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要”

“要”

陳窈到家的時候臉已經被風吹的近乎沒有知覺,她推開院子門,走進去,看到坐在她家門前的臺階上的人時,愣住。

那人似乎是等了很久,低頭往手心裏吹氣,聽到聲音擡起頭,朝她看過來,随後便是一個淡淡的笑。

他發間落了些雪,臺階周圍也鋪了一層雪,從遠處看,像是與天地融為了一體。

陳窈站在門口,不敢過去。

恍然以為是夢。

她以為她那樣決絕,邵季舒怎麽樣都會恨她,從而不會再喜歡她。

可是此刻,他蹲在她家門前,像是在等待主人歸家的小狗。

陳窈抿緊唇,垂下眼睛看着地面,隔了一段距離,小聲問他:“你來這裏幹嘛?”

問完,她又想起邵季舒不會說話,擡起眼睛看他。

邵季舒坐在那裏,沒有站起來的意思,手指緩慢的比劃着。

【你要不要我?】

她給他寫的信裏,說的就是陳窈要不起他。

陳窈搖頭,“不要。”

她實在要不起。

邵季舒眉眼陰沉下來,他低下頭,繼續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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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地方去。】

陳窈微訝,轉身關上院子門,小步小步的朝他走近,從口袋裏摸出鑰匙去開他身後的門,門開,陳窈扭過頭問:“你為什麽會沒有地方去?”

邵季舒擡起頭,表情脆弱。

【我妹妹去世了。】

陳窈并不知道他還有個妹妹,手指攥着鑰匙,在他身邊蹲了下來,“你妹妹……”

邵念是今天早晨去世的。

她原本就先天性心髒衰竭,根本活不長久。

昨天半夜她心律幾乎為零,被送進醫院搶救了一個晚上,最終離世。

她死的時候才十歲。

畢苪雅近乎歇斯底裏,抓着邵季舒的衣領,質問他,為什麽不願意把心髒換給妹妹。

清晨,急診室外燈還開着,邵季舒眼前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模糊的晃。

他不知道為什麽小時候那麽關心他的母親,在邵念出生之後對他就冷冷淡淡,甚至有一次他靠近還在襁褓中的邵念時,畢苪雅厲聲呵斥他:“你不要傷害你妹妹!”

邵念先天性心髒衰竭,從她三歲起,畢苪雅就天天要讓邵季舒把自己的心髒換給她。

畢苪雅說,你是她哥哥,她還那麽小,你怎麽忍心?

邵季舒原本對邵念有幾分憐惜的心,在畢苪雅日複一日的哀求中,消散的無影無蹤。

他後來甚至恨這個妹妹。若是邵念不出生,他或許還是畢苪雅口中的乖孩子。

而他如今十七歲。

畢苪雅質問他,為什麽不願意把心髒換給妹妹?

同樣都是她的孩子,為什麽要厚此薄彼?

邵季舒不願意。

說他自私也好,冷血也罷,他就是不願意。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也不必帶着虛僞的面具去讨好誰。

畢苪雅近乎瘋癫,瘋狂之下說出了一個很多年前的秘密。

一旁的邵華藏聽了,非但沒有遮掩的意思,反而是如釋重負的輕松。

故事很簡單,姐夫出軌了小姨子,小姨子懷了孕,生産時死掉了,孩子就給了姐夫和姐姐。

姐夫是邵華藏,姐姐是畢苪雅,小姨子是邵季舒的親生母親畢佳。

而那個孩子,則是邵季舒。

聽完這些,邵季舒并不覺得難以接受,反而恍然大悟。

而後畢苪雅說,你以為你五歲的時候醫生為什麽會用錯藥?他根本就沒有開錯,是我給你喂錯了藥。

邵華藏疲倦的坐在走廊上的等候椅上,看着邵季舒的目光滿是愧疚。

所有的真相都在這一刻揭開。

為什麽畢鑲浙總說邵季舒長得像他姐,然而邵季舒本人和畢苪雅相像之處甚少。為什麽邵華藏從來不去管邵季舒的事,原來都是出自愧疚。又為什麽,畢苪雅在親生孩子出生之後,對邵季舒就避之如蛇蠍,邵季舒可是要搶她女兒家産的人啊。

邵季舒冷靜的可怕。

或許是多年來習慣了封閉內心,在得知全部真相時,他甚至連心跳都沒有變上分毫。

他眉眼一片冷,甚至有心思向他父親提問,增加他的內疚。

邵華藏似乎在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鏡片下的眼睛疲憊不堪,看着邵季舒的目光閃閃躲躲。

