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得緣仙山下,常常有一面容蒼老、白發披肩的老妖唱:“風吹,是她的淚喲,苦欸,是她的味喲……竹笛吹起,她會悅喲。”
玉菱美名曰,欲在凡界多留幾時游玩,實則怕回魔界被坤滄責罵。司凡也只是笑笑不語,便答應帶玉菱在凡界游玩。
他們游玩至得緣仙山,偶然聽到這一曲子。玉菱興致全然降下,攔住騎在貔貅上面老妖,問道:“這位妖尊,為何你唱的如此悲傷?可是在思念心愛之人?”
司凡朝老妖點點頭,又看向玉菱。老妖點頭一笑,目視玉菱,解釋道:“這曲子的确是寄托思念之意,但和心愛之人無關。小女娃,吾是得緣仙山妖界之妖王道阒(qu),你這般阻攔不怕吾坐騎把你踏扁嗎?”
玉菱答道:“我不喜這個曲調。妖尊,我知道我失禮了,還請見諒。”
司凡悄悄走到玉菱身後,輕輕地敲一下玉菱的腦袋。
玉菱當即轉頭,怒瞪司凡,道:“司子,你能不能不老打我頭啊,我要是被你打傻了,你養我一輩子?”
司凡笑噴,因道阒在旁,收斂神色,笑道:“我養你啊!小菱子,你還懂得禮數,少見啊。”
玉菱撇開頭,道:“我并不是那般無禮之人,你這般嘲弄,我可算聽出來,你老喜歡捉弄我。”
“我哪裏捉弄你,”司凡看出玉菱不悅,一本正經地道,“小菱子,你可想聽,這曲子的由來?”
玉菱這才轉移視線,對着司凡怏怏不樂道:“誰知道你會再搞什麽幺蛾子……如若是真的,那我不妨賞臉聽一聽。”
“你在這裏等着。”
司凡說罷。司凡靠近道阒,兩人小聲談說。玉菱欲靠近,又礙着司凡的那句話,遲遲未動。
司凡與道阒談話完,轉頭瞥一眼玉菱,再笑對道阒說幾句,走到玉菱面前,笑道:“小菱子,你猜猜我和道阒剛才談說了什麽?要是不想猜也沒關系。”
玉菱轉身,淡淡道:“我才不猜呢,你老是這般逗我,你把我當傻子耍,你以為我還會像一只靈獸不知青紅皂白,見是主就黏上去嗎?”
貔貅聽懂玉菱的話意,前爪騰空而起。道阒卻淩空而坐,也不牽制貔貅,就任由它去。
司凡事先就知道一般,借竹扇擋住貔貅的猛撲。
玉菱驚站原地,喃喃道:“這靈獸還未修成人身,就這般厲害,再修煉幾百年,我再愣神時,豈不是被它傷得慘兮兮的。”
貔貅見并未得逞,妄再撲之。道阒便喊:“莫再鬧。”
貔貅放下前爪,沖玉菱大吼。這吼叫的力道形成的風,倒讓玉菱有些站不穩,往後倒退幾步。貔貅走回道阒身邊,道阒在貔貅頭上刮擦幾下,貔貅溫順地趴在地面。
司凡将竹扇收回袖中,面視玉菱,道:“小菱子,你能不能長點心眼?我可不是你父尊派來的親信,要是有下次,我看你該怎麽辦。”
玉菱眨着眼,不知所想。
道阒來到司凡面前,神色不悅,道:“這女娃娃,出言不遜,難道。逍遙仙,你可得看好她,進入此幻境不得亂用法術。”
司凡抱拳,道:“這是自然。她說話純屬無心,正因為這點,恐怕坤滄把魔主之位交給她,還需很長時間。”
道阒說話素來大聲,玉菱聽後,心裏堵了塊大石。玉菱當機立斷,上前拉着司凡欲離。
司凡趁着玉菱氣頭上,指尖點一下玉菱眉心。
道阒上前,道:“女娃娃氣什麽?你活多長,吾活多長;你不尊老,待你老、誰尊你!”
