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蝕蠱

“人心都是貪嗔癡之最,汝不準私自離開魔界!”

“吾為汝算過命,汝十六之時不能離開魔界半步!”

“汝若執意要去,吾定将把汝鎖于鎖魔獄!”

對此,玉菱充耳不聞。玉菱自出生時就呆于魔界,這十六年來,除了通讀《魔史》之外,玉菱對魔界形、貌、魔已經熟之甚熟。玉菱心裏對界外十分好奇……人長什麽樣?仙和神一樣?鬼是什麽模樣?妖年壽多久?冥界在哪裏?

魔界和凡界的連接的結界名為玄水,玄水乃那青藏高山上的一個冰洞。玉菱從鎖魔獄逃出後,又花費三刻鐘把守界使羅鳴宮給打暈,從玄水出來。

玉菱曾問,“父尊,魔能在凡界使法術嗎?”那時,坤滄答道,“魔出了界,如若使了魔的法力會招六生靈懲滅!”

玉菱猶豫着,心中并不太信。乃至玉菱想,是不是使了法術就會有一道天雷把自己劈成焦肉。玉菱在心中糾結多時後,立刻打住自己将要施法的手。

玉菱望風過後,确定沒其他魔,望着凡界景致嘆道:“凡界景色果真與魔界不一樣,不知上次洪婆說的南蠻之地在哪裏,我此番定要去看看!”

洪婆作為六界的共生者,與六界齊壽,相貌一直是雙十年華貌美女子的模樣。洪婆從六生樹誕降後,在六界游歷了千百年之久,後巧知坤滄竟要用己命祭神女菱仙,立即趕來魔界。六界共生者的使命本就護六界安生,洪婆不會坐視不理坤滄之命。現任魔主是需培育下一任魔主,但自坤滄歷劫後并無培育下一任魔主。洪婆借由菱仙之事激諷坤滄,又示坤滄該創出新魔主。洪婆欲坤滄借六生樹的人葉創新魔主,但坤滄借着私欲把六生果按着菱仙的相貌刻出,又将自身魔氣注入六生果裏,反六界之道。當時六生樹周遭生出狂風、血雨和金光的雷電,洪婆知六界靈怒意,見坤滄非拿人葉,而直接把六生果給刻成菱仙模樣。洪婆知道坤滄将被六界靈懲滅時,洪婆救下坤滄。此事過後,六界靈只罰坤滄削去一萬年壽命,玉菱靈體雖有魔氣,但因玉菱終是共生者,與六界齊壽。玉菱有變之處,在于共生者的靈力與六生樹緊密關聯,而玉菱自身氣息有變後,無法吸取六生樹的靈力。事後,洪婆在六生靈的指引下,需看護玉菱直至坐上魔主的位置。

南蠻,天氣濕熱,多生毒物。此地巫族人居也,巫族人擅使蠱毒。南蠻之地,女子為尊,外族人不可入。玉菱來到巫族祭壇處,從蒼穹俯看有個傷痕累累的白衣女子被綁在祭壇中心。

白衣女子周圍圍着許多的人,這些人還破口罵着:“玷污了神靈,該殺!該殺!該殺……”

正對白衣女子的高臺上站着一裝束華麗的祭師,祭師右手拿着弓,左手拿着一支點燃的木箭。兩者将合在一起……

玉菱本想施法救白衣女子,倏而一人拿着一把竹扇敲了一下玉菱的腦袋說:“欸,小妮子,你想做什麽呢。”

玉菱反應過來,眼前是一個男仙道。此仙道的眉宇間暈有清靈的仙氣,眸子清澈透明如水平靜,再細細看去有一絲淡笑。玉菱側眼看這仙道答道:“你眼瞎啊,我想救她,難道你看不出來啊!”

仙道笑道:“我喚作司凡,是昆靈仙宗的逍遙一仙。今日在南蠻游玩,倒見你一女娃在這裏欲濫用法術,你若用法幹預凡界之事,那倒是會被六生靈懲滅的!”