邵季舒扯了扯嘴角,莫名的想笑。

其實他已經習慣了生活在無聲的世界裏,也習慣了離群索居,習慣了孤僻,習慣了拒人于千裏之外,也習慣了陰暗的角落。

他甚至都疲倦的懶得去尋找這一切的根源。

他将自己的情感封鎖起來,久而久之也忘了自己也曾是一個眼眸純淨的小男孩。

他跟他父親說,他不怪任何人,他只希望爸爸不要再難過。

這本是一句極為虛僞的話,邵季舒比劃的沒有半點羞愧之色,這些年他早就學會了和人虛與委蛇。

邵華藏捂着眼睛,終于哭了。

邵季舒眉眼淡漠的将他抱在懷裏,拍着他的背,面無表情的安撫他。

而後他想起了陳窈。

那個柔軟的姑娘在面對親人離去時,表現出來的大約才是人之常情。

他越發覺得邵華藏虛僞,可他需要他的愧疚。

邵季舒跟他說,他喜歡上了一個姑娘。

他還說,他想娶她回家。

邵華藏在商場浸淫多年,問:“是誰家的小姐?”

邵季舒垂下眼,表情有幾分痛苦。

【她家沒有錢】

【她是唯一一個不嫌棄我的人】

邵華藏便說不出話了。他做不到去反駁這樣的邵季舒,更不想去面對自己的錯誤。

他們這樣的人家,邵季舒原本可以娶一位溫婉賢淑的豪門小姐,為邵家帶來巨大的利益,可是他說,他喜歡上了一個姑娘,想娶她回家。

而那個姑娘家沒有錢,卻是唯一一個不嫌棄他的人。

邵華藏默許了。

他們家的男孩子都早熟,他十六七歲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這輩子所要的是什麽。

今年他兒子十七歲,認定了一個姑娘,實則也不足為奇。

然而邵季舒跟陳窈說的版本卻是——

【我家裏人覺得我丢了邵家的臉,所以在妹妹出生之後,我都是一個人住在外面,很少回家】

陳窈手中的鑰匙掐進掌心的肉,指尖微顫。

【我妹妹有先天性心髒衰竭,我後媽一直想讓我把心髒換給她】

邵季舒眼中似乎有淚,雙眸閃着微光,表情有些無助的看着陳窈。他容貌俊秀,五官偏豔,露出這樣脆弱的表情,實在惹人憐惜。

陳窈幾乎想抱抱他。

她咬唇,鼻尖輕輕嗯了一聲。

邵季舒繼續比劃。

【我怕死,所以不想換給她。我爸爸和後媽都覺得我自私,他們讓我滾。】

他擡眼,忽然将腦袋擱在陳窈肩上,指尖死死地掐着手心,醞釀着情緒,摟緊了陳窈的脖子。

陳窈動作僵硬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抱住了他。

一個多月沒有抱陳窈,她似乎都瘦了,抱起來沒有以前那麽舒服。

邵季舒皺皺眉,抖了抖肩。

陳窈以為他在哭,輕輕拍打着他的背,柔聲說:“邵季舒,你別哭,你沒有做錯什麽。”

邵季舒把臉埋在她頸間,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

陳窈擡手摸了摸他的頭,像安慰言堯一樣安慰他:“不要哭了啊,乖,什麽事都不會有的。你妹妹心髒衰竭……”

她詞窮,不知道該怎麽說。

邵季舒現在肯定很不好受,他妹妹去世,父母卻又這樣針對他。

陳窈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後腦勺,哄他:“那你今天現在我這裏住一天,明天回家和你爸爸媽媽講清楚,好不好?”

他用腦袋拱她下巴,使勁兒的搖頭,抱着她不放開。手在空中無聲比劃着不好。

陳窈只好陪他蹲在地上,可是她心裏卻是很久都沒有過的滿足。

眼前的少年,是她喜歡的人啊。

不知道過去多久,邵季舒似乎是哭夠了,終于把臉擡了起來,稍微松開了她。

他滿臉的陰郁,低着頭,繼續比劃問她。

【你要不要我。】

陳窈猶豫。

她本來就不是果斷的人,做出決定往往要掙紮思考很久。

更何況眼前的人是邵季舒。

邵季舒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輕輕地吻她手心,一雙眼睛委屈巴拉的看着她。

陳窈眼睛眨了又眨,艱難的搖了搖頭:“邵季舒……”

邵季舒放開她的手,抿着唇角,眼睛裏滿是責問。

【你不要我,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

【從來沒人對我那麽好,所有人都嫌棄我,他們都害怕我,你們是正常的人,我就是要被人丢下的。】

陳窈眼睫顫着,猶猶豫豫好久,終于說:“我沒有嫌棄過你。”

雖然她的确怕他,現在也怕。

【你喜歡我嗎?】

陳窈點頭,語氣認真又溫和,一句話說出來,陡然紅了眼眶:“我喜歡你。”

這一刻她又想起了祁白。

祁白說的對呀,她喜歡一個人,為什麽要去管那麽多?