“哼,我就是這般脾氣,妖尊你要是不喜,倒也不必理我。你若是要在背後論我好壞,那就應該離我遠遠的。”
道阒一笑,釋然,道:“當是此因,女娃娃,你将是魔主,你怎麽能這般小氣,心胸若是不廣大,何以成大事?斤斤計較,柴米油鹽醬醋茶,你喜歡此?”
司凡彈一下玉菱眉心,玉菱瞪着司凡,輕聲怒道:“能不能不要老這樣,你這是壞習慣,得治!”
司凡眨眼提示,道:“那。”
道阒在旁偷笑,玉菱轉回瞧見,小聲斥道:“為老不尊。”
道阒又擺回嚴肅的神情,不慌不忙地道:“趕緊去幻境,然則,幻境洞一到午時就消失。”
司凡拜別道阒,帶着玉菱來到得緣特有的異境——得緣幻境。
進入幻境,入眼一片翠色.欲流;再走幾步,茵草生出流光溢彩;來到幻境中心,雲蒸霞蔚,攝人心魄。
“這……好美。”
玉菱如此興奮。司凡眯着眼,掌中幻化出竹扇敲一下玉菱的腦袋,提示道:“越是美的東西越有毒!”
玉菱斜着眼瞪一下司凡,哼了一聲。
“又生氣了。”司凡笑笑,又道,“我不是給你一把玉扇嗎,你也可以敲我。”
“你高我一個頭,我打不到。”
司凡蹲下,仰視玉菱,笑道:“小菱子,你看我這是比你矮了吧,要敲你可快敲,否則,過了這村可沒這店。”
玉菱噘着嘴,道:“無聊。”
“小菱子,你看着。”
只見竹扇淩空置于司凡雙手間,竹扇周遭散發着耀眼白光,白光越來越強,晃眼瞬間,竹扇消失在司凡雙手劍。
玉菱不解問道:“這扇子去哪裏了?”
“你猜。”
玉菱氣道:“我不猜,你愛講不講,反正你這麽喜歡捉弄我,我偏不随了你的願。”
司凡笑道:“算了,算了,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司凡拂袖,他們身處的環境變了個模樣。
縱眼而觀,身旁都是綠油油的毛竹。風輕輕飄過,竹葉沙沙作響,勝過絲竹管弦。
“司子,你法力不錯啊,幻境變了個模樣。”玉菱目視司凡,又道,“那曲子和幻境有什麽關系?”
“無關。”
“不是,無關!那進入這幻境幹什麽?你是不是拿這個來逗我玩?我有那麽好玩嗎?”
司凡笑着,指着翠綠的毛竹杆,道:“你可沒那麽好玩,這個比你有意思多了。”
玉菱掃了一眼,道:“竹子罷了。”
“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司凡說罷,玉菱靜靜期待。
半晌,一根毛竹化為人形。
純白的長發及腰,發絲十分纖細;碧綠的眸子,平淡溫和;碧色長袍着于身,風來,飄逸十足。
玉菱問道:“這妖面如白玉,神清韻長。如此之妖者,修煉多少年?”
司凡答道:“此妖名為清玉,修煉六百年有餘。小菱子,你修煉的境界定不如清玉。”
玉菱憋氣着,問道:“那這清玉和曲子有什麽關系?”
“清玉和曲子沒關系,”司凡眼瞅玉菱丢給他一個淩厲的眼神,笑着又道,“但他和曲子裏的人,有關。小菱子,接下來,你不要說話,就安安靜靜地看發生什麽事吧。”
“那你先告訴我,我們一直跟着清玉,他怎麽沒反應?”