玉菱不屑一道:“我做這事是救人,她哪裏有罪?她又沒惡人一般的氣息,我便是要救她。”

司凡又笑道:“你就不怕魂飛魄散?”

玉菱答曰:“我若是怕,我玉菱,将來怎的做魔主!”

司凡撲哧一笑,又用竹扇輕輕在玉菱額上一敲。

玉菱怒道:“我怎的惹你了,你做什麽要把我用法術困在這裏?”

司凡瞥一眼玉菱,淡笑着說:“你都不知道自己返生咒将解,還在凡界游蕩,若你被其他有心人煉成長生丹,還做得了什麽魔主。”

“我,我,”玉菱實為不知,頓時語塞,還置氣眼瞪司凡,又因司凡一直在笑,玉菱又怒道,“你這仙道,還不解開你這破法術!”

“呵,你這小妮子,別以為是共生者,就趾高氣揚。”

“我……”

司凡搶先道:“也罷,你資歷沒我高。我就為你這小妮子講講你将救之人的故事。”

玉菱不再争辯,抿唇期待。司凡用法術令玉菱盤膝而坐,又因玉菱為六生果而生,司凡為保玉菱不被野心之人發現,用仙罩将他們兩人隐藏起來。司凡取出回生鏡(可看任何六界生靈的前生之事),用它對齊白衣女子,然後指尖在回生鏡上輕輕一彈,回生鏡鏡面出現一個仙宗靈地……

夏至時節,草芽翠綠,花開露芯,初露盈盈,仙氣蓬勃。此為梅裏雪山,虛昊仙宗在此處。

仙霧缭繞的仙宗大門正敞開着,十七個身穿白衣道袍的男子拿着劍對着一個受着傷的仙道,接着那受着傷的仙道跑到一處斷崖,十七個男子窮追不舍。雙方勢均力敵,戰良久,難以分出勝負。

在雙方都已精疲力盡,須臾,一個長着細長白須的男子出現在那十七男子面前。十七個男子見到男子,抱拳喊道:“弟子拜見首座!”

“免了。”男子轉頭視于那受傷的人,化出仙罩将那十七人隔于外,又神色凝重地道,“聖淵,你該讓我這個首座說什麽好呢,你只要把掌門信物交出來,興許還能饒你一命。”

聖淵忍着疼痛,憎惡地說:“邵旭,別以為我師傅死了,你就可取而代之,而且,我是不會讓你當上掌門的!”

邵旭惱怒道:“你自尋死路,這由不得你來定論!聖淵,你活該活在深淵裏!呵——我是仙宗的首座,聖淵,你就應該對我俯首!”

“要殺要刮,悉聽尊便——總之,邵旭,你休想得到掌門信物!我就是要你名不正、言不順做你首座去!讓你在仙界惡名遠揚!”

“呵,你自讨苦吃!”

須臾,邵旭雙手合十,嘴裏念着口訣。漸漸的,邵旭手掌四周生出白霧。突然,白霧化為利劍朝着聖淵刺去。邵旭咧嘴一笑,聖淵身受重傷、精疲力竭,被他打下懸崖後幾乎無還生的機會。

茵茵青苔包圍着一個池子,池面寬大。遽然,一個高大的人從高空落下,池面被砸出巨大的水花。在附近散步的白衣女子趕來一看,一個傷痕累累的白衣男子浮在水面上,他周圍的水還微微漪淪。白衣女子跳下水,救起男子。

在一見素雅的房裏,男子緊阖的眼睛,在許久後,眼皮顫抖多次後睜開。白衣女子一直守在男子旁邊,小憩中的她驚醒,囑咐男子說:“你醒了,傷口未愈,別亂動。”

男子瞄了一眼被纏緊的傷口,詢問道:“姑娘,你是誰?這裏又是何地?”