邵季舒抿着唇角,壓抑着笑,唇線生硬,又問她。

【要不要我?】

天色暗下來,雪花紛紛落下,家門口的路燈亮起,天地間空曠安靜。

陳窈聽到很多聲音,言堯摔了顏料瓶子,隔壁家的狗在叫,車子剎停聲。然而她看到的,只有邵季舒的這句——要不要我。

他發間的雪已經融化成水,看着她的眼神執拗,眼底深處有深深的占有欲。

陳窈不是很懂,他妹妹今天早上去世,他下午就跑來問她要不要他。

然而她知道,她對邵季舒,早就繳械投降了。

“要。”

她點點頭,月牙眼綻開笑,淺淺彎起了唇角。

笑容仿佛在冰天雪地間盛開了一個春天。

這句話邵季舒記了好多年。

這天他妹妹去世,心底深處渴求了多年的母愛終于沒了念想。

他心底荒涼一片,比落雪還要涼上三分。

陳窈對他說要他。

十七歲這年的陳窈并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是個如何可怕的人。

她單純懵懂,不願意讓他覺得人世孤苦。

她年少純粹,順應自己的心帶給他溫暖。

甚至因為同情他、憐憫他、被他的執着打動,想過為他放棄自己平淡安穩的人生。

被這樣偏執病态的男人看上,又怎麽可能跑得掉。

這樣的人,說他有心他卻比誰都涼薄,說他無心,他卻将一生的癡狂寵愛都盡數給了她。

而被他愛上的人,要麽和他一起下地獄,要麽努力把他拉上岸。

甜甜小劇場:

陳窈最開始并不知道,邵季舒早就在他妹妹去世的那個清晨就和邵父談好了全部——甚至說了要娶她。

她第一次去見邵季舒家長時,緊張的要命。

然而到了邵家卻發現,邵父比她還要緊張,那位聞名商界的邵華藏邵董甚至連問題都不敢問她。

餐桌上,邵季舒表情平淡。

陳窈緊張的捏着筷子,只敢吃自己面前的菜,怕給長輩留下不好的印象。

邵華藏咳嗽兩聲,陳窈抖了抖。

邵季舒攬住她的肩,問她:“怕什麽?”

陳窈抿緊唇,“沒……沒怕啊。”

邵華藏尴尬的推着眼鏡,像陳窈道歉:“抱歉啊,爸爸吓到你了。”

爸、爸……爸爸?

陳窈更害怕了,心想自己還沒跟他兒子結婚啊!

他們這邊都這麽早就要改口嗎?

吃完飯,邵華藏問:“什麽時候辦婚禮啊?”

邵季舒說:“下半年吧。”他看了一眼陳窈,微皺了眉。

邵華藏人精,看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當即說:“要拖這麽久?”

陳窈忙擺手:“叔叔,不久了,我、我還沒準備好。”

邵季舒筷子輕敲了一下碗沿。

邵華藏抹了抹眼角,說道:“我這一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小舒能娶到媳婦。”

陳窈傻眼:“???”

邵華藏說:“下半年就下半年吧,我老人家一把老骨頭了,多做幾次手術,可能還是可以活到那個時候的。”

陳窈結巴:“叔、叔……叔叔?您身體不好呀?”

邵華藏似乎是難過極了,用手帕捂住臉,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咳!”

陳窈看向邵季舒。

邵季舒一臉的擔憂。

陳窈咬咬唇,小聲說:“叔叔,您還能撐多久啊?”

邵華藏瞪她。

陳窈連忙換了個說法:“我是說,我可以調整時間,早點和您兒子結婚。”

邵華藏“唔”了一聲,說道:“也就這三個月了吧。”

邵季舒終于給了他一個笑。

邵華藏看向陳窈:“姑娘,你不用為了我這個糟老頭子委屈自己,我……”

陳窈心軟:“叔叔,我下個月和您兒子結婚,行嗎?”

邵季舒假意問:“會不會太委屈你了?”

陳窈看着邵華藏,連連搖頭:“不委屈!不委屈!”

邵季舒點點頭:“那行。”

邵先生挑眉:你還想翻出我的五指山?

陳窈:qaq

下本寫《被偏執狂點擊的第十年》

【偏執黑化x嬌怯小美人】

梁姍出去買了個菜,再回來時,時間線快進十年,她養的溫順小可愛,也黑化成了神經質,并揚言要弄死她。

梁姍:寶貝,我真的去買菜了!

沈卿譯吻她蝴蝶骨,一口狠狠咬下去,漫不經心:信你啊。

梁姍:QAQ!可怕!

沈卿譯十七歲時把一個姑娘捧在心尖,這個姑娘卻不要他,一走就是十年。

十年來沈卿譯恨她愛她,心想再見一定要弄死她。可這姑娘再回到他身邊時,卻已經失憶,不記得十年來發生過什麽。

沈卿譯想要折磨她,更想的卻是,能将她鎖在自己身邊,叫她再也不敢丢下他。

久別重逢甜寵文,除了男主比較偏執之外都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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