司凡輕輕啓唇,道:“這裏是幻境,所以看到的,你是觸摸不到,即使過去未來在這裏展現,那也将是一場夢。”
清玉如其名,塵洗身質樸。
得緣仙山靈氣足矣,多為毛竹生;靈氣足,如結靈識,必有妖生;妖生矣,足三百年,必化人身。
清玉出于此仙山,道行是中佼佼者。
清玉好交友,人緣頗好。
道阒是修煉上千年的苎麻妖,尊為妖王,與清玉交好。
清玉一路走到溪邊停下。
卯時,天剛破曉,溪水水面倒映着一雙手。
清玉走到一顆苎麻小苗邊停下,他慢慢把手裏的手滴到苎麻小苗土壤周圍。
清玉無笑意,心卻悅然。
清玉指尖觸碰着苎麻剛長出的新芽,說道:“三百年了,你還沒修煉成人形,是不是你天資愚鈍?”
苎麻小苗發出清甜的聲音:“沒有的事,我快、快修煉成人形了!”
清玉淡笑,道:“那好,別着急,慢慢來,不然你修煉得急了,怕是長醜了。”
苎麻小苗晃動,清玉擡高手指。
“清玉哥哥天天給我澆水,我會長快快的,美美的。”
清玉站起,說道:“郁玫,好好修煉,我想看你化為人形的那一刻。”
“清玉,再見。”
清玉低頭看一眼苎麻小苗,嘆道:“郁玫,你長大了……”
“對。”
清玉垂眼,慢慢離去。
玉菱忍不住,道:“司凡,這好平淡啊,清玉和郁玫是什麽關系?那郁玫是不是和曲子有關。”
司凡作噤聲。
倏忽,眼前一片紛雜。
玉菱絲毫知道自己歷經了什麽事,這才覺,司凡手上拿着竹扇。
司凡走到玉菱面前,用扇頭敲了一下玉菱,說道:“你呀,這記性都打了水漂去。這竹扇可是有靈識的,你剛剛的話驚擾了竹扇,竹扇收回鏡像,你想知道曲子由來,可是難了喲。”
“司凡大仙……我錯了,你行行好,可憐小的我,”玉菱覺司凡得意,正眼怒道,“你以為我是那種嬌滴滴的女孩哦,我才不想撒嬌呢,快講!”
司凡目視玉菱,笑道:“小菱子,你啊……哈哈,我講。”
玉菱僵着臉,不發一言。
司凡搖着竹扇,笑道:“那曲子和郁玫有關,你不應早看出來了嗎?你不是看不出來吧?小菱子你這眼神,哈哈……老生氣不好,老得快。”
玉菱怏怏不樂道:“這般聽來,司凡大仙你這是在嗤笑我。”
司凡道:“開個玩笑,不要當真。好了,也該繼續了。但是我話先擺前頭,你不要再發一言。”
玉菱答道:“我會的。”
竹扇在司凡手裏,發出暈人的白光……
周遭景致不同于那片竹林。
褐黑的土壤上置放着一石桌,石桌邊擺放着四個石凳。
清瘦碧色的身影出現,後方還有一個身影尾随着。
兩人坐下。
碧色身影拂袖,桌面上出現棋盤、茶杯。
碧色身影道:“該你了。”
“清玉,你老是準備棋盤不準備棋子、準備茶杯不準備茶壺,主要的都沒有、次要的準備倒是準備好了。”
清玉看着好友搖了搖頭,他道:“道阒兄,你年長于我,主予你來、次予我來,不是正好。”
“你這話或許有理,但在我較喜齊全。”
說罷,桌上添置了白棋子、黑棋子和茶壺。
清玉打開壺蓋,問道:“道阒兄,可喜空飲?”
道阒答道:“不喜。”
“茶壺無茶水,這怎辦?”
“自當是有竹葉水替。”
清玉淡笑,掌心幻化出竹葉。清玉将竹葉放入茶壺中,再拿茶壺走到泉水邊。
清玉走回,說道:“飲茶宜悠慢,小火煮,味才好。”
“當然。”
道阒拿起壺蓋蓋好,拿着茶壺放在石堆上。道阒打個響指,石子燃起小火。
道阒坐下,問:“郁玫今夜就要幻化成人形,你去看她嗎?”
清玉回道:“這是自然。言而有信,我當從之。”
“郁玫這幾天,她總是嚷嚷着要你來澆水。”道阒拿起黑子,又道,“這幾天來得緣的仙道,可否難對付?”