“我是聖女傾央,這裏是南蠻。”

男子轉開視線,審視四周許久,回頭才發現傾央的目光緊緊聚在他身上。傾央眼睛純淨如晨間初生的露水,男子難為情地低頭咳一盯聲。

男子眉宇間有着說不出的靈氣,眸子裏情感複雜無比,好像歷經過許多大事,吸引着傾央。倏忽的一聲咳嗽,傾央覺知自己失态。耳根一紅,傾央走去桌邊拿一些物件還給男子。

男子接過後,謝道:“多謝傾姑娘救了鄙人。”

傾央笑道:“不用和我客氣,你雖不是我族人,但我也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

男子低頭見他的法器之一通音鏡發光,就對傾央說:“姑娘,你出去一下,可好?”

“嗯,如若有需要,就搖一下這紅鈴铛即可。”

男子噤聲:“噓。”

……司凡手掌拂過回生鏡。

“不見了,”玉菱當即轉頭,凝視司凡罵說,“臭仙道,不是說用口講嗎,你倒是用口氣說的啊。”

司凡用手指彈一下玉菱額頭,笑說:“你這小妮子,這般急性子,還做什麽魔主。”

“你才小妮子呢,在魔神妖三界一天,仙凡冥三界一年也。看你相貌也不過三十,按理說,你比我小。”

司凡移開視線,淡然道:“我才懶得與你比較這個,小菱子。”

“你這臭仙道,老欺負我。”

司凡從袖中拿出一把玉扇敲了一下玉菱額頭,放松神情,說,“我欺負你,是為你好,你性子過于高傲。”

玉菱撇開頭,低聲暗呸:“不見得。”

“喏,你不要。”

“你說我怎麽拿,快把法術解開!”

司凡搖搖頭,低語:“呣呣,想我解開,到時你瞎跑,我可沒那力氣追。”

玉菱翻了個白眼,罵道:“懶人。”

司凡把玉扇塞到玉菱手中,對着玉菱說:“你可知那女子叫什麽?男子又是誰?”

玉菱轉回頭,眼睑扇動,看着司凡不語。

司凡笑說:“這回生鏡不是會出聲嗎,她過往的事不是都顯現在眼前的了嗎,小菱子,你難道聽不見?”

玉菱神色一僵,罵說:“你才失聰!”

“哈哈——洪婆說的絲毫不差,小菱子,你與我,和這個名喚傾央的女子一樣都會歷情劫,六界生靈都有情劫,只是下場都不一樣,她與聖淵的情,跨越了界線,下場自是不會很好。”

“臭仙道,我要看他們發生了什麽,我不想聽你說大道理!”

司凡抿唇笑着,點一下回生鏡……

靜谧的樹林中,兩個女子在漫步。一個女子突然發聲:“樹英,你說‘愛’是什麽?”

“傾央,你。”樹英垂眼,神色嚴謹,低語,“你不可想此事,聖女不應該和男子有染,何況你明日要許下毒誓,服下蝕蠱。”

傾央望着天穹嘆道:“蝕蠱,動情将如扒皮一般,如懷子将受噬骨錐心之苦。”

……司凡打個響指,回生鏡中又變了個場景……

傾央站在祭臺上,捧着一器皿,她靜靜看着遠處的男子,眼角濕濡。傾央緩緩轉頭目視巫族子民,這才悠悠開口:“我誓死捍衛南蠻巫族,将永生永世不戀不育!為守巫族百年,。我将此生獻給我的族人!我……傾央如若違背誓言,有戀者,将落得衆叛親離!有子嗣,我将蝕骨!”

