窈最後也沒和他絕交,畢竟後來邵季舒和她相處也算是守距離。

每次對上邵季舒這樣的眼神,陳窈都會忍不住想,邵季舒是不是把她當成豬在養了呀?

所以每次看她吃東西,眼神都會變得那麽滿足。

她問邵季舒時,邵季舒只是笑,用手掌拍拍她腦袋,像哄小孩子。

劇本寫完之後,陳窈第一個給邵季舒看。

她已經沒那麽怕他,偶爾在邵季舒面前會展露本性,逗他玩一下。

邵季舒也樂意縱着她,不再總是吓唬她。

他靠在欄杆上看陳窈寫的小品劇本,積雪将天地折射的格外明亮,白色的紙張也有些晃眼,比這更刺眼的是劇本的內容。

邵季舒握着劇本的手指收緊,側頭看向指尖通紅,吸着鼻子在窗臺上堆小雪人的陳窈。

她瘦了許多,側臉上的嬰兒肥消失一點,襯得一雙杏眼更為靈動,長睫上似乎還沾着雪花,寬大的紅色羽絨服幾乎包裹她整個人,在雪景的映襯下美如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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