清玉拿着白子放到棋盤中心,答道:“堕仙傷了些小妖,妖洞不知是如何被他們發現的。”
“清玉,你每次都贏了我,我應自罰,不如我以茶代酒。”
茶壺飛至道阒手上。
清玉指尖點了點茶杯,茶杯就到了道阒面前。
道阒倒茶,笑道:“你這般利落,也沒見被堕仙傷半分。”
“郁玫要化為人形,今夜,你來守護妖界。”
“放心,妖界有我。”道阒抿一口茶水,道,“嘗起來苦澀,後回甘。這茶不夠甜,但回甘,是好茶。”
“我需小憩,道阒兄如果喜愛這茶,那都予了你。”
道阒靜靜品着茶,雙瞳倒映着清玉的背影,很快地,背影消失在竹林裏。
天穹幽幽,星點愈多。
清玉現身到小溪邊,用一個竹筒裝溪水,慢步至一株苎麻邊,緩緩将水滴到根部。
在夜幕下,透明的水滴,滴至最後一顆水珠落到根部。恰巧此時,這株苎麻發出耀眼白光。
這株苎麻幻化為一個少女,散開的長發垂落至地上,圓溜溜的眸子如夜明珠明亮,身着紅衣似火焰一樣惑人,肉嘟嘟的腳丫漫步在草坪上。
少女來至清玉面前,指腹抵着清玉的唇,笑道:“清玉,你真的來了。”
“郁玫,在等我?”
少女輕聲答道:“是。”
清玉把郁玫置放在他唇上的手指拉下,道:“郁玫,今夜堕仙定會闖入妖界,如今妖界形式危急,你同我一道去妖界洞口。”
“嗯,走吧。”
清玉道:“你小心點,這堕仙是捉妖來練法器的。”
“我會小心的,”郁玫在後方環視清玉整個身軀,又道,“無論怎樣你不要被傷到,我希望你也平安。”
待清玉和郁玫至妖界洞口,道阒已頂不住,被打至無法反擊。
一個藍衣堕仙拿出煉妖瓶,準備收妖。
清玉阻言:“你們住手!”
身着玄衣的堕仙,輕聲在藍衣堕仙耳邊,道:“這妖不好對付,我們趕緊走吧。”
“你怕什麽,只不過一只妖而已,就被吓得屁滾尿流,你搞清楚我們是仙不是凡人。”
“可是,他很強勁。”
“那又怎樣?我出手定能将他拿下!”
清玉扶起道阒,問:“還能鬥嗎?”
道阒點頭,道:“能。”
清玉轉頭對郁玫道:“你小心,只怕我無法空出心來保你。”
郁玫答道:“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藍衣堕仙喊:“你個妖孽,不看本道是何人就出言阻攔,本道一定要好好收拾你!”
郁玫看不慣,怒道:“自以為是堕仙了不起啊!我們絲毫沒有招惹你們,又沒傷天害理,是你們闖入妖界的!”
清玉拉住郁玫,道:“郁玫,你到一旁,他不好對付。”
道阒大喊:“清玉,小心他的乾坤鏡!”
清玉點了點頭,整具身軀淩于空中。
藍衣堕仙亦淩空。
清玉和藍衣堕仙相較多時,藍衣堕仙顯然支撐不過。
這時,藍衣堕仙拿出了乾坤鏡。
乾坤鏡放出強烈的金光。
這光刺眼得把清玉的眼睛逼得無法睜開,藍衣正好想趁此機會把清玉解決掉。
郁玫看局勢不利于清玉,拿出捆仙繩。正好把藍衣堕仙綁住,使其無法施展法術。
清玉對着玄衣堕仙,警言:“你不要再來妖界,至于你的同夥,先留下,如若你們再來妖界,一年後,他便活活被黑蛟吃了。”
玄衣堕仙,慌慌張張答道:“是是是,我不會再來妖界了。”
郁玫看着玄衣跌跌撞撞地跑出妖界界口,轉頭瞅着清玉,道:“為什麽這麽便宜放過他?”