祭臺下的人,激揚喊着:“聖女!聖女!聖女……”

傾央吞下蝕蠱,心裏還邊念着,此生是我傾辜負了你,聖淵你與我的情只能深埋,我雖與你相處不出一個月,但我相信是和你一見鐘情,我不求你為我付出太多,我不求你帶我走,我只希望你能夠好好活着……

聖淵默默看着傾央。或許,仙和凡人終究個錯誤的相遇,但願你能平安快樂,不要太累。

傾央又瞟到聖淵,他恰好也注視着傾央,傾央的眼裏的聖淵離她愈來愈遠,遠到心房都一片空白。

……回生鏡突然一片灰白。

玉菱就暗暗瞥着司凡。司凡拿着竹扇敲一下玉菱腦袋,玉菱瞪着的眼神愈發狠厲,司凡笑着解釋:“小菱子,又不是我,你這眼神……這回生鏡是不可窺看傾央不願回憶的事情。”

“臭仙道,我哪裏知道你是不是騙我!臭仙道,我都僵住了這麽久,還不解開你那破法術!”

司凡不語,笑着用指尖輕輕點一下玉菱的眉心。玉菱活動一下肢體,也沒打算離開,一眼仇怨瞪着司凡,開口說:“你終于解開了,仙道,你叫什麽?”

司凡蹙眉悠道:“我逍遙仙司凡,司法之司,凡界之凡。小菱子,你記性不好啊,我好歹救了你。”

玉菱淡漠一語:“司凡,思凡,你這名字倒有意思,不過和你的臉不配。”

“我不配,誰配?”

“不知道!”

“小菱子,還想聽嗎?”

司凡笑着盯着玉菱,玉菱一動不動側眼看着司凡。司凡牽住玉菱的細腕往下拉,玉菱順勢坐下。

司凡攤開竹扇,啓唇說:“你倒是不願服輸,要着面子,不過面子值幾斤幾兩,我不願死要面子。我喜歡在任何一處游蕩,看遍六界的情,嘗遍六界苦味。無論是苦是甜,我都想看看。”

“看有什麽好?我自小活在魔界,其他魔總是對我低聲下氣,我也要注重身份,我哪裏能和你一般。”

兩人對視。玉菱感不對勁,對着司凡說:“你扯哪去了,逍遙大仙。”

注意到玉菱指着回生鏡,司凡笑說:“你想看就早說,如果繼續端着面子,我才不想與你多說。”

玉菱軟下聲音:“那我不端面子,你能不能講下去。”

“可以,別稱呼我仙道,叫我司凡。”

“不行,你也叫我小菱子,你也端着面子,我不能讓你得逞,我要叫你,虱子……司子,就這個。”

司凡暗下面色,随口說:“虱子。”

玉菱接着說:“司子,你講不講?”

“小菱子,換個稱呼,否則我不講。”

“凡子……販子。”

司凡彈一下玉菱的額頭,淡然道:“不行!”

“好了,逍遙大仙,快點講呗。”

司凡抿唇笑着,指尖點開回生鏡……

溫香軟玉,傾倒閨間。細聲柔語,缱绻良久。

……司凡訝異地轉眼看了一下玉菱,手掌拂過回生鏡。

玉菱當即轉頭,怒瞪司凡,道:“臭仙道,你幹什麽?”

司凡挺直腰板,敲了一下玉菱額心,淡然回應:“非禮勿視,孩童不宜。”

回生鏡上出現另一番景象……

巫醫驚慌地道:“祭師大人,聖女有孕……”

身為巫族祭師的祁薇,素來恪守禮規。祁薇有着巫族女子與生俱來的媚态,更多時候僵着一張臉。

祁薇質問:“誰的?”

傾央柔和的眼睛裏微帶幾分失意,溫柔地撫摸着小腹,道:“誰的不重要,還不是我的孩子。”

“的确不重要,無論是誰的孩子,它絕對不能活下來。”

傾央淡漠地道:“不能活下來……”

祁薇背着身,冷淡地道:“玄玉,這來歷不明的東西就該消失!”