清玉答道:“凡界有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
道阒走到清玉身旁,道:“你們啊,不去膩歪膩歪,怎麽來我?”
郁玫笑着道:“如果我和清玉不來救你,你不是就死在那煉妖瓶裏了嗎?”
“郁玫,你這話就不對了,好歹我們同屬,你胳膊肘往外拐。”
☆、17.6.14執扇(下)
“你們就別鬧了,”清玉轉頭目視妖界界口,又道,“怕是這堕仙難罷休。”
郁玫走到清玉背後,指着藍衣堕仙,道:“怕什麽,我們有他。”
清玉眉間愁意郁結,嘆道:“他只是個棋子。”
道阒踢一下藍衣堕仙,吼:“怎麽不說話了?”
“呸!”
“道阒兄,這堕仙交給我處理。”清玉轉頭看向郁玫,又道,“郁玫,解開捆仙繩。”
“解開?不是,清玉,他手裏還有乾坤鏡,放了他不是自找死路嗎?”
道阒上前對着郁玫,道:“郁玫,你放開吧,清玉他自有辦法。”
“那好。”
郁玫将捆仙繩收起後,清玉施法。
竹林中的竹葉在淩空聚成一個牢籠,藍衣堕仙千想萬想沒有想到他竟施不了法術。
藍衣堕仙心想,罷了,只有用傳音術,師尊知道後,這些妖被抓住時,我只需以牙還牙就行。
三刻後,妖界一小妖來報:“清玉大人,有堕仙闖入。”
清玉放下茶杯,道:“我這就随你去。”
郁玫掌心幻化出來捆仙繩,道:“清玉,你等等,如若不能對付,捆仙繩還能助你。”
淩空的清玉轉頭,道:“郁玫,你留着。”
道阒因傷過重不得不幻化成本體形态——苎麻,道阒發聲:“我同你一道去。”
清玉道:“道阒兄,你傷未好,莫再去添新傷。”
郁玫仰視這碧色身影,輕聲念道:“你小心。”
“這次的堕仙怕是得緣仙山上的內鬥下來的,清玉你好生保重着。”
“嗯,你們也小心。”
說罷,清玉離去。
須臾,道阒化為人形,走近輕拍郁玫肩頭,說:“就別看了,你癡情的模樣,清玉早就清楚了。再看也沒用了,你說我們同屬,你不應該看也看我嗎?天天都見,也沒見你多看我一眼。”
“道阒大伯,你都可以當我爹了,就是你樣貌年輕又何,我多看誰幾眼礙着你的道了?”
“沒。”道阒瞧着郁玫生氣的樣子,又道,“看你這丫頭越來越伶牙俐齒了,真難想象你與我同屬。”
“嗯嗯,我發現你越活越老了。”
道阒大笑着道:“好好,你這丫頭,果真伶牙俐齒。”
郁玫的雙眸仍舊望着清玉離去的方位,嘴裏卻道:“我沒對不起你的話吧。”
道阒張嘴大笑,道:“郁玫,你沒對不起我的話,這倒應了我的話。”
被道阒重重地一拍,郁玫才目視道阒,揶揄道:“你個老加傷的妖趕緊去休息吧,免得清玉回來說我欺負你。”
道阒擺了擺手,笑道:“好,我這老加傷的妖這就去休養。”
彼時,妖界界口已經火花四濺了。
碧色的身影高挂空中,青綠的竹葉在周身旋動。遽而,竹葉化為鋒利的細針往前方疾速沖去形成球形囫囵。
在青綠竹葉囫囵裏的仙道雙手合十,而後他周遭生出濃濃煙霧,使人雙眼被蒙騙住。
霧才散去,一灰衣堕仙從霧中現出,他理着衣裳,道:“你這妖若是捉回去煉器,這将會是極好的法器,你若要負隅頑抗,本仙倒也樂意陪你玩下去。”
清玉淡然回應:“你本是得緣仙山頂上的旭陽仙道,但你心念逆下,妄意過貪欲搶奪恩師瓊仙的掌門之位。你自幼心性過急,你始終未曾料想會修煉成了堕仙,瓊仙知你為堕仙後,你被貶逐下山。今日,你闖入得緣妖界妄圖從我妖界得到法器重回仙宗複仇。”
旭陽張嘴狂笑,道:“是又何,我今日就是要捉了你做一法器,何況本仙弟子在你這裏吃了虧,即使算不救他,至少也要讓你這妖界少了東西!”