玄玉唯唯諾諾地說:“祭師大人,卑職定會照做。”

祁薇轉頭瞟了一眼傾央,大聲道:“別想私自留下它。傾央,你巫族命定的聖女絕對不能和那些不幹淨的東西牽扯到一起。我也就好話說盡,除非你不想要這條命。”

祁薇将離去,傾央即刻喊道:“為什麽,我得和你一樣?你知道,聖女,只不過是神靈開的玩笑。”

祁薇停下,回應道:“傾央,你是罪人,你就得一輩子守着巫族,我不管你的想法,你就得一輩子在巫族贖罪!”

“我有什麽罪,明明就只是玩笑,為什麽要牽扯到我身上?”

“與你無關又怎樣,與你有關又怎樣。”

傾央掙紮着脫離厚重的被子,哂笑道:“我只不過是你心中的替代品!你不願面對神靈承認你的錯罷了,祁薇,你一生都是痛苦的!這副尊貴面孔下的你,早就被你的罪浸泡得腐爛!”

祁薇不理傾央這般話,對着玄玉說:“這些話,最好爛在你肚子裏。而她,肚子裏的東西,不能留。”

“是。”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發了

☆、17.4.19蝕蠱(下)

作者有話要說: 引讀:其實就是那個誓言,衆叛親離,為愛而死……這就她壯烈的誓言。

說罷,祁薇離開。傾央蹙眉,對着玄玉,吼道:“你滾!我的孩子不能就這樣離開,它是無辜的,我不能就這樣沒有我的孩子!我當着聖女、服下蝕蠱,我都照做了,你們還想合夥殺了我的孩子,不能,絕對不能,你滾出去!出去,出去……”

玄玉使勁點着頭,勸道:“我走,聖女,你還請息怒……”

玄玉一直朝後退去,踉跄一步,連滾帶爬走離房間。傾央捂着肚子,往後倒在榻邊,一喘一喘的呼吸有有規律地進行着。

……畫面消失。

司凡嘆息道:“命,捉弄也。”

玉菱拿着玉扇,用力打了一下司凡的手,詫異地道:“司子,你在說什麽呢?”

司凡轉頭,笑着敲一下玉菱的額頭,說:“小菱子,你還小。這個,你懂了也沒用。”

“我不和你争這個了,司子,她們是母女嗎?”

司凡笑道:“小菱子,你還是不夠聰明。”

回生鏡裏……

是夜,黑黢黢的密道中,細碎的腳步聲顯得猶為詭異,一滴一滴的水落地聲在旁邊響起。一道纖細的白衣身影慢慢出現在瞳仁裏,樹英焦急抓住傾央的手,跑出密道。

出了密道後,樹英擦着汗,喘着氣,昏沉的眸子映着傾央的形态。樹英忽覺有人追來,傾央好似提線木偶一般随着樹英跑着。

樹英覺得跑得很遠了,停下,推動着傾央的肩,着急道:“傾央,你別這樣,趕緊離開這裏,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想活下去,就必須離開南蠻。傾央,傾央,你倒是說句話呀。傾央,他沒死。你和我從小一起相伴,我不能見你這般失志,你倒是回我一句呀,傾央。”

傾央唇瓣松動,眸子裏汍瀾一片,喃喃自語:“我親眼目睹他被祁薇那一劍刺進心口,我的心好痛啊,他怎麽可能還活着呢?”

樹英安慰道:“傾央,你別這樣,我親眼見着一耄耋老人禦劍将他救走了,傾央,難道你連我都不信了?”

傾央轉頭,目視樹英,含淚說:“不是我不信,是我無法相信,我的眼睛不可能欺騙我,他雖是仙,但被誅仙法器一傷,怎麽可能活下來?樹英不要給我期望了,好嗎?我心裏好累……好累。”

“傾央,以前你不是這樣的人,你自信、勇敢,而今,你變成這般模樣,愣是聖淵看到了,也不肯認你了。”

樹英為傾央拂去淚水,傾央抓住樹英的胳膊,道:“他若是不願認我,他可忍心?雖說他是仙,我是人。他活着比我久,但我不信他心裏沒有過我,我好恨自己為是聖女,為什麽我就不能像普通人一般……呃……”

“傾央,傾央,別再動情了,你這樣,蝕蠱的毒會讓你更加痛苦,傾央,你就別想他了。就像以前,你瞧不上南蠻任何一個男子一般……”

傾央打斷,含淚笑道:“他和南蠻男子不一樣。他是個真真正正的男子,不會對我唯唯諾諾,不會陰陽怪氣。我看上他了,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他。”

樹英一聽,又勸道:“傾央!你怎麽如此不知變通呢?你不是一般人!你身為神靈選中的聖女,你應該居高自傲,捍衛南蠻巫族!傾央,你醒醒,好嗎?如若不想打胎,就離開南蠻,他會找你的。”

傾央欲往回走。即便被綁再祭臺上燒死,也不願像個縮頭烏龜一般躲殼裏。只是委屈了孩子,和自己一起下地獄。

樹英從微弱的光線看到遠處有人追上來,拉着斷了魂的傾央跑起來,嘴裏且說着:“傾央,祭師來了,趕緊跑……跑啊!”

祁薇看到傾央的背影,就拿出毒箭瞄準傾央。

“傾央,小心!”

誰曾想,樹英護住傾央,她卻不幸中毒箭。傾央失神愣住,抓住樹英顫抖的手,她也抑制不住淚水。

樹英虛弱笑着,緩緩地道:“傾央,活下去好嗎?離開南蠻好嗎?傾央,別哭,我離開要是有來生,我定會再和你相見的……”

傾央使勁晃着腦袋,抿唇不發一言。

樹英嘴角淌着變黑的血,脆弱的雙臂支撐起自己身體,她抽出一只手推着傾央,催促道:“咳咳,傾央,你趕緊跑……快跑。”

說罷,樹英斷了氣息。傾央沉浸在悲痛中,僵在原地,好像多道鐵鏈将她捆綁住,無法抽身。

祁薇帶領着人趕到,她心裏一片激動。本想殺了傾央,卻害死了樹英,她最親的人。

祁薇顫抖的胳膊淩于空,手裏的毒箭拿不住,落下地。霎時,祁薇的心頭湧上一片苦澀。祁薇推開傾央,她抱着樹英的屍首,道:“是娘不好……不,都是你,傾央,這個罪人害死了我的女兒!”

傾央被推倒在地,已無力再站起。

祁薇朝天失聲痛哭,大喊:“為什麽神靈就是不肯放過我?也不肯放過我女兒?神靈,是我因私心替換了命定簽,可是,我女兒是無辜的啊!啊……”

祁薇身後的叽叽喳喳着。

“祭師是上任聖女,産下了孽障……”

“難怪,樹英降生的那一年,我們南蠻遭了旱災,都是樹英這個孽障害的!”

“那不是,聖女傾央肚子裏的那個也會禍害南蠻!”

“趕緊去請族長……她們,我們可無法辦啊!”

在上古時期的南蠻,聖女是罪惡的人轉世的。但久而久之,聖女在南蠻族民的眼裏是聖潔的。如果懷子,即使罪惡的象征。聖女産下的孩子就不該活着,但聖女誕下孩子,族民深信這孩子會給南蠻帶來災厄。聖女就必死祭臺,孩子必死南蠻野外。

族民一直以聖女為尊,而今,聖女已經是不祥之人了。族人認為無法處理時,才會想起族長。

許久後,一個紅衣中年女人到來,女人居高臨下蔑視着傾央和祁薇,對着旁邊的人說:“祁薇即刻處死,傾央選日子處死。”

她身旁的人一聽,點頭哈腰地道:“是,族長。”

祁薇緊抱着樹英不肯松開,一堆人湊上來想分開她們。祁薇就像蛇一般緊緊盤着樹英。好不容易把兩人分開,祁薇發瘋般大笑着,其他人被吓着了,不敢靠近祁薇。

紅衣女人眼神狠厲看着祁薇,一把劍沖前去,并道:“看來,只有就地正.法了!”