清玉垂眼,言:“萬不能讓你得逞。”
旭陽眦角大裂,幽深笑道:“你不過區區小妖,拿下你不過小事一樁!”
清玉不語,阖眼勾唇。
他身氣息流動極快,白如玉的肌膚凝聚起許多水珠。他面部神.韻猶經過清水洗禮,雙手合十,水珠沿着他滑順的肌膚凝于掌間化為了大水球。
旭陽見之,不屑道:“難不成你想女子般以柔克剛,哈哈哈——可惜本仙不吃這一套!”
凝天地靈氣,穩氣息定法。
他不語,并不代表他不能以柔水傷仙。
郁玫心不安,趕來在旁觀視。
清玉百年間出界至塵讀凡界大理、知得緣仙山之事,歸來後,常與郁玫述所歷知事,猜幾時,郁玫便知灰衣堕仙瓊仙座下逐徒——旭陽。
一顆晶瑩剔透的巨大水球撲來,灰衣欲躲,卻為時已晚。
旭陽被困,他掌上化出黑氣形成一把短刀刺破巨大的水球,他破球騰空,他狂笑:“就汝等小妖,還想困住本仙!”
“清玉,小心。”
此聲雖小,清玉卻聞。
清玉分神尋視,他嘴裏念叨:“郁玫。”
旭陽淩空而逼近清玉,他道:“就等着變成法器為我而用!”
清玉念着郁玫,分神傳音:“切不可出來,郁玫。”
郁玫點頭,傳音:“好,清玉你小心。”
旭陽高挂于空,身上衣袍往後揚起,他後面還有股黑氣生成,掌中現出一個黑鐘般渾圓的塔樓狀的法器,他呲牙一笑:“無知之者,看我的收妖塔。”
旭陽抛出收妖塔,這收妖塔放大幾倍呈于清玉上方。郁玫見此拿出捆仙繩想欲讓旭陽無法施法,豈料,捆仙繩被旭陽掌上化出的火給燒沒。
“郁玫!”
清玉遠見郁玫被旭陽這堕仙的掌上所發出渾濁的黑氣所吸附。
“你再不住手,這小妖就要死了。”
知他莫若郁玫,郁玫笑着點頭。
若死,乃己願。
清玉垂下眼簾,為保妖界誰當此責——清玉當先。
既然如此,應盡力而為。
清玉與空消散不見,然則旭陽面前生出許多刀劍鋒利的竹葉疾速而來。
他想玉石俱焚,旭陽定會看出。郁玫在旭陽手中掙揣,令旭陽一怒,她變回原形。
一聲重重的沉悶的墜物落地聲,三者都困于收妖塔中。
旭陽拂袖擋住清玉幻化的竹葉,他笑曰:“不知好歹的妖,我這袍子乃在聖泉裏浸泡過七七四十九日,就你這純妖之身,自尋死路也!”
旭陽此話非假,得緣仙山上的聖泉的确靈力充沛,但妖也以靈為食,非被法術煅造過的衣袍是不可傷妖,恰恰他這袍子有施加過法術——
離旭陽不到一尺遠,一縷青煙化出人形,清玉坐地扶着胸口,指旭陽手裏的苎麻草,道:“我換她。”
“你有何資格與我談,你只不過是一只千年竹妖,今日,你亦将為我所用!”
清玉手握一把剛幻化的竹劍,整個身軀橫在空中,倏忽他化成一道錐子向着旭陽而去。
旭陽一笑,他面前自然而立一道屏障。
屏障破,四散落地,瑩瑩光彩墜地。
旭陽掐住清玉頸部,清玉忍痛不語。一道仙力在清玉周遭流竄,清玉變回原形。
“啊——”
畫面碎去,不見之。
玉菱瞪着司凡,氣沖沖:“你剛剛為什麽不出手?”