劍刺穿了祁薇的胸膛,祁薇目不轉睛地盯着紅衣女人,嘴裏念道:“美羽……”

美羽冷淡看了一眼祁薇,轉頭對着旁邊的人說:“把傾央帶回去,關到柴房,擇日處死。”

“是。”

昏暗的柴房裏,傾央縮成一團,雙眼空洞,心裏被掏去了一大半一樣。

靜寂無聲的門外,倏忽響起——人身體重重倒地的聲音、金屬掉地的聲音。對于這些,傾央仍無感。

夜月下,一個男子走進柴房裏,由于這屋子的光線很暗,男子就掌心生出一團火焰。

男子輕輕擡正傾央的身子,聲音十分溫柔,道:“傾央,如今怎麽這般模樣?”

許久後,傾央才和男子對視。

傾央邊笑邊流淚,道:“聖淵,你來了,我這是死了嗎?我在地獄嗎?我們的孩子……”

傾央哽咽幾下,便不再語。在黑夜裏,依憑着聖淵掌上的火焰,傾央靠在聖淵的胸膛上,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裏的難受,傾央發洩着。

聖淵拍打着傾央的背,道:“傾央,你沒死,我們的孩子還在,你不要辜負樹英的好意,好好活下去。”

“聖淵,聖淵……樹英她是為我而死啊,我恨我自己不跑啊,如果我跑了,樹英也不會被祁薇給殺了啊,我恨那。”

聖淵也忍不住,念叨:“傾央,我那日被祁薇用誅仙神器一擊,差點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是一個恩人救了我。”

傾央靜靜看着聖淵臉的輪廓,轉眼間,又阖上。

聖淵嘆了一口氣,又道:“傾央,我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傾央閉口,不知看向何處。聖淵收回火焰,橫抱着傾央禦劍離開。

……司凡眼裏的玉菱一臉憂郁,他就默默笑着,一句話都不說……

仙界與凡界交界之處,多為妖的居所。聖淵為了不被邵旭找到,和傾央居住在此。

七個月過後,初春。一間竹屋裏,傳來女人痛苦的嚎叫。傾央也即将臨盆,聖淵請不到穩婆,也不敢離傾央太遠。只能放出收妖瓶的老女妖來幫着照顧傾央。今臨盆之日,聖淵在門外幹着急等着。

許久後,一聲嬰孩的啼哭傳出屋外,聖淵高興不已沖進屋。聖淵先是與履行老女妖達成協議,放走老女妖。而後,聖淵才靠近昏睡的傾央。

過去三刻,傾央迷迷糊糊間聽到孩子的啼哭聲,這才醒來。

聖淵笑對傾央,問道:“男娃應當叫什麽名?”

傾央望着屋外的日光,念道:“陽兮,明兮。春一至,萬物煥明也。”

聖淵回道:“煥春,萬物明。煥明好!”

過去十天有餘,邵旭憑着一只嗅覺極其靈敏的妖獸,找到聖淵和傾央所居之處。找到他們,邵旭定是趕盡殺絕。

屋外,邵旭大喊:“聖淵,今日,我要你的命!”

聖淵聽後,立馬讓傾央抱着煥明離開。

聖淵走出門外,目視邵旭,回道:“邵旭,你這般趕盡殺絕?即使你殺了我,我想,你想高枕無憂做你的掌門也是說笑。”

邵旭的掌心化出他的法器寂焚劍,咧着嘴,笑道:“要不是你和昆靈仙宗勾結,我哪會趕盡殺絕?聖淵,要怪就怪你太過礙事了!”

聖淵走下臺階,蹙眉笑道:“那,還是各憑本事。那一次要不是我深受重傷,才不會讓你趁機将我打落懸崖!”