司凡手拿竹扇,道:“小菱子,你看就看,何必多言,何況這幻境裏的一切都是假的,即便曾是真,心當真善,我也不便出手,六界自有定律,我決不逆道而行。”
“不逆就不逆,我心善。”
司凡含笑見玉菱敲心甩袖欲離,用扇頭敲玉菱肩頭,笑說:“你真不想知道,他們後來怎麽了?”
玉菱扭頭回去看司凡,她笑着說:“你以為我想和你一直站着,還有你把法術解開!”
司凡坐于地面,仰頭看着玉菱,笑道:“不行,我和洪婆約定看好你,如若你跑了,那我豈不是罪人。”
“我堂堂未來魔主竟然受制與你,真是倒黴。”
司凡單手拿着一杯茶,他抿一口,悠閑的模樣,眸裏沁着一抹慵懶,他道:“小菱子,你開始擺架子了,我可不是魔界之人,你可控制不了我。”
玉菱聽後,心裏煩躁,大喊:“臭司子,你能不能換個法來欺負我!”
“不可。”司凡一笑,又道,“小菱子,你就這般躁脾氣,還想當魔主,簡直是說笑。”
“司子,你以為我會求饒嗎?”
司凡所拿杯子消失,他站起,神色淩厲地道:“小菱子,你就不知忍嗎,你現在還是一泓清水,若是涉世深了,你還是這般性子,那将來魔界不得大亂。”
玉菱身子周圍散開些許煙霧,她揉捏手腳,轉身看着司凡,道,“司子,你又不是我父尊,如此廢話。”
“算了,等你明白還需長久,我還是先給你說說這竹扇的得來之由。”司凡見着玉菱低頭哼喝(猶呵斥),揚唇一笑,他道,“這把扇就是這扇面是郁玫制成,扇骨就是清玉。”
玉菱微撇頭目視司凡,問:“那他們的靈識呢?”
“小菱子,你這眼神是要吓死我嗎?”
玉菱神情無趣,道:“我要是想吓你,我站在你面前做什麽。”
“小菱子,這回無論發生什麽,你別再動用法力了。”
玉菱斜眼颔首,抿唇未發聲。
司凡揚唇,他利落打開扇子,這竹扇轉動懸空盤浮,扇子下方的流光紮眼難耐。
幻境裏顯現的景象烏壓壓一片陰沉,這氣息的死寂萦繞一股血氣,時不時大高的石門後傳出凄苦的呻.吟。
灰黑的石門打開,往裏一看,大煉器爐火上方身着火紅的衣裳的女妖被黑藤蔓緊緊纏繞全身,黑藤蔓都在女妖的肌膚上勒出血痕。
這黑藤蔓可吸食妖的法力,将妖和黑藤蔓一起下爐煅燒,制出的法器定當不及瓊仙的白羽扇,若是再加上那竹妖身骨和千年法力,鍛造出的法器應當可匹敵白羽扇。
白羽扇,是由如來坐下仙鶴童子的羽毛制成,仙鶴常年沾染如來的仙氣,再加之仙鶴自身的靈氣,聖潔無雙,本就極好的法器。
旭陽這堕仙這些年抓妖煉器只為洗淨他被瓊仙趕下仙宗的雪恥。當年,瓊仙是旭陽之師卻因他淪為堕仙而貶逐下山,讓他在仙界難以有立足之地,他當年就發誓定當要令瓊仙好看!
清玉欲凝聚法力救郁玫,旭陽見之,道:“徒勞,妄圖掙脫,後乃是亡命。”
一名藍衣走到旭陽面前抱劍跪下,低着頭說:“師尊,前些日子這妖孽羞辱于我,可讓徒兒我代您教訓這只孽障?”