邵旭與聖淵一番激戰,兩人都沒讨到什麽好果子吃。

……倏而,回生鏡不再顯現畫面。

耗盡法力,司凡眉間略顯疲憊。他站起伸伸懶腰,笑對憋着臉的玉菱,道:“小菱子,你呀,破了仙障,看一看傾央怎麽樣了。”

玉菱亦站起,不悅道:“司子,你不是說,我不能施展法術嗎?你騙我啊!”

司凡搖着竹扇,笑道:“我可沒騙你。小菱子,這多久了,你的兩股氣息應該合一了……不會是,你太笨不會法術吧。”

玉菱眼見司凡嘲笑自己,集中注意力,把司凡仙障破了。玉菱還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嘆道:“我的法術長進好快……”

司凡解釋道:“這是當然,魔主坤滄的魔氣和六生果的靈氣合一,你的法力自是不會差到哪裏去。”

玉菱驚喜之餘,還記着傾央一事,轉頭看向祭臺。祭臺卻一片狼藉,傾央不見了,那個要殺傾央的祭師也死了。

司凡見玉菱疑惑,解釋道:“聖淵是我救的,現在他救走了傾央。小菱子,不用這樣看我,我只是個傳說。”

玉菱翻了個白眼,道:“你以為我會迷戀你嗎?”

司凡掐指一算,立即飛奔走遠。玉菱顧不了太多,跟了過去。

玉菱跟在司凡後邊,抱怨道:“司子,你這麽能跑,是被你父尊打出來的嗎?”

司凡應道:“我可沒你這般調皮,小菱子,你随我一道去看,切記,不可使用法術!”

“知道了。”

梅裏雪山山麓,黑雲沉沉,冰雪凜寒。聖淵與邵旭對峙,在旁的傾央拿着孩童殘破的衣物,眼睛通紅通紅的。

司凡與玉菱趕到時,聖淵被邵旭打趴在地。

司凡呵斥道:“邵旭,身為那虛昊仙宗首座你還不滿意嗎?為了掌門信物連這種伎倆都使得出來,你還是處于正道嗎?”

邵旭分神,回道:“逍遙仙司凡,我仙宗的事還論不到你管!今個,我必須得到掌門信物!要在虛昊仙宗立足的,不是聖淵這豎子!應該是我!”

玉菱轉頭目視傾央,傾央哭泣着,嘴裏喊着:“我的孩子……”

聖淵手掌裏幻化出一把利劍,支撐起身子,低頭仇視邵旭,道:“邵旭,我沒和你争、和你搶掌門之位,為什麽你連我孩子都不放過?我孩子和信物無關,你大可殺了我!我孩子手無縛雞之力,你太狠了!這次,我不會饒了你!”

“聖淵,我要你們通通都死!這樣我方可安心坐在掌門之位上!”

邵旭持着寂焚劍要朝聖淵刺去,傾央回過神來替聖淵擋住了。這一刻,所有人都僵住了。

倏而,天穹下了一道雷,邵旭即刻魂飛魄散。

司凡除外,所有人無不震驚——六生靈出現了。

聖淵收回利劍,用僅有的力氣走到傾央身邊,牽起她的手,說:“傾央你不會再和我分開了……”

玉菱看着司凡,說:“為什麽他不能和傾央平平凡凡地過日子?而是這般可憐。”

“小菱子,很多東西得到後,不代表不會失去,将來你會懂的。聖淵能做的只有珍惜回憶……小菱子,這我們無能為力,我們走吧。”

玉菱不發一言,随着司凡離開。

☆、17.4.25執扇(上)

《曲之殇》之《執扇》言記:自盤古開天辟地,誕生六界以來,凡界由女娲造人,誕凡界也;人死為鬼,有冥界也;天生有靈氣的凡人,修為仙,乃有仙界。仙者被稱為仙道,仙界頗被各仙宗敬重的逍遙仙司凡,修成仙年壽近二十初。逍遙仙司凡幸得六生靈助之,年壽與神魔妖齊也。司凡年壽八十時,因機緣得到一法器――執扇。

同類推薦