“真建,你修為尚淺,又餓了幾天未食,你暫且小憩幾日。”
真建暗暗朝着清玉瞟去一個森然的目光,道:“是。”
真建退到一旁站着,位列弟子之首,他的靈根的确聰慧,但心性實為吃不得虧、沉不住氣。
旭陽意決把清玉留着煉器,若被糟蹋了,這塊好器具就這般毀了,那就可惜。
這七天內豔陽高懸天穹,清玉已變回原形,被多條銅鐵鏈綁着周身還立着四面銅鏡,這四面銅鏡凝聚光線反照映到清玉身上,連續幾天曬,清玉已經不再是翠綠的竹樹,他變成了一根枯白的玉竹。
旭陽在高空俯看,笑道:“不愧是得緣仙山妖界最厲害的竹妖!”
瞬時,高挑的竹樹劇縮成一根根扇骨落到旭陽手中。
靈識散,法力終其他身,得他着,将他心愛之着加之,得靈器!
想到這,旭陽面露刺骨詭笑。
下視之,銅鏡破,刺眼光芒入旭陽之眼。
“啊……”
聞其聲,真建和其他弟子趕來。
真建面容未露擔憂之色,反倒奪去旭陽手裏的扇子。
藍袍男子質問:“師兄!你怎可如此對待師尊?”
真建面露狠色,道:“你以為師兄我不懷恨這個旭陽将我抛在妖界十餘天,即便他來妖界只也是為捉妖煉器,師弟你挂念我師兄弟将我救下,只是此番師弟若要攔我,那便勿怪我不念舊情!”
“師兄,你我不慎為堕仙,那是師尊收留,我和師兄你才沒被其他仙道而誅殺啊!”
“真陵,你若要這般阻撓我,休怪我無情了!”
說罷,真建手裏已現出一把劍,遽而,這把劍移到真陵頸上。
真陵不忍而問:“師兄……你真當如此?”
真建哂笑:“都是堕仙了,你何必心心念念這些有情有義的話呢?”
“師兄,那一路走好。”
真建捂着汩汩流血的胸口,倒地手抖着指向真陵,道:“你這麽……”
真陵腰半屈,手伸到真建的臉上拍了幾下,笑道:“師兄,你以為我甘于被你差遣?你錯了,師兄,我早你為堕仙,只是師兄本可成為瓊仙的關門弟子,那便是我将師兄脫下水的。”
“真陵,你這小……”
“師兄,師弟我先送你一步而走,然後旭陽那老道,我也一并送他而走——”
真陵拔.出刺入真建的短匕,蓋上真建的那雙怨恨的眸子,又笑道:“該是讓你黃泉有個伴,師弟我也該謝謝你這計策傷了那老家夥的眼睛,這下我就不用擔心那老道會贏過我了……”
倏忽,真建手裏握着的扇子發出耀眼光彩,奪人眼球一般,真陵再次睜眼就眼見着自己身體生出裂痕,然後随着一聲轟隆巨響,真陵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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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真陵要炸裂時,他咬牙喊下最後一句話:“旭陽老道!”
旭陽睜開眼站起挺直腰板,笑道:“你們這幫豎子的心眼自入門而來,我怎不知,要奪了我的東西,爾等癡心妄想!”
然則旭陽化為一縷白煙消失在屋檐。
得緣仙山頂峰的律門,一個白發之人打坐于仙宗門口,旭陽站在他面前。
瓊仙未睜眼,而說:“追究該來還是來了。”
旭陽掌上的竹扇變化出許多透明的針刺,他快速移動着,嘴裏邊念道:“瓊仙,今日我只為雪恥!”
“汝,該是做了結了……”
瓊仙立直身子拂袖透明的針刺消失,就連旭陽手裏的竹扇都到了瓊仙的手裏。
旭陽咬牙切齒地喊:“瓊仙!”
“汝真是悟性差……”
瓊仙用竹扇在旭陽額上一點,旭陽就像一張紙一般消散在瓊仙面前……
瓊仙往宗門走回,邊嘆氣道:“可惜,竹妖和苎麻小妖的靈識了。”
畫面一片模糊,卷起漩渦一般迷失了方向。
玉菱捂着眼睛坐在草地上,司凡拉起她,笑道:“得緣幻境到了一定的時辰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